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汉子手臂如幻影,双手一出,好似瞬间多出一手,三人被击中倒飞而出,砸入官道两旁的林木中,狠狠摔在树干上,折断了两颗或远或近的树木。 陆炤因此获得片刻喘息的空档。 对面的汉子再次朝他动手,有种无形而可怖的威势,似乎正铺天盖地压覆过来。 陆炤以为自己即将落败。 额头已沁出细密的汗。 下一瞬,一人强势插入两人中间。 介入之人便是飞快赶过来的燕南天。 燕南天长剑出鞘,以剑鞘隔开陆炤,而剑锋挥向来袭者,以此来逼退敌手。 汉子却丝毫没有退避的打算,双掌同出,欲要并掌夹住剑刃。 长剑轻微一颤,去势改变,向上斜刺,目标竟是脆弱脖颈。 命门岂能轻易被攻陷! 汉子一个后仰下腰, 倒折躯体, 躲开凌厉剑锋。 一道无形的剑气掠过他,斜向上冲出上天,竟击落空中路过的大雁。 接着,汉子双手撑地,腰身一劲,双腿如一双筷子,又直又硬。这长筷子比剑还要长,一蹬便要捅上执剑人的腹部。 此时剑客的剑还未能收回,如何应对? 燕南天一跺脚,高高跃起,双腿岔开,标准的“一字马”,险之又险地避开那双钢腿。 如此,拖延出半个呼吸的时间,刺出的长剑便得以收回。 下一刻,收回的长剑挽作一轮弦月,扎向从下方仰面而过的汉子,直戳面门! 汉子依然有所应对。 两人的招式千变万化,情势瞬息万变,打得显然比方才陆炤与汉子之间那场要激烈得多。 被迫只能旁观的陆炤四人,想要加入帮忙,却难以在实力相当的两人的纠缠中,找到插入的时机。 倘若无法有效配合,反而可能还会帮倒忙。 正当四人紧张万分地关注战况之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自京城方向而来。 马还未放缓脚步,马上的人已然飞跃而起,越过马首,落至陆炤四人身边。 “诸葛大人!”陆炤认出了来人,正是面圣时有过一面之缘的诸葛正我。 诸葛正我朝他只一颔首,便看向战成一团的两人。 神侯不愧是六扇门老大,他一来便轻易判断出当下情形与战况。 抓住时机插入两人中间,当下便成功制止了战斗。 燕南天与那汉子两人各自倒退分开,警惕相对。 诸葛神侯收手站在两人方才交战的位置,面向汉子沉声警告道:“师弟,这位已是朝廷所封的昭安伯,你真要对他动手吗?” 既然小动作已被诸葛神侯发现,身份也被挑明,元十三限恨恨磨牙,最终也只能不甘退走。 不然,他还非要在明面上对朝廷所封的昭安伯出手,那可就是打朝廷的脸面了。 啧……区区斗篷生,竟叫我无功而返,损失颜面。 ——你等着! 陆炤几人可算舒了口气。 燕南天收剑入鞘,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陆炤上前同诸葛神侯道谢。 诸葛正我长叹:“那是我师门小师弟,可惜误入歧途。他此番虽然被我喝退,但他性情偏激乖张,恐怕并不会善罢甘休。你们日后可要小心了。” 陆炤疑惑道:“是元十三限吗?可我好似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他,以往从未招惹过他吧?” 元十三限干嘛突然来搞他? 诸葛正我摩挲胡须:“只怕他是受人差遣而来。昭安伯此前可曾得罪过傅宗书傅大人一脉?” “啊!”陆炤想起来了,傅宗书他确实见过一面的,也是在面圣的时候,就与诸葛神侯的会面前后脚的工夫。 “莫不是……我在陛下授意下说的几句话,惹得傅宗书不快了?” 他不就拍了回天子龙屁,然后说了句天子想听的科举建议么? ……该不会,就是那一句科举建议,叫傅宗书记恨上他了吧? 陆炤清澈的鸳鸯眼中透露出干净(愚)澄澈(蠢)的疑惑。 袭击者走了,他们五个也要继续踏上归乡的路途了。 可是! 几人停在马车留下的废墟前,面面相觑。 马车已经全然毁坏,拉马车用的两匹马也被飞溅而出车厢碎屑杀死,他们拿什么作为长途交通工具? 总不能生生步行到下一处吧? 三个大人倒也不是不可,可两十几岁大的少年郎君都身患病痛呢! 苏梦枕以袖掩口重重咳几声,离开堂兄们的视线,即使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再强行压制自己的咳嗽了。 狄飞惊走上前,从一堆破烂材料与碎屑堆积的小丘里,翻出一个看似毫无破损的盒子。 此盒材质特殊,做工特殊,天子的书画正封存其中,这才得以幸免。 最后诸葛正我贡献出了他骑来的那匹马。 苏梦枕与狄飞惊骑着那匹被贡献出来的马,而陆炤甩着江枫与燕南天大轻功飞上了天空。 ……画面是有那么点怪,不过影响不大。 等到了下一个落脚的城镇,就能再买一辆马车用了。 目送五人远去,诸葛正我默默转身,徒步踏上回京城的官道。 好在距离于他而言,不算太遥远…… 京城。 喧嚣繁华的闹市,随着暮色降临,各处街巷灯火亮起。 茶馆酒楼之中,许多劳累一整日方才得以歇息的人们拉着同僚、友人吹牛闲扯。 台上的说书先生绘声绘色演绎着。 眼下这出正是从国子监流传而出的说书,乃是新封昭阳伯的斗篷生讲述的探案故事。 台下某处角落正低调坐着两位身着常服的中年士人。 “包大人查案之时,可曾遇到过这些事情?” 一位士人夹取一枚腌菜入口,心情颇佳地微微眯眼。 包大人舀汤的手一顿,豪爽笑道:“宋大人执掌刑部,曾任大理寺卿,才是经手无数刑狱重案、疑难奇案的‘格致’吧。” 宋大人先是嘴角扬起,后想到那些具体的案子时,不由扼腕叹息:“人世多变啊。” “因此吾等才更是应当秉公执法、明察秋毫,辨是非,判正邪,扬大公大义,压歪道邪心,如此,才能无愧于心,无愧于这江山万民。”包大人坚定不移的信念,从未让人怀疑过,他总是秉承如此透彻的决心,并非嘴上说说漂亮话而已。 宋大人欣赏他,自然也是因着自认与他是同道之人:“大善!” 邻桌几座都突然为此刻的说书剧情拍腿叫好。 故事中的“格致”在公堂之上,于围观百姓众目睽睽之下,成功洗脱自身嫌疑,并道出了一切真相。 而结局,真凶们自然该如何判,就如何判,或下狱,或死刑。 “格致与那沈素日后定然到处游历,到处查案吧!” 有人幻想起之后的故事。 宋大人赞叹道:“这编得倒也有些巧思。看似随短小,实则精炼。” 包大人也给出一个不错的认可:“单就这么几段,便已囊括许多。” 连环杀人,毁尸灭迹,误杀,他杀伪装成自杀,自杀伪装成他杀,其他案件的凶手成为该案件的受害者,意外事故,交换杀人,因情杀人,为财杀人,仇杀,合作杀人,密室杀人,侦探被陷害,案件升级…… “以这种贴近百姓的说书来讲述这些,也算得上是寓教于乐吧。”宋大人最后评价道,“那位昭安伯到底哪里来的全才,这么多奇思妙想,每一段说书似乎都彰显出其人非凡的见识。” 包大人捋着长须道:“或许是为行遍千山万水、阅尽红尘千丈的义士吧。” “哎,你们可曾见过那位传说中的斗篷生?”邻座有人举杯显摆起来,显然是有什么料在喉咙里备着了。 那人边上的狐朋狗友立即捧场:“怎么说怎么说?你见过那位的样貌?长的什么样?” 那人嘿嘿一笑,故作姿态地摆弄了一会儿L酒杯,吊足了听众的胃口,才神秘兮兮道:“那位斗篷生不是才接过旨么?就在国子监大门外接受的册封诏书。当时身上那件大斗篷虽然还披在身上,但帽子摘下来了!” “哦?什么模样?快说快说!” “据说,是个天生异相之人!” “怎么个异相法?” “耳垂及肩?” “又不是佛像!” “青面獠牙?” “虽不中,亦不远矣。” “呀!不会是妖怪长相吧?丑得不敢见人?” “这话怎么说的!那可是朝廷下诏新封的昭安伯,能知秘闻、口出谶语的斗篷生,救过灾的义士,更是面过圣颜的!什么妖异怪异,那得是神异!” “好好好,神异。那神人什么面目啊?” “我跟你说啊,当时,只见天光七彩、万道光芒,只照在国子监那宽敞的大门前,一位神人身上。只见他一头如雪银丝宛若老者,却又是一副鹤发童颜的老仙人之貌……” 听着邻桌的吹嘘,宋大人与包大人相视莞尔。!
第73章 重现生机 初秋的江南,小河水波脉脉,林中枝叶尚且碧绿。 忽的一处惊飞鸟雁。 自树林中穿过一条人来人往的官道,道路两边零落着行走的路人。 一辆马车在官道一侧上疾驰,随着马车经过的行路人越来越多,马车的速度逐渐减缓。 等到马车停下时,正好停在一座城外。 马车帘子被掀起,露出一张俊美迷人的面容,又回头对车内道:“杭州,到了。” “可算回来啦!” 激动的心! 宽敞的车厢内坐了三个成年男子、两个十来岁的少年郎,是以多少显得有些局促。 苏梦枕放下一边车窗:“方才杭州城周边路过那些村落,田舍俨然,农人往来交错阡陌之间,虽少了些鸡犬相闻的乡间喧闹,却也是忙忙碌碌一番生机景象。” “看来江南此次灾后料理得当,并未酿成更大祸患。”狄飞惊靠着车厢壁,正在闭目养神,这时眼未睁开,却接上苏梦枕的话。 燕南天:“是该感谢那些鼎力相助的义士们救灾救险,不远千里前来救治疫病的医者们也是仁心高德,我们离开前接手受灾地的范大人也当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官。” 这次入城,一切都显得不一样了。 这份不一样并非来自昭安伯的虚衔。 负责查验身份的两位城门吏见到陆炤奇异而熟悉的外貌,便恭敬深深一礼。 他们现下还在岗位上,还要专注自己的职责,不能对陆炤多说什么。 这深深的一礼,朝着陆炤,也朝向陆炤身边这些可能也曾帮助过他们的人。 只是陆炤作为样貌最特殊,最易辨认的领头者之一,他们凭借认出他感谢他,来表达对那场天灾中所有伸出援助之手的义士们的感激之情。 陆炤并不知道这两位城门吏或其亲友是否曾经被他于水灾中救起,亦或是被其他义士所救,但他与身边的同伴们此刻便是救援者们的代表,于是坦然收下此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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