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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太宰治伸出的手，没有推拒，慢慢地说：“好，我们去。” 不要想着避开太宰治，这是行不通的，还不如去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 半个小时后，Lupin酒吧。 昏黄的灯光，悠扬的背景曲调，话少沉默的酒保，这里符合太宰治喜欢的一切条件，他走在前端，引领一之濑燐和还在戒备紧张的西格玛坐进卡座里。 酒吧位置偏僻，远离城市主干道，因此知道这里的人很少，环境静谧得只能听见酒保用器皿摇晃酒液调出鸡尾酒的声音。 一杯。 又一杯。 太宰治静静地坐在一之濑燐对面的位置，眼睛似笑非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和费奥多尔在某种程度很相似，保持自己的步调，几乎不会为别人的想法而转移，旁人也很难理解他们的心思。 至少一之濑燐认为自己做不到。 过了许久。 啪地一声，太宰治打了一个响指，遥遥地朝酒保挥挥手：“我要一杯加了洗洁精的威士忌~” “世界上没有这种酒，太宰先生，”一之濑燐声音淡淡，“酒保先生也不会答应给你做的，除非他不想要营业执照了。” 加了洗洁精的威士忌，喝下去不会死，但会很痛苦。 “噗。”太宰治笑出来，转而又挂上忧郁的表情，“这种事就不要说出来啊，好伤心……你们要喝点什么吗？” 西格玛一路憋着气。 他在情报中见过太宰治这个男人，仅仅从苍白冷漠的数行文字记叙中就能得出太宰治的危险性，费佳对他都很忌惮。他不想让一之濑燐和这个人过多接触，但是出于对武装侦探社的试探又不得不做。 矛盾。 又烦躁！ 此时，西格玛终于忍不住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瞪向和他同一张桌子的两个人：“不准喝酒，给燐上一杯牛奶！” 一之濑燐默默地看着西格玛，没有反驳他的一杯牛奶。 他缓缓地转移视线，向吧台的酒保举起手，指指西格玛：“那，同样的，请给西格玛一杯牛奶。” “喂！” 一之濑燐一针见血：“哥哥，你只比我大一岁半。” 西格玛：“……” 这对兄弟太有意思了，太宰治倒在卡座里笑得花枝乱颤，还好位置够宽，够他一个人折腾，从一之濑燐的视角只能看见他的四肢在扑腾，还有笑到捶地的敲击声。 ……有那么好笑吗？ 一之濑燐木着脸，将酒保送来的饮品对准嘴唇，乳白色液体本该是微甜顺滑的乳胶体味道，尝了一口却发现味道不太对。 下意识提醒西格玛：“等等，牛奶里有……” 砰。 身边三岁半的西格玛小朋友以脸捶桌，长发散开落在身体两侧，意识不清。 啊，西格玛是不敌酒精的体质来着，都不能算一杯倒，几乎是沾上酒精就醉了。 “……有烈酒酒精的味道。”一之濑燐慢吞吞地补充完一句话。 他转向坐正的太宰治：“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啊。”太宰治的脸上写满了无辜，“我只是在你们两人的酒杯里加了一点点威士忌，只有一点点哦，因为你们两个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未成年人嘛，没想到，噗哈哈哈哈……” 一之濑燐用手贴了贴西格玛通红的脸。 还好，只是单纯的喝醉了而已。 趴在桌上会睡得不舒服，一之濑燐将西格玛扶到皮质柔软的长椅上平躺放下，解开他的领口，让他能自由地呼吸透气。 他的动作都被太宰治收进眼底，看着他温柔小心地照顾西格玛，酒吧背景里悠扬的曲调掩盖了微不可及的叹气声。 再眨眼，一切情绪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太宰治趴在桌上：“现在该谈谈我们之间的事了吧。” 慢悠悠地，一字一句的，太宰治像在讨论和自己无辜的事情，举起酒杯和一之濑燐的牛奶杯磕了磕。 “比如，港口Mafia的前成员，我生死不明失踪许久的直属部下，为什么现在会装作不认识我呢，燐酱？” 咚。 一之濑燐听见自己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闷响持续不断地在耳边回响。 紧接着，系统提示跳出来。 [任务：在不被【横滨大冒险】、【世界著名酒厂——如何在职场中步步高升】中的NPC认出的情况下活动，任务已失败。] 任务失败。 原来之前没有失败提示跳出来是因为太宰治装作不认识他，没有叫破他的名字，而不是忘记他了。 “你早就知道了。”一之濑燐垂下眼，动作不疾不徐，将西格玛垂在地上的手放在胸口。 生气对机器人来说是奢侈的情绪，他迅速地接受，缓慢陈述着一个事实。 “嗯，因为看你的反应很有意思。”所以一直没有说破。 酒吧内的昏黄灯光落在身上，太宰治的身体一半落在暧昧的灯光里，一半藏在深潜的阴影里。 他的声音带着点笑意：“燐酱的反应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呢。” “啊，稍等。” 一之濑燐坐在原地。 在太宰治欺身向前的时候他没有动，在全身都被笼罩在太宰治身下的阴影时，他也没有动。他看着太宰治从他肩头的斗篷上揪起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粘上去的枯叶：“啊，果然很碍眼，我帮你弄下来了哦，不用感谢啦燐酱。” 他和太宰治之间的距离隔得太近，近到一之濑燐能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在灯光下透出浅浅的金色。 鸢色的眼里全都是他没有表情的脸。 太宰治没有起来，保持着侵入性的距离，手指往下，钩住胸前的西伯利亚旅鼠胸针。 自顾自地抱怨：“这个胸针不适合你，我帮你收走，改天换个新的送给你怎么样。” 可惜他抱怨的对象拥有绝对的理智和清醒。 一直没有动的一之濑燐抓住他的手腕：“太宰，我以为你明白，我们现在是敌人了。” “是吗？你加入了天人五衰……这个组织我听说过。”太宰治轻轻地笑着，“那你要杀了我吗，燐酱，你不会这么做的。” 确实。 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一之濑燐都不会肆意杀人，更何况太宰治是他曾经攻略过的人，是一个有名字的，好感度达到100的NPC，是仅次于攻略对象的重要。 无论他做了什么，只要不和核心法则相悖，一之濑燐都不会伤害太宰治。 手藏在阴影里，游戏背包是高纬度的道具，因此取出的APTX4869握紧在手里的时候并不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一之濑燐抿了抿唇，胸前的旅鼠胸针被轻轻一扯就落在了太宰治的手里。他没有表现出得意或者是厌恶的情绪，一脸不在意地将手背在身后，在一之濑燐的视野盲区里手上施力，树脂做成的材料很脆弱，随手一捏就将胸针断裂成几块细小的碎片。 碍眼的东西消失了。 太宰治直起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一之濑燐，什么都没有做。 胸针里的确没有窃听器和GPS，但是有一个小小的，只会在被摧毁时提供信号输出的发信器。 很快，一之濑燐手边的电话响起，屏幕上跳跃着费奥多尔独有的老鼠表情标记。 一之濑燐点了接通。 先是一阵轻笑，而后是费奥多尔一贯平稳的语调，他在距离一之濑燐几千公里以外的地方，却对横滨发生的一切并不感到意外，连同一之濑燐身边太宰治一起。 费奥多尔隔着通话的手机：“日安，太宰君，好久不见。” “是晚安，见不得人的老鼠君。”太宰治勾起嘴角，“好久不见。”
第29章 电话接通后，太宰治和费奥多尔两个人久久无言，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蔓延。 久到一之濑燐忍不住开口说话。 “你们没有什么聊的了？没事的话我就挂电话了。” 结果两个人异口同声地拒绝。 太宰治：“我们已经交流了很多哦。” 费奥多尔：“还没到挂断电话的时候。” 一之濑燐：“……” 可是你们没有说话啊，现在的人类不用发出声音就可以交流了吗，他真是越来越不懂这两人了。 即使隔着电话和数千里的距离，一之濑燐却觉得太宰治和费奥多尔之间的氛围他始终插不进去，像黎明时分粘稠的雾，一旦进入就会迷失方向，只能留在雾气边缘徘徊。 他非常有自知之明地闭上嘴，举起电话，当起一个合格的人形支架。 “魔人，陀思妥耶夫斯基，”太宰治笑起来，在电话那头的人看不见的情况下，他的笑容也十足灿烂，“用一只小老鼠胸针引我过来做什么呢？” “即使知道是陷阱，你不是也来了吗。”电话那头也传来一阵轻声的笑，“你也有想获知的情报，明知陷阱依旧要踩进来，就如同纷争无法避免。人的本质就是这样，差异性诞生不平等，不平等引发罪孽，异能是罪，消除异能力不过是我等让世界的罪孽少一点罢了。” 他们默契地略过了目的这一话题。 两人心知肚明，一个是要夺取书的一方，一个是要守护书的一方。 书其实是一本空白的小说，任何写在书上的文字都会变成现实。有传说书是异能力的起源，它选择横滨作为自己的藏身之地，当横滨陷入彻底的混乱时，书就会出现。 “虽然罪孽深重，人这样真的挺好的。”太宰治感叹。 他们两个人说的话如同天书，让人云里雾里。 一之濑燐假装自己是一根立柱，黝黑的眼睛盯着桌面发散思维，他不知道的是太宰治和费奥多尔对话的时候正看着他，视线轻柔得让他难以察觉。 一丝苦涩的、难以忽略的情绪将心脏烧穿。 却很难从太宰治的声音中听出来：“……你的运气也很不错啊。” “我也觉得，因为我有一张王牌。” 太宰治哼了一声：“没到最后，牌落在谁手上还未可知。” “你在嫉妒吗，嫉妒原本属于自己的所有物落在了我手里？” 电话那头的声音隐隐传来太宰治讨厌的轻笑声，让他的鼻头都皱了起来，两颊鼓起，将透明玻璃杯中的金黄酒液一饮而尽。 无边的沉默又开始在三人中间扩散。 一之濑燐是最茫然的那一个，既不知道王牌是谁，也不知道太宰治所谓的嫉妒从何而来。他抬起头，看着太宰治把玩手上的空酒杯。在发现他的目光的时候，太宰治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手越过桌子朝他伸过来。 酒杯和桌子磕碰发出的声响被麦克风传递出去。 “燐。”费奥多尔叫他的名字。 在太宰治的手触碰到他的前一刻，费奥多尔的声音闲适又从容，从听筒里传出：“别让人间失格碰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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