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红被陆小凤一喝,忽地反应过来,转头踉踉跄跄地逃离,仅存的六七名弟子面带惊恐,紧随其后。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艘沙船便从三人面前驶开,沙尘之中休夜垂手,剑尖指地,慢慢地看向陆小凤。 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空洞暗沉,方才的微笑像是虚假的面具,休夜眼底深处毫无任何情绪,一身杀意收敛,他又变成了拔剑之前那个冷漠的剑客。 陆小凤胆子很大,司空摘星在旁边向他使眼色他也当没有看见,直接问道:“你为何要杀他们?” 休夜甩去剑上血珠,将剑插回剑鞘,随后伸手蹭过脸颊,盯着染上血迹的手背,慢慢地皱起眉。 他抬头看向陆小凤,问道:“你又为何多嘴?” 陆小凤被反问,张了张口,对着休夜那张面孔,说不出回答的话。 休夜杀人也好,陆小凤多嘴也好,只是因为他们想。 陆小凤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 司空摘星看热闹看得很起劲,见陆小凤哑口无言,悄声对他道:“还跑吗?” 陆小凤无语地看他一眼,心想司空摘星是真的没心没肺。 休夜已向前走去,陆小凤望着那孤零零的背影,摇摇头:“不跑了。”!
第6章 说书人也6章 长孙红等人狼狈逃脱,沙船驶回石林洞府,侥幸逃脱的女弟子跪在石观音卧房外垂首,瑟瑟发抖。 休夜留下的阴影还未消散,一语不发的石观音更增添了她们的压力,心头惴惴,大气不敢出一声。 她们在静默中跪了大约四个时辰,直至双腿毫无知觉,血迹从地板上渗开,长孙红等七名弟子面色惨白,摇摇欲倒。 石观音推门而出,身上的清香在空中弥漫开来,她轻飘飘地抛下一句话:“再跪一个时辰” 。 说这话时她脚步不停,径直朝院外迈去,身后弟子们忍着痛楚,恭声应下。 晏游对刷仇恨值一事得心应手,大号有称号〈红名榜榜首常驻〉,这一称号全得益于他独辟蹊径的刷仇恨值方式,全游仅他一家,别无二店。 于是继西门吹雪后,石观音对休夜的兴趣飞速增长,已非西门吹雪能比,石观音想欺骗他魅惑他耍弄他抛弃他,而西门吹雪只是想看剑招,执念深重程度不可相提并论。 休夜得罪人得罪的风生水起,荣获“罗刹” 之称,而远在汴京的本体晏游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开辟了一条能让他发光发热的新道路。 汴京河畔,樊楼之中,有说书人一位,神清骨秀。一桌一扇一醒木,一段荡气回肠江湖侠恋,一段惊心动魄狗血悲情。 樊楼是汴京河畔一家颇有名气的茶楼,装潢清新,茶叶类型颇多,氛围不错。 晏游去樊楼里次数多了,一来二去和掌柜唠嗑起来,人也熟了,得知掌柜苦于客人留不久,毛遂自荐,走马上任,成为了樊楼的说书人。 冷血不爱玩乐,对这些事一向不在意,只知道骤然间汴京城里便多了许多争论不休、或是哀嚎不已的人。 他路过几次,粗略地听了一些,知道是某家茶楼的说书人讲的故事引人入胜,令汴京百姓欲罢不能。 他们争论的是故事情节,哀嚎的则是人物的结局,说书人讲了几篇短短的故事,结局无一不是悲剧,令人情难自控,心中悲痛。 冷血吃着公家饭,严谨自制,即便听闻也没兴趣深究,直到某个休息日追命拉着他去樊楼外旁听,高台之上,深蓝色衣袍的年轻人一拍醒木,拖腔扯调地悠悠开讲。 笑容满面,分外讨喜,底下喝彩鼓掌声十分热烈,众人大喊: “小晏小晏!!” 冷血:“……” 竟然是你啊。 …… 晏游讲了约有一个时辰,口干舌燥,下来第一件事便是喝茶解渴。 追命和冷血二人听了也有一个时辰,晏游下台后他们被小二请至此处雅间,仗着近水楼台先得月,追命迫不及待地问起在章节末出现的新人物:“那个黑衣人究竟是谁?” 晏游悠悠放下茶盏,微微一笑,在追命期待的目光中十分欠揍地说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追命很遗憾地长叹一声,却又似乎听见了不属于他的叹息声。 晏游也听到了这声极轻的叹息。 他弯着眼睛看向冷血,微微挑眉:“你也想知道?” 冷血没有否认。 “我的原则是不剧透。”晏游一本正经地道,“你们死了这条心吧。话说回来,你们有没有觉得更佩服我了?” 冷血用一种疑惑的语气说道:“更?未有之事何来更进一步之说?” 晏游微微睁大眼,看起来有些傻。 追命拍桌大笑:“你这表情我倒是头一次看见!” 冷血向晏游眨了眨眼,显露出少年人独有的狡黠——和游戏里的NPC相比,真实且生动。 晏游拍桌:“真让我伤心!你们竟然从来没有佩服过我吗!?我伤心了!” 虽然这么说着,但他面上挂着的却是一如既往的爽朗笑容,拍完桌,又立马捂着手喊痛,埋怨桌子太硬。 追命吐槽:“自己用力过猛别怪桌子啊!” 樊楼小晏名声逐渐传开,他讲的故事生动有趣,且颇为稀奇。 他的故事中有上九天揽月的仙人,有入阴曹地府的孤鬼,亦有生死之交的知己,痴情绝恋的男女,重情重义的义士,卑鄙却又矛盾的小人……引人入胜,为丰富汴京百姓娱乐生活做出了贡献。 冷血对晏游的脑袋很好奇,晏游此人,活泼爽朗,不卑不亢,对谁都似乎是一个模样,但脑子里装了那么多故事,却几乎个个都是以悲剧结尾。 面对冷血的疑问,晏游很爽快地回答:“听众们悲痛的表情很有趣。” “……你不能讲个幸福的故事么?” “既然你求我了……”晏游摸了摸下巴,(冷血纠正:我没有求你),他眯眼笑了起来,“讲那样的故事也不是不行。” 晏游讲悲剧的原因很复杂,向冷血表明的原因是其中之一(占比也不小),但其他原因究根结底是因为被环境所限制。 他出生的时代和之后身处的时代比这个世界宽容太多,这个世界虽然是基于游戏诞生的世界,但时代背景限制了晏游不能讲述过于放肆的故事。 ——更何况,晏游也只比听众们早一刻钟知道故事的结局。 冷血的无心之言提醒了晏游,听故事听的是痛快,但太痛了不利于心身发展。 他决定改变一下风格。 风格的转变没有影响汴京百姓对小晏的支持,反而觉得更加有趣。 比起悲伤沉重的故事当然是欢快幸福的故事更受人欢迎。 汴京城中有钱有闲的人不少,晏游渐渐有了名气,便有人想专程请他去说书。 掌柜心动不已,但无可奈何,因为晏游是做一休三制,他最初看反响不错,和晏游商量能不能改多来几次,被晏游推拒,任凭怎么劝说都无动于衷。 向外传达出晏游的坚持之后,来茶楼包间的有钱人逐渐增多,樊楼掌柜眉开眼笑,热情洋溢地表示了希望晏游能长久干下去的愿望。 晏游当然是一本正经地拒绝了。 他自己也是有钱有闲的人好吗,来说书也只是想要为丰富汴京百姓的日常生活做点贡献而已啊。 把兴趣当作工作之后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会迎来地狱,晏游可不想在工作里挣扎。 专程来听晏游说书的达官贵人不少,某一天,来了一位相当贵的人。 那真是一位非常贵的人,进副本打他不带奶妈必死无疑,打死他之后掉落的稀有装备能在星网上卖出高价。 那时晏游讲得兴起,但口干舌燥,端起茶碗一饮而尽,正要放下时瞥见门外停下一辆华丽的马车,护卫众多,气势凌人。 有人撑着帘子,一位衣着随便的青年从中探出身来,下车站定,脸上带笑,长相年轻,有天真无邪之感,一眼直直望向高台上的晏游。 贵人来了。 晏游放下茶盏,手中扇子一展,又笑盈盈地继续讲了起来。 只是他讲着故事,同时也分心想着和那青年有关的事。 神通侯方应看,在《江湖online》的主线中是搅屎棍一样的人物,东一榔头西一棒,心思诡谲难测,有时是支线的幕后BOSS,有时是玩家的好帮手,亦敌亦友。 在游戏论坛人称“方应折”,人气爆棚。 这一称呼的由来十分简单易懂,甚至富含哲理。 已知,方应看: 笑容天真烂漫 →实际心机深沉 →表里不一 →古地球文库中有“白莲花”(贬义)一词 →白莲花释义:外表纯洁,内心阴暗 →方应看=白莲花 →古诗有云: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由此得,方应看=方应折。 方应看身世曲折,亲生母亲恶贯满盈,为孩子取名为“方应砍”,母亲死前将他托付给故人,故人心细,将其改名为“方应看”。 某沙雕玩家有言:“这家伙不该被砍,他该被折,这朵白莲花看着实在不爽。” 另一沙雕玩家亦有言:“这种貌美人假以坑人为爱好的假人好适合****” 如果不是游戏设置了NPC保护机制,对玩家的行为有所限制,游戏的发展方向可能会变得不太那么纯洁。 ……所以看到活生生的方应看,晏游脑子里应景地浮现出在游戏论坛上看到的内容。 最后瞥了眼正在被人往楼上引的方应看,晏游心情复杂地收回视线。 嗯……即使脸皮之厚如他,这个时候,也没有看向方应看的勇气啊。 听众们沉浸在说书人所讲述的故事之中,方应看注意到来自于晏游的古怪目光,那目光中藏着方应看读不懂的情绪,但并非恶意。 他点了壶茶水和一叠瓜子,饶有兴致地侧耳倾听起来。 小晏先生所讲的故事天马行空,方应看听过旁人转述的故事,只是总觉得少了些味道。 所以他特意前来听一听,而亲耳一听,倒真的有所不同。 方应看心中升起结交之意,只是这份心意,三分真,七分假。 “却说那唐公子被江大侠一掌击中要害,在山间踉跄奔逃时跌进陷阱,心中悲凉,弥留之际忆起往日风光,只道世事难料,物是人非,此般长叹之后,溘然长逝。” “唐公子少时心有大志,志在惩奸除恶,然而一步错步步错,误入歧途,乃至成为人人喊打的魔头——” 方应看本以为他要说那唐公子可怜可叹,却不料晏游话锋一转,又道:“魔头之称是实,少时心性坚定亦不假,白云苍狗,倏尔一生,人之本性如何,无人可下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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