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已经开始统一了,度量衡等难道还非要等六国尽灭吗?廷尉自己不努力,指望谁替你邀功呢?” 想要早点当上丞相,那就早点把你该有的功绩都做出来。修改律法上已经叫王绾分了一杯羹,再这么下去,王绾功劳加身,你李斯靠做梦取而代之吗? PUA了产生懒惰心思的臣子继续为大秦呕心沥血之后,扶苏就迤迤然离开了。 秦王政见儿子回来,便知事成。 李斯这些天要是不那么划水混日子,现在升任左相的可不一定是冯去疾。冯去疾这几年兢兢业业为大秦统筹各地的产业链,功劳不小,但他李斯也差不到哪里去。 官场就是这样,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有时候一点的懈怠就会错失绝佳的升迁机会。 扶苏笑道: “多磨练磨练李斯也挺好,他可不如冯去疾安分。” 有才华但小心思多的臣子,用起来就得格外废些手段。好在李斯早已人到中年,也折腾不了多久了,这么难搞的家伙还不至于再留给秦三世的桥松头疼。 虽说缺少一个人才有些可惜,可如今新生代的人才不是也都成长起来了吗,桥松以后不会缺人用的。 秋收接近尾声,又是一年过去了。 新的一年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与之前刘季捉住的项氏一族子弟有关。 当时反抗激烈的项伯兄弟几个俱被当场斩杀,项氏一族的女眷吓坏了,带着幼子项藉等人乖顺了下来,不敢再闹。 秦军便将人押送来关中看押,依旧是老地方陈县。 一路上他们都很配合,一直到关中地界都没搞小动作。看守者难免松懈一些,结果就被女眷抓住机会逃跑了。 原来她们之前的柔顺姿态都是假装的。 想来也是,好歹是项氏的女眷,夫君父兄都是在血火中拼杀,哪那么容易被吓住。 说来也是奇怪,押送项氏入关的队伍走走停停,花了几个月才到关中。之前秦王政忙于秋收没太关注,如今一算日子才发现行进速度也太慢了。 侍者回禀说是女眷身体孱弱,不知为何经常生病,便在沿途郡县停留过几次。如今看来许是装病,就是故意在拖延时间。 秋收时各地乱哄哄的,她们想寻机逃跑。 可惜项氏族人选的地点不太好,居然到了关中才行动。 关中被秦国经营这么久,早就犹如铁桶一块。山中还有匪徒,纯粹是因为没工夫抽调士兵去剿匪,可不是秦国对辖下的管束力度不够大。 扶苏若有所思: “恐怕是入关之前士兵不曾懈怠,她们着实找不到逃跑的机会。” 所以明知道入关后,就算逃也可能很快被捉回来,还是硬着头皮选择在这种时候逃跑。 最后的结果也不出所料,士兵很快把人搜捕了回来。 面对逃犯,秦军可不会留手。 之前是因着为首的将领尊敬项燕这位将军,才对他们优待了一些。奈何项氏叛逃,让将军自己身上都背负上了看管不力的罪责,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宽容别人了。 于是捉拿逃犯时也没再留情面,最后的结果有些惨烈。 侍者垂首答道: “项氏族人见再无逃脱的余地,有些拼死反抗,有些干脆自尽了。项将军仅剩的孙儿项藉仗着天生神力,抢夺了秦军武器,重伤好几人,最后被将军斩杀。” 再敬佩项燕,那也是敌国将军,和自己手底下的兵可比不了。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好儿郎,要是折在这里就太令人痛惜了。 好在将军及时反击,士兵只是重伤,养一养就能痊愈。 项藉为了护着女眷束手束脚,没能放开来反击。再加上他年纪小,战斗力不够强,否则秦军定然损失惨重。 秦王政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押送的将军按律处置。” 侍者:“是。” 秦王政又问: “你说那项藉年幼,具体是几岁?” 侍者:“仿佛八九岁的样子。” 秦王政冷笑道: “恐怕这件事里,还有他们轻视项藉只是个孩童的缘故在吧?” 不然就算项藉天生神力,士兵能轻易叫敌人近身夺取武器?还让对方有机会一连重伤多人? 明显是没有防备,极短的时间内被接连击伤了数人。 项藉天生神力,难道还天生速度奇快、天生躲避迅捷、天生耐力极佳吗?少给自己的粗心大意找借口了。 秦王政很不高兴。 都做到将军的位置上了,还能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所幸这次是没有酿成大祸,但他不想见到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还有就是那将军,竟然因为可笑的“敬佩项燕”就任由项氏族人拖延行程。 装病还是真病当真看不出来吗? 秦王政是不信的。 不说各地的基层医疗都铺设开了,至少秦韩赵三地已经普及。能在县城落脚休整,不可能找不到医者替她们诊治一二。 扶苏见父亲气狠了,赶忙替他顺气。 又哄道: “项燕早已是死人,父亲不必同他计较。” 秦王政听他偷换概念有些无奈: “你明知寡人不是为这个生气的。” 扶苏轻笑: “将军虽有些糊涂,但如此方显得我大秦将领有血有肉。犯了错罚他便是了,何必为了小事将自己气坏?” 见父亲似有松动,扶苏再接再厉: “有此人的前车之鉴,以后定不会再出类似的事情。早些闹出来也好,免得以后在这种事情上栽个大跟头。” 不可能指望世上所有人都拎得清,尤其许多中层和底层的将领本就是只懂带兵打仗、不懂朝中大事的粗人。 他们犯浑是很正常的事情,如今有了典型案例放在前面,其他人也能跟着学习,引以为戒。 牺牲他一个,却能教育千万将领。有得有失,如今看来得比失多。 秦王政喝了口茶平复心绪: “你倒是总能看到好的一面。” 扶苏无奈地冲父亲眨眨眼。 他有什么办法?上辈子的大秦各种小问题多如牛毛,根本气不过来。不苦中作乐的话,迟早能把自己气死。 父亲当初肯定是因为经常生气,这才老得快。 扶苏看了看父亲尚且浓黑的发丝,心道可不能叫父亲气出白发来。前世统一天下时父亲的头发都半白了,明明和如今才差两年,看着却愣是老上十岁。 可见这一世保养得不错,目前还毫无老态。有个能干的太子就是好,尤其这太子还极擅哄人开心。 扶苏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明日早晨叫膳房做胡麻来吃吧。” 胡麻是古时人们对黑芝麻的称呼,前些日子才被罗马商人带来大秦。听闻罗马贵族食用此物保养身体,可使发丝黑顺、延缓衰老。 不知此事是真是假,不过胡麻做的食物确实香甜可口。眼看又要入冬了,早间不能多进羊汤容易上火,换着芝麻糊吃也不错。 秦王政只当儿子又馋甜食了,点头答应下来。 但还是提醒: “让膳房做的时候少加些糖。” 扶苏选择转移话题: “方才还有一封奏报,父亲可看了?” 秦王政光顾着生气项氏一族反叛,险些将此事忘在脑后。在案几上翻了翻找出另一封奏报,发现是郦食其送来的。 郦食其在齐国辅助太子监国,没有大事不会送来加急的书信。 秦王政展开一看,面色顿时凝重起来。 扶苏问道: “可是齐国有人不肯放弃,又闹着要夺位了?” 年幼好拿捏的小太子只能糊弄一下装睡的人和傻子,有人不肯粉饰太平,非要撕破脸闹出来,也并不意外。 秦王政颔首: “郦食其那边快要顶不住了。” 齐国有个公子不知怎么说动了不少臣子联合,目前在给郦食其施压。郦食其的权利来自齐王建,但齐王不在国中,他行事难免束手束脚。 而小太子那边,得是大家认他的时候,他才拥有监国大权。朝臣要是联合起来不承认他的合法性,郦食其其实也没太多办法。 扶苏就道: “那父亲是想叫齐王建回国,还是如何处置?” 秦王思忖片刻,招来张良询问齐王建如今对秦国是个什么态度,可曾念着要归国? 张良回想起之前夏日里齐王建听闻韩侯要搬家重新挑个最好的宅子入住,急哄哄地跑去和韩侯抢地盘的事情,嘴角抽了抽。 当时齐王生怕韩侯把最好的地段给挑走了,非要跟过去也挑一个好的。 虽然他齐王不一定会成为秦国的齐侯,但这不妨碍他未雨绸缪。再说了,就算他不当齐侯一直当齐王,在秦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大宅子也不吃亏。 反正别人有的他必须要有。 张良怀疑齐王建其实内心深处意识到自己这个齐王当不了多久,就是嘴上不承认罢了,否则怎么这么早就开始为以后做打算? 张良一言难尽地告诉秦王: “齐王如今在咸阳住得流连忘返,微臣试探着提过几次送他归国,但他并不是很情愿。” 在秦国吃喝玩乐太快乐了,没有忠心耿耿的臣子会试图绕过后胜跑去找他谏言,让他励精图治。 臣子们整天嗡嗡嗡的,真的很烦人。 就是秦国没给他准备太多美人,他有点想念他的爱妾了。张良保证很快就会送他的爱妾来给他团聚,之后齐王建便没再怎么抱怨过。 秦王政:…… 秦王政匪夷所思: “他难道不知道送他的爱妾来与他团聚,代表着什么?” ——那得是齐国被灭之后,齐王的后宫才会被一并遣送过来。 张良麻木地表示: “齐王大概是清楚的吧,臣也弄不懂他在想什么。” 所以才说六国的亡国之君都是奇葩,各有各的过人之处。 秦王政放弃理解昏君的脑回路了。 他道: “既如此,那便将人送回齐国。” 张良了然地点头: “王上英明。” 既然齐王喜欢待在咸阳,他们大秦却迫于压力不得不送齐王回国。待到齐王回去之后,肯定会迁怒那些闹事的齐人。 秦国完全没必要自己动手,等齐王把人收拾掉就行。麻烦收拾完,想必齐王还会积极主动地再入一次秦。 扶苏想到日后齐臣见到自家大王心心念念要回秦国享福,不知会憋屈成什么样。他笑了笑,觉得父亲这招也是够坏的。 你看,你们非要迎回的王根本不想待在齐国呢。 杀人诛心啊。 张良退下后,秦王政看儿子还在笑个不停,不由得失笑。 “你且悠着点,别笑岔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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