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意思,不听了,他回去写大字去。 小豆丁气鼓鼓的扭头就走,背影中透着几分倔强,怎么看怎么好笑。 三个哥哥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捂着肚子笑成一团,一时间院子里充满快活的气息。 * 元帅府添丁喜气洋洋,不过宴席却没有大办,他们接下来有几场硬仗要打,不能耽于享乐,所以只是请亲朋好友来吃一顿。 一片热闹欢喜之中,不高兴的可能只有胡惟庸一个。 他自持才高八斗,原以为来帅府求见朱大帅后会立刻得到重用,没想到最后只得了个元帅府奏差的差事。 何为奏差,那是官署里设置的供掌权大官差遣的职位,说好听点是个官,说不好听的那就是个打杂的。 他胡惟庸学识出众,怎么能干打杂的活儿? 然而任命已经下来,他不想被当成找茬的打一顿扔出去就只能老实干活。 胡惟庸心里骂骂咧咧,表面上还得装出“多谢大帅赏识”的样子,那滋味别提多憋屈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往好处想,可能是朱大帅不了解他的本事,想着将他放在身边考察考察,考察过后再委以重任。 他以前名不见经传,朱大帅乃是淮西红巾军的左副元帅,任命官员不能听信他的一面之词,总得亲眼看到他的本事才好给他安排差事。 没关系,酒香不怕巷子深,区区冷板凳,他胡惟庸坐得住。 议事厅里,李善长等人对胡惟庸的差事但笑不语。 读书人有读书人的圈子,李善长也是定远人,他和胡惟庸是老乡,别人没听过胡惟庸的名字,他对这个名字可不陌生。 那人才学的确出众,但是为人嘛,就得朱大帅自己去琢磨了。 现在人没有冒犯到他跟前,他们两个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贸然在上官面前说坏话容易落人口实,他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行。 朱大帅儿子还没满月就开始筹谋渡江南下攻打太平,他们这些下属自然不能拖后腿。 李善长是军中参谋,除了出谋划策之外更多的还是负责筹措粮草供给军需,顺带着在将领们吵架的时候过去劝架调和。 军中能出谋划策的将领不少,能不杀不抢筹措粮草的却不多,要问谁最了解军中吃穿用度,除了朱大帅就是他李善长。 和州现在驻扎着四万多兵马,这么多人马吃喝嚼用不是小数,之前没有水师不好渡江南下,现在有巢湖水军归附,他们再不想办法拿下太平,和州这边的粮食就得见底。 这一仗想打得打,不想打也得打。 议事厅里挤满了人,所有在滁州的将领都在这里,朱大帅没有发话,底下人已经吵吵嚷嚷吵出了八百条进军路线。 就是靠谱的没几个,绝大部分将领都想略过太平直取集庆。 集庆多好啊,既有长江天堑离大运河也近,他们不抓紧时间打下来的话让旁人抢先了怎么办? 朱文正压低声音小声说道,“文忠文英,你们说咱爹会直接打集庆吗?” 沐英也压低声音,“肯定不会。” 果不其然,朱大帅拍桌让这群脑子一根筋的弟兄安静下来,一边拍桌一边骂,“你们知道集庆是兵家必争之地,朝廷会不知道吗?那边有朝廷的大军守着,咱们刚渡江过去马疲人倦怎么攻城?” 天底下起义军很多,但是终归还是朝廷占据的地方多,集庆兵力不够的话朝廷可以从其他地方调兵过去支援,他们在长江南岸连个落脚地都没有,这仗怎么打? 集庆他们肯定要打,这不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再打吗? 一个二个的就知道往前冲,动动脑子能怎么滴?能少块肉吗? 头顶大帅一生气,底下叽叽喳喳的将领们瞬间全部变成缩头鹌鹑。 沐英朝两个哥哥挤眉弄眼,他说什么来着,直取集庆不可行,爹又不傻,肯定不会任他们胡闹。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先赏了三个儿子一人一个脑瓜崩,然后才心平气和的继续说道,“集庆这种重镇不能一蹴而就,咱们得稳扎稳打,先渡江打下一个落脚的地方,有了落脚的地方才好筹谋攻打集庆。” 将领们小鸡啄米般点头,“大帅说的是。” 李善长无奈扶额,他就不该对这些人抱太大希望。 好在他们朱大帅知道人多不一定对的道理能够力排众议,要是真的上去就冲着集庆打,估计得打的头破血流才能想起来那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集庆不好打,长江南岸别的地方也不好打,朱元璋掀开舆图,手里的小棍棍在集庆路和太平路两处点来点去,“采石矶乃是南北喉襟,自古渡江南下首取采石,只要拿下采石矶,太平路就尽在囊中。” 采石一带自古以来就是南北争夺的焦点,相比其他地方,采石附近的江水流速较为平缓,三国时东吴和魏晋就在那里长期拉锯,后来无论是侯景渡江还是隋朝灭南陈,无论是宋太|祖灭南唐还是金兀术追击宋高宗,都和采石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他们集中力气攻下采石矶,然后在太平站稳脚跟,再以太平为中转将和州的兵马源源不断运到长江南岸,以蚕食之势拿下集庆周边各路,等集庆变成孤城一座,何愁打不下来? 底下的将领们继续点头:“大帅说的对!” 李善长:…… 集庆不好打,你们觉得采石矶就好打了吗? 上一个这么自信的是金国皇帝完颜亮。 当年大宋和金国南北对峙,完颜亮杀了金熙宗自立为帝,为了尽享江南繁华坚决主张灭宋,登基不久就下令将金国都城从上京迁到燕京,同时还经营汴京来为将来打下江南做准备。 宋高宗赵构在金人面前向来不怎么硬气,龟缩江南后还向金国称臣纳贡,让大宋成了名副其实的偏安政权,可惜金人并不满足南北分治。 完颜亮集结大军六十万,还有三万水军,全军分四路大举南下。 西路进攻陕南,准备夺取大散关,中路取荆襄,海路从沿海进攻临安,东路由完颜亮亲率三十万大军直取淮南。 只要攻破江淮防线,金军就能直捣时为大宋都城的临安。 完颜亮很自信,出征之前踌躇满志的和亲信说什么“以前那谁谁谁伐宋打了好几年也没打下来,他这次出兵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必定将江南繁华之地尽数拿下”。 随后,完颜亮亲率十几万大军抵达采石矶北面江岸,胡骑再次饮马长江,和对面战战兢兢的宋军隔江对峙。 采石矶水流湍急,地势险要,扼守长江天险,极少的兵力就能让对岸无法登陆,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他们的大军兵分四路,宋人兵力不足只能拆了东墙补西墙,采石一带的守军一共才一万多点,守将还是个身患重病卧床不起的老头儿,易守难攻又能怎样,一力降十会,只要他们兵力够多,再难打的地方也能打下来。 结果就是书生虞允文一战成名,皇帝完颜亮变成了金主完颜亮。 可怜完颜亮战败后军中哗变,不光被废为庶人还惨遭缢杀,生前名声死后哀荣全部没有,简直悲催的不能更悲催。 不过除了采石矶,别的地方更不好打。 夏日里雨天多,江水上涨不利于行船,采石矶有大片江滩,或许真的能一鼓作气冲上去。 朱元璋定下目标后便开始分配任务,这次是渡江之战,水军要占大头,巢湖水军之前什么情况不重要,只要这次表现的好,他依旧承认这是一支威震天下的强大水军。 议事厅中的众人迟迟不散,看样子是想定下作战计划后立刻出兵。 红日沉西,天光渐晚。 沐青背着书包放学回家,感觉自己像个失去灵魂的小学生。 拐角处,一个身量高大的年轻人翘着脚躺在那里,嘴里还叼着根草,一眼就能看出身上的匪气。 沐青小豆丁转过弯吓了一跳,下意识屏住呼吸往后退。 书院离元帅府不远,这边住的都是朱元璋的亲信,平时卫兵巡逻的很勤快,各家的小孩儿出来玩从来不用单独带护卫。 他们都是草根出身,现在发达了也没有“仆僮万千”的意识,能吃饱穿暖已经很好,最多就是家里添几个丫鬟小厮,孩子都是泥水地里摸爬滚打长大的,没必要太娇惯。 家门口那么多巡逻的士兵,这人哪儿来的? 小豆丁警惕的往后退,然而路边躺着的“土匪”已经听见动静看了过来,“小孩,你看什么?” 沐青脚步一顿,眼中警惕更甚,“对不起,走错路了,没看什么。” 说完立刻扭头就跑,两条小短腿儿愣是跑出了残影。 常遇春:??? 咋啦?他长的有那么吓人吗? 沐青一路小跑追上刚刚分开的同窗小豆丁,“李小祺!李小祺你等等我!” 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少年转过身,看着直直朝他冲过来的小孩儿连连后退,“怎么了?” 沐青后怕的拍拍胸口,“拐角处有个奇怪的家伙,我不敢过去。” 他这同窗同学是李善长的长子,老李身为朱老爹的心腹,住的地方自然不会离太远。 路上有怪人守着,他大老远喊士兵容易打草惊蛇,去老李家借几个家丁陪他一起走他就不怕了。 “什么奇怪的家伙?”李祺年纪比沐青大,相处时一直以兄长自居,看他不敢回家于是自告奋勇,“走,我送你回去。” 和州城里很安全,这里又是重兵把守之地,不用担心会有贼人混进来, 沐青扯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我感觉那人像土匪,刚才好不容易跑过来,你不能主动送上门。” 他可是过过逃难生活的人,亲眼见过土匪有多凶残,那人没追上来是他运气好,真要追上来,他们两个加在一起都不够那家伙一个人吃的。 李祺挠挠头,“真是土匪?” 他们搬来和州之后,朱大帅曾下狠手整顿军纪,扰民滋事掳掠妇女拐卖孩童之类的事情严令禁止,怎么可能让土匪混进来? 就算是土匪,也不可能盯着大帅家的孩子抢吧? 土匪只是为了银钱不要命,他们又不是没脑子。 然而沐青小豆丁却一脸严肃的点头,“十有八九。” 李祺被他这反应弄的也有些紧张,“你先和我回家,我们多带点人再过去。” 他家有家丁,附近还有巡逻的士兵,土匪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宁可错杀不能放过,人多力量大,他们一群人肯定能降住那个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土匪。 俩人匆匆忙忙跑回去摇人,没一会儿就带着一群士兵家丁朝元帅府而去。 还好还好,土匪还在原地没跑。 沐青和李祺躲在后面,只等士兵们一拥而上将人捉住,万万没想到那个土匪如此生猛,一群士兵愣是没打过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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