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来源的第三辆车让我产生了些许好奇。我想知道它将通向何处,于是越过了前两辆,径自打开了第三扇的车门。 我没有坐进去,内里承载的东西却已经扑面而来。 无数张鲜活的画面连成了厚厚的画集,翻开尽是青春的回忆:大学进校第一次紧张而又拘谨地和室友们打招呼;第一次进入乒乓球校队集训;第一次去新媒体公司实习;第一次拍摄学校的招生宣传片;第一次因为文豪野犬疯狂地迷恋上二次元的织田作,和要好的舍友疯狂安利,甚至在答辩前夕仍旧阅读着三次元里他的作品……回忆的画面渐渐走入尾声,后面翻出了更多的留白——开题答辩的结果、毕业后的深造去向、读完书后的教学工作……那是属于原本的我的坦途,一个世人公认的“应该”的未来。 可实际上,我来到了文野世界,见到了我心心念念的人。我们一起读过书,一起骑过马,一起看过日本方寸间的山海,应对着不知名的异能力者强敌,以及接下来可能到来的算计。或许,属于我的《午夜巴黎》在我穿越的那一刻早已开启,等待着我的,是远比电影男主更为深刻且艰难的抉择—— 我是要回归我原本的生活,还是继续留在这个……随时可能会丧命的世界? 难怪左拉说杜拉斯的异能能抵达另一种真实,也难怪杜拉斯说,或许我会喜欢它。 这可真是一个……相当艰难的决定。 我久久地彳亍着。 未来和过去不断拉扯着,我头痛欲裂,理智与情感仍在彼此交融又彼此磋磨。浑浑噩噩间,我抛却了一切念头,脑袋里只留下了一句话—— 过去已去,将来未来。不若立足现在,先争这朝夕。 织田作的劫难还未过去。在这个前提下,选择的结果已经非常清楚——虽然直面它仍需要一颗足够强大的内心。 “没关系的。”我安慰自己,“还有我的异能力在,那本目前还未被算计的‘书’也在。等一切尘埃落定,我总有办法回去的,甚至还可以带着织田作一起。” 我关上了最后一辆车的车门,坐进了第二辆。 那一刻,我似乎听到了清脆的、骰子转动的声音。 行驶片刻后,车辆停在了一栋别墅前。别墅外复古的装饰和传出的悠扬的曲调都是上世纪20年代的产物,这几乎让我觉得刚刚的选择不过是我的错觉。可黑雾弥漫的迷失之海没有给予我别的选择,我只得摸了摸戒指汲取力量,重新往里走去。 总归做下了决定,便奋不顾身地往终点奔去就好。 门内依旧是热闹的宴会。满堂高朋,谈笑风生。我这次主动在桌边拾起了一杯酒,缓缓往内里走去。 一位衣着华美、举止翩然的女士不知从何处走到了我的面前。她比第一次看到的更加优雅,嘴里说着的却是相同的话,“是没见过的新面孔呢。您好,我是泽尔达,很高兴认识你。” “我是我妻昭也,一名出版商。很高兴认识您,泽尔达小姐。” 泽尔达显然对出版商的身份很感兴趣,正要再问,旁边却紧接着跟来了一位浑身散发着贵气的金发男子,“泽尔达,我找了你好半天了,原来你在这。” “我不过才离开了一支舞。”泽尔达似乎有些无奈,却笑得很甜,“看到了一位亚裔的出版商先生,想找他了解下海外出版的潮流。刚刚打完招呼呢,这位是我妻先生。” “你好,我是菲茨杰拉德。”金发男子站在了泽尔达身侧,赫然是文野里的菲茨杰拉德,“一位商人。” “您好,菲茨杰拉德先生。”我问候道,“您和您的夫人真是天造地设、恩爱非常。” 菲茨杰拉德开心地笑了起来,原先似有若无的敌意也散去了些,“我妻先生带着戒指,是也结婚了吗?” “嗯。”我看了看近段时间多次救我于水火之中的戒指,突然间很想织田作,“我这次是来巴黎谈生意。他最近醉心写作,不便出行,所以就留在了家里。”我主动和他们碰了碰杯,“看到您和泽尔达夫人这般如胶似漆,我也想赶快回去了呢。” “怎么不考虑把爱人一起带来巴黎?”菲茨杰拉德道,“这儿的风景还不错,也很适合写作。” “因为家里还有五个孩子要照顾。”看到泽尔达小姐吃惊地捂住了嘴,我突然意识到他们似乎误解了什么,“别误会,这些孩子是我们收养的。我的伴侣他很善良,不忍心见孩子们受苦,所以收养得可能有些多……”我着重加强了“他”的读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原来是这样。”泽尔达和菲茨杰拉德对视一眼,温言道,“您愿意支持您爱人做出的决定,想来你们也非常恩爱。我家里也有个小女儿,她可真是个天使,所以我也很能理解你们的决定,并对此深表尊敬。” “有机会可以把孩子们也一起带来玩。”菲茨杰拉德顺着泽尔达的话道,“说不定可以让他们认识一下。” “孩子们太小了,现在还不敢坐飞机呢。”我笑道,“老说觉得飞机那么重会容易从半空中掉下去,跟他们讲解了原理也不信。” “孩子们在乎的点好像总是不太一样。”泽尔达理解道,“小菲茨杰拉德也不愿意去伦敦读书,非要跟我们在一起。” “这是孩子跟你们关系好呢。我们家里的小家伙也特别黏我的爱人。”我的目光微微上移,似乎陷入了回忆,“不过这样也好,孩子们在外面总是让人不太放心。特别是生意越做越大,就越担心他们会遭遇什么意外,毕竟日本可不太平。” 菲茨杰拉德若有所思,“确实,得多给孩子们添些保障了。” 我们又就这个话题交流了一番,不知不觉间已至宴会终场。菲茨杰拉德似乎收获颇丰,临别前送了我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我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枚骰子。 “坡让我凭着感觉给这个东西找主人。我找了这么久,就觉得你最合适。”他搂着泽尔达朝我挥了挥手,“算是临别赠送的小礼物,愿你和你的爱人长长久久。” “谢谢。”我握紧了盒子,脑海里下意识地浮现起骰子转动的声音,“也祝您家庭美满。” 门口依旧停驻着车辆,这回只有两种。我毅然决然地坐上了第二辆车,重新回到了住处。 菲茨杰拉德和泽尔达的甜蜜极大程度地刺激了我,我立马给织田作拨了个视频,酝酿着自己的情绪。 “昭也?”织田作已经换了睡衣上床了,发丝间还氤氲着未干的水汽。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却已经有些紧张地开了口,“你的手怎么了?” “被戒指划到了。”见他眉峰蹙起,我立刻解释道,“没事,是靠它救了命呢。” 我将这两天的故事挑些方便的讲给他听,感叹着他于我的意义。若不是他一次次成为我的锚点,我或许真就要迷失在个中幻境里。 织田作安静地听着,偶尔追问两句。听到最后,却化作了沉思。我忍不住敲了敲镜头,故意打趣道,“几天不见,你转行做哲学家啦?” “没有。”他的神色明显松了不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选错了方向?要是早些时候继续努力一点往上爬,或者干脆忍一时的惨烈脱身出来,是不是你就……” “那我就遇不上你了,也不能让你为我写书了!”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屈指弹了弹他屏幕上的脑袋,“你怎么也开始这样想了?人生在世没有那么多如果,当下的一切就是最好的安排。如果一直追忆一直后悔,那只会永远坐上《午夜巴黎》里向前的马车,最后才惊觉还是原本的样子最好。织田作,你不需要为我改变,我就喜欢这样的你,一个只想平平淡淡过小日子的作家。” “我当然知道,只是偶尔不可避免地会想想。”他摸了摸自己额头上被弹的那一小块皮肤,倒像是真的感受到了一般,“人活着,是为了拯救自己。昭也因此不希望我作出改变,想要我守住本心。但遇上了昭也之后,我的本心告诉我,它也不想在昭也遇到危险的时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啊。” “那织田作就努力脱离港口黑手党吧!”我努力引着他陷入另一种美好的遐想,“等这些异能力之间的纷争和地下工作的影响被我们彻底摆脱之后,我们就离开横滨,回你的家乡大阪,在海边买一栋大房子!孩子们可以去你曾经念书过的地方上学,我们则每天在大阪走街串巷,去记录美食和灵感!或者去京都和奈良也不错。我很喜欢那里的氛围,还离无声行云很近,有机会可以再去赛马。” “唔……”织田作适时应和着,只是神思明显没完全放在这上面。 “还在想刚刚的事情呢?”我问道。 “抱歉。”他顿了顿,“我有分寸的,只是想想而已。毕竟这是昭也第一次离我这么远,我又什么忙也帮不上,可能需要适应一下。” “要是真的需要适应的话,不如就干脆回到过去吧!”秉持着堵不如疏的原则,我笑眯眯道。 直觉系生物织田作突然把被子往上扯了扯,“我觉得你在想一些不对劲的东西。” “哪有啊。”我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你不是在想过去的选择嘛,不如就让你回到过去吧!” “逆转时空?没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而且没遇见你,我也不会做出别的决定。”织田作认真地思考着。 “那就换一种方式!”我“咳咳”两声,“只要你变小不就得了?十四岁的大眼萌少织……嘿嘿……” 织田作:…… 他叹了口气,像是彻底放弃了先前的想法,眉眼里全是无奈,“要是你回来之后实在想的话……我都不知道你从哪来的对年轻时候的我的执念。”他摸了摸已经习惯性刮得乾净的下巴,“难道我看起来真的很老?” “哪有,你现在也很帅,都快迷死我了。”我小声道,“只是……谁还没做过一个养少织的梦呢。” “而且……”我脸有些红,“你就这么同意了,可是会让我得寸进尺的啊。” 织田作似乎一直都对我很包容。而在上次的那个吻后,这种包容隐隐有化作纵容的态势,甚至有待在未来愈演愈烈。 就比如现在,他居然没有制止我,而是继续问道,“你还做过什么梦?” “那可多了去了。”我歪着头数了起来,“比如和你做幼驯染,当青梅竹马的纯爱战神,每天脑子里就想着怎么把你拐回我家吃饭;比如穿越进超人的世界,等着织田作超人来英雄救美,或者美救英雄也不错,可以逼着你以身相许;还有制服play、审讯play、战损……不不不,战损还是算了,看你战损我得心疼死,之前就不知道受过多少次伤了……” 我碎碎念叨着,蓦地听到了一声:“好”。 我疑心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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