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李牧将军的孙儿?” “李牧将军还好吗?我听说他现在在陇西打匈奴,是真的吗?” “你爹不是在代地帮那个什么赵王,你怎么突然来咸阳了?” 李左车在军营里长大,并不怯场。他虽然因为祖父的关系有些傲气,却也不是瞧不起人的那种,毕竟他和普通将士都能打成一团。 见到这么多崇拜他祖父的人,李左车顿时生出了一种亲近感。大有一种“只要你佩服我祖父我们就是好兄弟”的架势,迅速与武将子弟们熟悉了起来。 李左车落落大方地解释道: “我一直陪祖父在陇西,没有跟我爹去代地。祖父听说很多武将子弟都在咸阳给太孙当伴读,就把我送来了。” 李左车之父虽然身在代地,但他绝不可能傻到把儿子一起带去。要在秦国留下足够的人质,秦王才会放心让他驻守代郡。 所以儿子干脆留在了老父身边,还能同叔祖那一支的晚辈们一起玩耍成长。 李父认为,既然已经决定要投效秦国,那就得从下一辈开始扭转他们的观念。儿子若是继续生长在代地,难免会受到这里的赵国旧人影响,万一生出反秦之心就麻烦了。 这两年李左车都是和李信家族的二代们同吃同住的,已经彻底不排斥秦国了。老将军李牧感觉时机成熟,是时候让孙儿打入大秦的核心武将集团。 再不送来咸阳,等那些武将子弟长成,李左车这个在外头长大的,就很难在融入进去了。 秦王政和扶苏自然乐见李左车融入圈子,这是代郡李氏的投诚。所以扶苏亲自送了李左车前来,路上顺便询问了一下陇西的情况。 李左车表示,祖父在陇西待得还算开心,隔三差五可以骑马上阵去打匈奴人。就是可惜那边的匈奴来犯次数不多,匈奴更爱往燕国的方向跑。 没办法,秦国是快难啃的硬骨头,不如燕国好欺负。 李左车问扶苏: “祖父什么时候可以回代郡打匈奴呢?” 扶苏答道: “快了,请老将军再等一年。” 楚国灭亡之后,就不用掩饰了。到时候李牧不用顾虑剩下的燕楚,可以直接回到代地。 如果觉得在代地打匈奴不过瘾,等燕国被打下来,还可以去驻守燕国边境。那边匈奴更多,打起来的机会也大。 李左车跃跃欲试地说道: “燕地太危险了,还是留给我吧,祖父在代地养老就挺好的。” 扶苏:有本事你当着你祖父的面说。 确认了李左车成功凭借李牧的威名融入集体之后,扶苏就没有留下来叨扰他们了。和王离、杨明舒示意了一下之后,他悄悄离开了六英宫。 关于昌平君的舆论风波还没有结束,要彻底消弭掉前一轮谣言的影响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达成的。 现在城里还有一部分人相信昌平君确实是遭受了迫害,所以才会选择逃跑。 这里头自然有六国旧贵族的残余势力在搅浑水,不放过抹黑秦王的机会。 扶苏干脆决定趁机彻查一番,将所有伸手的家伙都揪出来。等清理完毕,即便咸阳中还有漏网之鱼,剩下的也只是零星一点。 经此一遭,咸阳城应当可以真正达到扶苏心理预期上的完全由秦王掌控。 不过在收网之前,还有一笔账要算。 昌平君逃走后,他的党羽遭受到了全面清洗。扶苏命人将那些人的照身帖分送去了各家贵族府邸,并表示: “太子已经替诸位处决了昌平君的爪牙,从前的恩怨便一笔勾销吧。” 送来的照身帖上还沾染着血腥气,显然是刚从刑场的尸首上取下来的,有的甚至被鲜血浸透了。 收到“礼物”的贵族们浑身一凉,惊觉这是一次警告。 家中女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家夫人便问道: “这?王上可是疑心我等也会如昌平君一般得势忘形,警告夫君安守臣子本分?” 他们的夫君却面色煞白: “不是王上,是太子。” 下令处决昌平君那些嚣张党羽的分明是王上,来送东西的人却口称“太子”。这是在明确告诉所有人,这次送东西的举动是太子授意的,与王上无关。 夫人更迷惑了: “太子为何……” 家主见瞒不过,便把之前自己做的事情说了。 原来此前昌平君装病并且四处抹黑秦王的时候,有人看出了他根本没有生病。当昌平君意识到自己犯了蠢连忙收手不再散播流言时,这些被昌平君拉下水导致族中子弟遭受惩处的贵族便决定借机报仇。 他们报仇的办法就是协助流言扩散,想要把事情闹大。这样一来王上就必定要派太医去诊治,昌平君装病之事就能被戳穿。 贵族们想看到昌平君倒大霉,却忘了,自己协助留言扩散的行为,是在帮昌平君抹黑王上。 他们只想着流言是昌平君散播的,就算最后王上要治罪,肯定也是去找昌平君的麻烦。自己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应当无妨。 没想到王上还没发难,太子先因此事发怒了。 使者将那些党羽带血的照身帖送来,就是在警告他们。散播王上流言的昌平君党羽已经死了,再不收敛你们也是同一个下场。 别以为只有昌平君的党羽能被查出以权谋私的黑料,贵族家族没几个是干净的。 使者还特意说什么“从前的恩怨一笔勾销”,这不就是阴阳怪气么?就差明说“本太子知道你们为什么做出这种事情”了! ——为了一己之私枉顾君上的声名,眼里还有没有秦王了?是不是想造反犯上?! 当家夫人听完,倒抽一口凉气。 “夫君糊涂!” 昌平君眼看着就是秋后蚂蚱,什么时候收拾不行,非要掺和到这件事里去? 她们连忙命人准备厚礼去拜访做了高官的族人,希望对方能帮忙美言几句。 这次参与进来的贵族大多都是大家族里的旁系,毕竟之前昌平君检举的也是旁系子弟。尤其有些亲人受了罚的,很是气不过。 蒙毅王绾等人的府上迎来了不少族眷的拜访。 当家人自己没脸出来走礼,都是夫人出面的。接待他们的也是各家的夫人,对外做出一副正常亲戚走动的模样。 蒙夫人为难地叹气: “你们不知道,这件事里我夫君也做不了什么。” 族眷不解: “郎中令深受王上与太子的宠信,如何就无法相助了?” 蒙夫人心道就是因为我夫君知道的太多,才更清楚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你们这些人懂什么,王上生气才好平息呢,太子因王上之事生气你们就受着吧。 但蒙夫人不好说宫中之事,只道: “上次夫君被罚停职一个月,你们也是了解的。” 众人明白了。 想是受罚之后蒙毅不如往日受宠,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吧。 等蒙毅从宫中回来,蒙夫人说起白日的事情。 蒙毅笑道: “这有什么不好同他们明言的?太子想来巴不得众人知道他有多重视王上呢。下回他们再来求你,你就直说。” 这回太子猝不及防地发难,也是将朝野上下惊了个遍。 上回太子为了王上的事情震怒还是那次王上咳嗽的时候,不过当时只有章台宫的侍者见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章台宫的消息一向很难传去外界,朝臣们自然不甚清楚。 但这回,他们可算是彻底了解了。 温和仁善的太子果然骨子里流的也是历代先王的血,他远不像表现出来得那么好脾气,之前只是没有被触到逆鳞而已。 各自回府之后免不得要哀叹一声,原以为下一任秦王会是个好相与的,现在看来也没比昭襄王、庄襄王等好到哪里去。 有人便想起了,庄襄王继位之前其实在朝野内外的风评都挺不错的,提起他都说他脾性温和。 然后脾性温和的庄襄王上位三年把赵魏韩都打趴下了一遍。 早朝上众人微妙地看了一眼扶苏。 当太子的时候为人温和孝顺√ 施行仁政,布惠于民√ 本性坚毅果敢√ 发怒时谁也不敢劝√ 打得他国嗷嗷叫√ 重点是两人都很腹黑,可会装了,整一个白切黑。 可恶!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啊?! 光搁那儿感慨太子仁厚不似今上了,忘了先王和太子相似度超过一半。 不过最近听闻太子的逆鳞是王上,招惹了王上之后最好小心太子出手报复。有些事情或许王上自己不在意,但太子一定非常在意。 这点倒是和庄襄王不太像,庄襄王显然不是个爹控。 但这有可能是孝文王本人的问题。 孝文王当然不能跟他们王上比,所以他没有一个爹控的儿子。 贵族们唉声叹气地回去思考要怎么让太子消气了,想来想去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 既然太子是为王上生气的,那不如先去向王上请罪。王上原谅了他们,太子应该就不会揪着不放了吧? 有人去试了。 试完回来发现自己被调职了,从都城这个权利中心外放到地方上去了。 太子殿下美其名曰: “流言传播太广,既然爱卿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就该亲自前去解决这事。” 什么时候王上身上的黑料被洗清、没人再相信这等无稽之谈了,他们什么时候再回京任职吧。 扶苏:这种小事居然也敢拿来打扰父亲,真是不知所谓。 父亲每日已经很忙了,还要耽误时间来听这些人不怎么诚心的道歉。既然待在咸阳会持续叨扰父亲,那就丢远一点好了。 经此一遭,贵族们总算收起了侥幸心理。知道绕过太子是不可行的,再忐忑也得直接去找太子请罪。 这下才算是终结了这件事,虽说受到了惩处,却也比那些调去地方的贵族要好得多,至少保住了咸阳的官职。 秦王政看儿子忙活了这么久,终于忙完,有些无奈。 “事情交给底下人处置就是,何须你亲自出面?” 扶苏轻哼: “他们怕的是我,不亲自出面如何能吓住他们?” 就得把他们吓到再不敢做类似的事情才好,这群贵族真是太不把父亲放在眼里了。周天子式微让贵族阶级习惯了僭越,他得替父亲重新树立起至高天子不容冒犯的准则来。 若是父亲自己出面,少不得又有人编排秦王是个暴君。上一世就是这样的,所以扶苏决定从他自己下手。 反正等贵族习惯了谨小慎微之后,即便是换软弱的后代子孙登基,他们也不会再敢造次了。 秦王政不好阻拦爱子的一番苦心,只得将从昌平君府中查抄的珍宝清单递给儿子,让他挑喜欢的拿去装点太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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