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的“仇家”竟然疯癫了一般,手舞足蹈起来,而后大喊,念白里说要自焚以示真心。 台后有其他人传出喧哗声,道这仇家的整个家怎么突然烧起来了,有人惊呼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最后丑角“仇家”倒下,被人抬出“火场”。 随着旁白道,此人不小心把自己整个家都烧毁了,仅有一个少年成功逃出火海——一位少年娃娃生上了台子,一瘸一拐蹒跚而行。 “好!” “恶有恶报啊!” “多行不义必自毙。” 台下为仇家自灭的剧情连连叫好。 还有人大喜道:“这样一来,李巳就不用因那仇家的缘故脏了手啦!” 陆炤:“……牛。” 几个故事里出现的这么些人都拉出来凑到一块了,谁这么有才? 倒是想让人看看,下面还能有什么花样。 台上那落魄少年走着念着,道自己命运作弄,而今流落街头,来日不知去往何方。 而后,他就被当面而来一位缟素小生拦住。 此人自称云家新家主云楼璧,方才刚刚办完云老家主的白事,出来就恰好见到这可怜孩子,打算收养他为义子,少年感动地拜下认父。 “云楼璧”唱道,他决心好好培养这位义子,待到义子成长起来,接掌云家,自己便能卸下重担,重获自由自在的闲适生活。 他婉转悠扬地嗓音飞扬在整座酒楼中,明媚清亮。 唱词中道,或游山玩水,或闲琴闲茶,他甚至还能有机会踏足南疆,去看望他阔别已久的友人——五毒教当代教主阿幼朵。 陆炤脸都木了。 得不佩服,真的。 到底是哪位高人的手笔啊! 双膝都要一并给您献上了。 燕南天赞叹道:“如此巧思,着实弥补了许多憾事。” 懂,意难平才更会激发诸位的二创热情嘛。 陆炤托腮,见小二终于把这桌点的菜上齐,端起去骨羊肉汤吹吹热气,又放下等凉。 这戏目还没演完,所以,还有谁能出来的么? 阿幼朵在南疆呢,也许出不来,那是妖僧记里的角色么? 果然,台上的“云楼璧”退休后外出游玩,撞上佛门无虑大师领着佛门弟子追捕的时候了。 “无虑大师”被房家打发出来,却找不到要找的人,愁眉苦脸。 “云楼璧”说不必担心,倘若房家里真藏着恶徒,他有办法与其中主人联络上。 而后他便从云家的生意渠道与房家搭上关系,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他假装只是谈生意,在恶徒眼皮子底下,与青衣“杜夫人”当面交流往来,从“杜夫人”那里探寻得知,近来房家确实突然冒出一个危险的身受重伤之人。 接下来,“云楼璧”与“杜夫人”相互配合,将“无忧”成功拿下。 这一出文戏武打俱全,你来我往,精彩绝伦,看得众人连呼痛快,拍手叫好。 结局是“无虑”等弟子们押送无忧回佛门处决,而“杜夫人”着手将房家事务交接给房家少主,从此也无事一身轻,学着云楼璧之举,也一同步入江湖,结伴游览大好河山,共享太平盛世。 这么一出混搭大杂脍的好戏终于落幕收场。 众人必然意犹未尽,纷纷回味谈论起方才的“魔改二创”与原故事中的区别。 有人赞不绝口,连连夸这戏的巧思,竟能将斗篷生所有说书故事都串联起来,还弥补了原有的那些遗憾,实在太完满了! 这些夸赞的言辞飘在酒楼中,传到某位少年耳中,他不由露出自得的满意笑容。 贵气公子瞥见他的表情,便含笑道:“如此巧思,确实别有风味。阁下觉着这出戏如何?” 少年下巴一抬,故作不以为意:“不过是一点取巧的伎俩罢了,不值一提。”实则他扬起的嘴角根本压都压不下去,明眼人都瞧得见他心中的欢欣雀跃。 “敢问阁下名姓?今日相逢,也是有缘。” “我?我是白玉堂。” 贵气公子含笑,却并未说出什么“久仰大名”的话来。 白玉堂有些不爽道:“那你呢?你怎么不介绍介绍你自个儿?” “我啊,”贵气公子眨眨眼,“我姓武。” “原来是宗室子。”白玉堂扫了眼边上那个时不时就要瞪过来的侍卫,小声嘀咕,“难怪出门还得牵一条忠犬。” “什么?” “没什么,小爷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再也不会!”白小爷挥挥手,这便头也不回走人了。 侍卫给气恼得又是一阵压火贵气公子欣赏着那道张扬不羁、活泼潇洒的少年背影:“真是位好孩子啊。” 侍卫都差点对主上不敬,太想翻个白眼了。 好孩子?是长得好看的坏孩子吧! 忽然有道声音特别突出,从一众闲谈中脱颖而出。 是一位看官在吹嘘:“斗篷生的说书可不止戏里头这些……我当然知道了!我那妻弟的丈人的徒弟的婶娘做工的主人家的小少爷就在国子监里读书,就是他亲耳听到的斗篷生新讲的说书,外头都没听过的!那叫什么来着,先人一步!” 看他被诸位看官围在中间,吹得唾沫横飞,众人也都很是感兴趣地等他吹完,好听他讲斗篷生的新说书都说了个什么样的新故事。 隔壁桌的陆炤两人听到这边的高谈阔论,面面相觑。 陆炤默默端起桌上已然冷却至常温的去骨羊肉汤,边喝边思索起那个国子监听书“关系户”是哪位监生学子。 还没等他想出来到底是谁记性这么好、传播这么迅速,放下汤碗的瞬间,发现对面燕南天面前的碗碟尽数清空。 陆炤:? 陆炤确信自己没眼花,可这也吃太快了! 燕南天被他震惊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方才出神了,没放缓速度。”平日里他还是会注意与江弟他们同步进食速度的,刚刚只是看戏看得忘乎所以,不知不觉就…… 陆炤看了眼自己盘里几乎没动过的肉,换来小二帮忙取些油纸打包带走,又带了些羊肉牛肉的熏肉干走,这样一来,夜宵应该就不怕不够江枫兄弟俩分了。 看完离谱的大杂脍戏剧,也已经很晚了,两人这便提着夜宵往国子监方向回去。 两人回到号舍时,虫声窸窣,夜色已深。 江枫的房间里还有动静,灯烛还亮着,显然里面的人还未入睡。 陆炤举起夜宵油纸包,一只手敲响江枫的房门:“江兄,快看我们带回来什么!” 房门打开,从屋中跨出来一位略有那么一点子面熟的监生,见到陆炤便行礼:“陆先生,傍晚时候宫中来消息,通知您明日午后将入宫面圣,且好好准备一番。” 明日要面圣?!!
第69章 洛阳图15·午后面圣第二日午后,吃过饭的几人等在国子监门口。 江枫今天给江琴放了一下午的假, 而他自己要与燕南天一道陪同陆炤去往皇宫, 进不进得去另说。 陆炤是有紧张的,有种即将面见一国最高领导人的心情,手心脚心都发麻,攥紧拳头缓慢悠长地深呼吸。 天空中的太阳从最高点微微下落,投射到地上的阴影便随之略略偏移,陆炤往阴凉的影子里挪了点,燕南天瞧见他的动作,靠前一步替他挡住阳光。 一辆没带仪仗的朴实马车在国子监门口停下,车里下来一个宫中内侍,是来传召斗篷生陆炤的。 江枫与燕南天一道跟着,到了皇宫却被宫门侍卫拦下不放行,最后只好等在宫外。 面对江枫担忧的神情,陆炤勉强安慰地笑道:“很快就出来了,安心。你们两等会儿记得找个遮阳的地方等我,可小心别被热中暑了。” 暂别后,他便随内侍踏足了这座架空武朝的皇宫。 一路上,他转动眼珠好奇地四下观看宫中景象。 这座宫殿看起来和明清时期流传到现代最后开放给游客游玩参观的故宫很是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陆炤也说不清楚。 前朝的区域里,宽敞的走道两侧排列着目不转睛的站岗侍卫,这里几乎不出现女官、宫女等宫廷中可能生活的女性,却偶尔会有身着礼服的命妇经过。 走了一段路后,穿过两道不知叫什么名的门,走道似乎一下子从肃穆变得轻快得多。 两侧宫墙上各种威严禽类兽类的雕饰纹样变成了绘上去的各式吉祥花草如意图案。 这片区域时不时便有女官、宫女路过,带过一阵清风。 但内侍并没有将他再往后宫深处带,不过刚进入一小段路,便领他从走道一侧的不知名大门出去。而后又是不太长的一段路。 直走到一处挺气派的小宫殿,内侍才止步,介绍道:“此处乃是紫宸宫的偏殿含光殿,陛下正在里面等您。” 说着,已有其他人往殿中去通报。 不多时,便有传召的口谕从殿中递出,陆炤在偏殿门房处过了一道仔细的搜身,而后才被放行入殿中。 殿中光线微妙,不太明亮,也不算昏暗,两侧成列的内侍恭敬垂手,略略低头,目不斜视,不抬眉眼,只含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不显得太过板着脸而不讨喜。 陆炤从两列内侍中间穿过,一步一步往里走,一直走到最深处。 含光殿的最深处,灯烛充足,捧着金盘的内侍们手中反射出金光,金光尽数汇聚于一人之身。 此人正端居最深处的上首,通体耀眼夺目的金光,衬得他显得尤为威严。 这就是武朝当今少年天子的威势么? 陆炤停下脚步,看看台阶,再看看两侧举着金盘为天子打光的侍人们。 陆炤:…… 陆炤呆呆地站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跪下, 最后脑子一抽, 双手高高举起自上而下,作了个长揖。 一声来自内侍的尖细嗓音拖长了道:“平身——” 哎?好、好像这样也可以? 似乎蒙对了。 陆炤心中长舒一口气。 上首端坐金光辉映之中的天子定定注视着他好一会儿,空气都似乎在此刻凝滞。 而后,天子才出声问了两句,关于姓名,来历,当前住哪,做什么活计之类的。 陆炤还是那些老话应付过去。 天子轻笑,起身从上首的金光宝座中下来,走到陆炤身后的桌边,自己拉开椅子坐下,招手让陆炤也过去坐。 陆炤一脸迷茫地看看那些手上还拿着金盘一动不动的侍人们,再回头看看桌子边坐着的天子。 方才那个威势不可侵的天子呢? 这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平易近人? 他心中懵逼归懵逼,脚还是老老实实走动到桌边,在天子最远的那张椅子上坐下。 接下来天子就开始与陆炤闲话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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