秦王政反问: “使者缭不是正在百越?” 使者缭在替秦王游说六国并奉以重金收买六国贵族之后,便被调遣去继续游说百越了。东越地区是赵佗在经营,南越便是缭在其中周旋。 作为秦王特派的使者,缭的分量已经够重了。再派别的臣子过去,对百越来说也没什么区别,不如秦王亲去。 李斯只好退一步: “那……不如让太子殿下前去?” 大秦储君地位尊崇,这个诚意足够了吧? 秦王政沉默不语。 他在心里思索李斯这家伙怎么回事,作为太子党他不和太子站在一边,还把太子往那么危险的地方推。 倘若秦王出巡,一切规制自然按照最高的来,尤其是守卫力量不会轻忽。但是单单派遣太子前去,先不说一路颠簸太子是否会承受不住,光是守卫方面秦王就不太放心。 李斯觉得这都不是问题,王上这么疼爱太子,给太子以秦王规格出行即可。 秦王政还是摇头: “寡人是去震慑宵小的,太子如今威慑力还不足。” 让他把危险的事情只推给爱子一人去做,秦王政是怎么都不可能同意的。 李斯这下算是看出来了,巡游一事根本没得商量。太子也在瞪他,约莫是不满他以百官之首的身份唱反调。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虽然李斯被迫上了太子的贼船,可他自认为自己还是忠心于王上的。王上要以身涉险,而且还要自降身份去涉险,哪怕反对之人下一刻就要被拖下去斩首,他也必须站出来阻拦。 其他臣子见李斯反对都没用,就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白搭。这个时候除非太子愿意劝说王上,不然别的什么人都不可能让王上改变主意。 然而太子却是第一个站出来赞同的人。 众臣有些拿不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太子党的李斯在和太子唱反调,这也太奇怪了。太子自己看起来好像是支持的,却又纵容李斯不断反对,难道两人决裂了? 还是说太子的支持是被迫的,他不好明面上和父亲作对,所以私底下授意李斯想办法阻止? 看着不像啊。 秦王政也不管这些臣子都在琢磨什么,直接开始点这次的随行人员。 哪怕是出门在外也要处理朝政,所以要提前做好准备。大部分臣子留在咸阳维持国都和朝廷的运转,他身边带几个重臣即可。 太子是肯定要带上的,他之前答应过太子,以后出巡只带他一人、不带弟妹们。蒙毅也要带上,很多事情都需要蒙毅出面处理。 两个相国…… 秦王政扫过李斯和冯去疾,最终还是点了李斯随行。百越新律是李斯主持编撰的,他对百越尚算了解,过去之后也能和百越首领聊一聊这方面的事情。 “冯去疾留下,辅助太孙监国。” 冯去疾立刻应是。 臣子们有些诧异: “王上不留太子监国吗?” 有太子的情况下,为何要留太孙监国?太孙如今才刚刚开始接触朝政,其实根本做不了什么,远不如太子能干。 倘若将太子留下,那么咸阳就必然能够安安稳稳等到王上回都。不仅所有事情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王上出门在外也更放心一些,需要他亲自处理的事务会少很多。 秦王政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可是面对爱子期盼的目光,他说不出把人留在都城自己出去的话。 扶苏以前就抱怨过父亲巡游都不带他,回回将他一人关在咸阳干活,秦王政对此有些心虚。 上一世或许是因为局势不妙,所以他也没有办法,为了大秦只能委屈心爱的太子。而且倘若刺客四起的话,将体弱的太子带出去,也容易出现意外。 这一世朝堂稳固,各地的隐患也远不如曾经那么多。已经许久不见刺客的身影了,太子身子骨也尚算健康,应当无碍。 秦王政便只道: “数年前寡人亲赴邯郸之时,朝中也没有太子监国。数年过去,难道众卿还不如当初能干?” 这就是玩赖了。 当时秦国只吞并了一个韩国,现在的秦国已经吞并了全部的六国,国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国土大了、人多了,要处理的事务数量何止翻了几倍,哪能这么类比。 可是王上非要这么说,臣子又不好直言他是在无理取闹。再说下去,万一被王上质疑能力可如何是好。 所以也只能乖巧地承诺一定替王上看好家,绝不让王上出门在外还为此担忧。 一场朝会下来,群臣都不太高兴。 既没能阻止王上巡游,也没能拦下太子随行。看了一圈,发现刚开始激烈阻止的李斯甚至都在随行名单里,就很离谱。 大家忍不住多看了李斯两眼。 这老小子不会是做戏假装阻拦的吧?他可是太子的人,真的会公然与太子意见不合吗? 如果说李斯是装的,那就是太子预料到了有人会阻拦,所以干脆派遣李斯去当这个阻拦的人。他是相国,他站出来了其他人自然就会安静等待,先听相国说。 这样一来,相国一旦阻拦失败,臣子阵营基本就宣告放弃了。其他人再想接力也不容易,毕竟他们不如相国有话语权,相国都不行他们更不行。 李斯被他们盯的发毛: “诸位为何如此看我?” 隗状三两步走上前拉住他: “你老实说,是不是和太子殿下串通好的?” 李斯:??? 李斯设想过众人可能会怀疑他和太子闹掰了,但看大家现在的样子,好像完全不是这么个想法。 隗状的询问他根本没听懂意思,什么串通? 隗状认定了自己的猜测: “别装了,我已经看透你了。你这人一向喜欢奉承王上,我还道今日你出言阻拦是改了性子呢,没成想都是演戏。” 李斯:…… 李斯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 他怎么就一向喜欢奉承王上了?他也是劝阻过王上的人好不好?当初的《谏逐客书》你们都忘了吗?! 同僚:那个不算,王上那次本来也不是真的要驱逐六国门客,就是做戏安抚宗室贵族的。 李斯和他们说不通,拂袖而去。 回去之后他同夫人抱怨,说同僚都恶意揣测他。定然是眼红他当上了相国,所以刻意诋毁。 没关系,他李斯行的端做得正,不怕别人的诋毁。这次百越之行若能顺利将他的新律推销出去,叫百越首领都欣然接受,他当居首功,以后就再无人能动摇他的相位了。 李夫人听得欲言又止。 你在朝堂上还言辞坚定地请王上不要去南巡呢,现在就开始盘算着怎么利用南巡巩固地位了。别说你的同僚,连她这个枕边人都要怀疑你李斯是不是在假装阻拦。 面对夫人狐疑的眼神。 李斯:……我识时务不行吗? 王上都做好了决定,改是不可能再改的了。聪明人不就应该化被动为主动,好好抓住机会么! 李夫人说不过他,干脆换了个话题: “王上这次要带太子随行,不知其余公子可会同去?咱们女儿才嫁于二公子,若是二公子同行,那女儿……” 王上巡游是去做正事的,不知会不会携带姬妾一起。太子肯定是不会带姬妾的,他如今就没有姬妾在后院里。 如果王上也不带的话,那其余公子得到随行的机会,怕是同样不好携带家眷,以免显得自己太重女色。 可是小夫妻两个才成婚不到半年,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巡游一趟不知要花费多少时日,长期不相见总归不好。 还有一重隐忧李夫人没说。 即便王上不带姬妾出行,去了外头,地方上的官吏难道还不会准备美妾献给王上?随行的公子大约也不能幸免。 女儿不跟去,女婿却在外面纳妾。人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怕妾侍先有了庶子,日后女儿日子难过。 李斯到底是个男人,哪里会去考虑这些后宅之事。 他不甚在意地说: “其余公子是否随行,我倒是不知晓。王上没说,回头我去问问太子殿下吧。” 见夫人还是一脸担忧,又宽慰道: “你放心,倘若二公子当真随行,也不一定就会带上女儿。我知你舍不得女儿离开太远,到时候去求一求太子,也能将女儿留下。” 说着他还感慨: “外出确实辛苦,而且外面也不太平。女儿家是该留在安全的国都,还是夫人考虑周到。” 李夫人:…… 李夫人被李斯气得够呛,抬起手边的小扇就砸了过去。 活该你李斯被同僚冤枉,就你这聪明没用到正确地方的架势,被误解不冤。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吗?啊??? 丈夫是指望不上了,李夫人只好自己去公子高的宅邸求见女儿。希望女儿自己通透一些,别跟她爹似的糊涂。 李斯被砸得莫名其妙,但是夫人已经把他赶出门了,他也不好拉着个老脸去道歉求原谅,只能一头雾水地离开。 路上碰见回府的小儿子,把人叫住问他今日当值如何。 他的长子李由已经被派遣去了地方上做郡守,二子也成家立业单独在外置了宅子居住。如今还和他们夫妻住在一起的嫡子,只有之前跟过一段时间蒙毅的三子了。 几个嫡出女儿倒是都已经出嫁,除却小女儿嫁了二公子外,旁的女儿嫁的是宗室。 剩下庶出的暂且不提。 李家三郎并不喜欢被父亲拉着问工作的事情,所以他看了一眼亲爹脸上的印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问道: “父亲你脸上这个是怎么回事?又被我娘收拾了?” 李斯一噎: “你问这个干什么?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管那么多。” 李家三郎笑嘻嘻: “我问你这个你不高兴,你问我做官的事情我就高兴了?我们彼此彼此。” 李斯:……臭小子! 不等李斯揍人,三郎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眼看是去了他娘的院子,李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追过去,不然更丢人。 虽然搞不懂夫人的心思,但李斯还是信守承诺,找机会问了扶苏巡游时二公子去不去。 扶苏正在修剪花枝。 他之前看妹妹摆弄这个,觉得还挺好看的。于是也亲自去挑了些花来插瓶,打算弄好了放在父亲案上。 殿中一向有侍者准备新鲜的插花装点室内,但侍者做的哪里比得上他亲自做的有心意呢。讨父亲开心的事情,扶苏做起来总是不嫌麻烦的。 李斯感觉自己每次来见太子,太子好像都在不务正业。只有零星几次是在认真批阅奏折,大部分时候哪怕王上在场,太子也敢公然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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