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星阑努力睁着眼,能看见他口罩轻动,幸村立即明白他意思,倾身上前,这才听清他气若游丝般的声音:“不要……弃权,再给我……一点时间。” 闻言幸村眼中划过一抹光亮,但很快还是被担忧取代,比起比赛,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岳星阑。 岳星阑说那几个字时就好像已经耗尽所有的理智和力气,所以他只能勉强再握紧幸村的手,红眸中没有焦距,但幸村看出他的不愿放弃。 遂定了定心,道:“好。” 重新在球场站定后,弗里奥不甘寂寞问:“你队友情况似乎并不好,或许,在你们日本队看来,他的健康还比不上一场比赛的胜利?” 休息时,弗里奥和边博利从越前南次郎那里又了解到了一些日本队的选手情况和教练作风,只能说,日本队对于胜利的追求已经有些走火入魔。 幸村在沉默了一会儿后认真回答:“没有弃权不是因为不在意他,而是尊重他的意见,如果我弃权,最失望的,会是他。” 弗里奥挑了挑眉,想从幸村的微表情来分析他的心理,但是幸村没给他这个机会。 幸村的发球局没再如第一局时以发球得分,再次接他球的他边博利回球轻松过了网,边博利语气散漫道:“如果你的发球有你队友的一半,也许……”他话没说完,就因幸村的眼神戛然而止。 有那么一瞬,他完全忘记了思考,等到他回神时,却发现忘记了那个眼神,而有一股恐惧从心底生了出来。 “终于要见到部长那一招了吗……”仁王正色起来。 ——灭五感。 “‘灭五感’……”越前龙马喃喃,他是亲自体验过“灭五感”的,那种感觉很糟糕,非常糟糕,就好像被人挖去了眼睛,捣聋耳朵,砍去四肢,世界变得寂静无声又黑暗,就连思想,也像是被禁锢在那一片黑暗之中。 好在,他有天衣无缝,能用天衣无缝的光辉吞噬“灭五感”剥夺的感官。 不过,幸村部长貌似最初还需要几局才能将对手五感剥夺,怎么现在好像连一局都不用了呢? 双打比赛中,队友间的配合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弗里奥对边博利很放心,但他的放心好像有点早。 “边博利?”弗里奥看到边博利错过了一个他能轻而易举接到的球,表情有些困惑。 边博利手里的球拍滑落,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可他的声音却超乎寻常的平静:“弗里奥,我的视觉、听觉和触觉,消失了。”
第161章 边博利过于平静的反应让幸村的眸色沉了沉,而边博利的队友弗里奥在听到他的陈述后也只是有了短暂的惊讶,惊讶后就一点不在乎说:“看来这是你的考验,也是给你休息的时间,那么,我的好队友,你可要珍惜赛场上来之不易的休息时间哦。” “你别给我输太难看就行。”边博利连球拍也不捡,双目无神地往球场旁走去,他走到了双打延长区,就那么泰然自若地席地而坐。 他们交流十分自然,被剥夺五感的边博利没有慌张惶恐,弗里奥没有紧张不安,就好像……无论一人还是两人比赛,他们并不在意,身上透着胜券在握的自信。 幸村握着球拍的手紧了紧,便是这时弗里奥朝他看了过来,那一眼,好似透过他的眼睛要将他的内心洞悉。 “没想到双打比赛中还得经历一次1V1,你的精神网球很有意思,也让我体验一次吧!”弗里奥的声音很大,并不是故意提高音量,而是他的自然音量,但此时他再用这么大声,听在其他人耳中就是明晃晃的挑衅。 ……并没有。 幸村确实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战意,却并非刻意挑衅。 既然如此…… 那就和你的队友一起,被夺去五感,结束这一场比赛吧! 弗里奥接球时幸村脑中闪过一个很奇怪的想法——网球双打规则中,接发球员顺序轮流,同一局中,接球员是不变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当球场上变成一对一的单打比赛模式时,本该是幸村更加容易施展“灭五感”的环境,可弗里奥,在和他的交手过程中忽然闭上了眼睛。 幸村有些错愕,更让他错愕的是弗里奥接下来说的话:“Yips,你在打球过程中通过精神威压给对手施加压力,从而让你的对手出现运动障碍心理,产生类似五感被夺走的感觉。” 幸村没说话,表情从最初的错愕已经恢复从容。 “很有意思的网球,不过,只要我不和你对视……”弗里奥刚笑着准备将破局之法说出,网球的破风声让他脚步一滞。 球已经落地。 40:0 弗里奥依然没睁眼,他只是侧耳倾听,大概是听见了网球在球场上滚动的声音,还自顾自说:“唔,倒是忽略了不规则球,你真是一名聪明的对手。” “弗里奥,你的话可以少一点。”边博利五感还没回来,但不妨碍他觉得自家这位副部长话多。 不仅边博利,西班牙选手区的一众选手连同越前南次郎在内,也觉得弗里奥话多,越前南次郎单手支腮,催促了一句:“弗里奥小少年,你还有一局外加一球的机会扭转这一盘局面,别让我们等太久。” 弗里奥大嗓门喊:“领队,赛场上别给我们压力呀。” “行吧行吧,你自由随意发挥,我去溜达一圈,坐得屁股都疼了。”越前南次郎这位领队将“不靠谱”三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越前南次郎就那么悠悠闲闲一点儿压力都没的离开了教练席,越前龙马见状就想追过去,脚步刚挪动就被按住了肩膀。 “大哥?”越前龙马转头就看见了越前龙雅。 越前龙雅没看他,只是说:“老头子故意离开是想给幸村施压,估计离开会场也是等你去找他,你去了三言两语会被他刺激跳脚,所以没必要去,让他一个人去寂寞。” “……他离开为什么是给幸村前辈施压?”不该是给西班牙队的选手吗? “对方教练都不在场中指导了,还神态自然云淡风轻让选手自己发挥,明显是对带着的选手放心,压力自然给到幸村这边。”越前龙雅说着压了压他的帽檐,摸出一个橘子递给他,顺便调侃:“年轻人,你还有的学。” 越前龙马闻言立时鼓起嘴发出一声代表性的“切”。 越前龙雅望着球场上的幸村,心里想的是:我能一眼看穿的安排,幸村会看不明白吗? 如越前龙雅所料,幸村确实很轻易地明白了越前南次郎故意离场的目的,他的神情还是有些严肃,倒不是因为越前南次郎离场的压力,而是弗里奥给他的感觉,像是藏着什么。 才这么想完,幸村就看到弗里奥身上出现了熟悉的白光——天衣无缝,西方称之为“矜持之光”。 “本来没想那么快用的,但不规则球闭上眼睛,着实不太好回击呐。”弗里奥还自顾自地说话,又像是说给幸村听,只因他说时与幸村四目相对了。 幸村瞳孔微微一缩,一股陌生却极其霸道的精神力毫无预兆袭向他,与之同来的,还有藏在心底深处最不愿去看的记忆。 于他而言,最不愿去触碰的记忆当属在车站晕倒后被诊断为格林巴利综合症,从诊断报告到手一直到被推进手术室前,是一个漫长又痛苦的过程。 “你生了很严重的病,会让你永远告别网球的重症。”想要压下去那段不愿回忆记忆的想法被一双眼睛看透,眼睛的主人不仅看透了他的想法,也将这份遮掩痛苦的伤疤毫不留情撕开。 “你的病来得又疾又迅,在你刚刚知道病情时已经站不起来,疼痛一点一点侵蚀你的骨髓,你的鼻腔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陌生的医生围着你的病床讨论你的病情,你害怕,却因为性格原因始终保持着笑,你努力让自己坚强,可夜深人静时,孤身一人的你必须独自面对黑暗和愈发增加的恐惧……” 随着弗里奥的话音,幸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医院,不是拥有鲜花和独立空间的射手座医院,而是曾经在他梦里出现过的诊断他为格林巴利综合症的医院。 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身边的人来来往往,网球部的伙伴们只有周末才有空去东京看他,劝他手术,但是手术的成功率只有30%…… 他拖着不愿手术,他害怕,即便身体在一天天的不舒服,他也不敢去手术,他害怕自己会死在手术台上。 他会死在手术台上…… 不,不,不该是这样的,这是他的梦,他曾经做过的一个荒唐至极的梦而已。 这个虚假的梦,没有星阑的梦! 那他现在呢? 他在做什么? 网球,对,网球赛,今天是U-17世界杯决赛,他和星阑是双打一! “咔咔咔咔咔咔——”在清晰意识到这一点时,幸村听见周身犹如玻璃碎裂的声音。 脱离恍惚状态的幸村第一时间捕捉到了黄色小球轨迹,但比他更动作更快的,是另外一道熟悉的身影,是岳星阑。 但,岳星阑这一球重重砸在了拦网上,并将拦网穿透。 6-4,西班牙队获得第一盘胜利。 “星阑……”幸村没有去遗憾丢掉的那一球,而是扶住了摇摇晃晃的岳星阑。 岳星阑现在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他要是人,这会儿脸色铁定出奇差,他咬着牙,红眸紧盯弗里奥,挤出几个字:“王八蛋……” 幸村愕然,旋即反应过来,他这骂的是弗里奥。 弗里奥的网球无疑也是精神网球,而且可能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在部署,所以能在他用“灭五感”时故意用天衣无缝来迷惑他并施以更强的精神力,将他困在一个类似梦境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他被弗里奥挖出了内心深处的恐惧。 “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能打破我的‘心灵囚笼’,不过,下一次,我不会再让你逃出来。”弗里奥走到拦网前对幸村说,他并不惊讶幸村能从“心灵囚笼”中挣脱,只是惊讶幸村打破囚笼的速度,要知道,如果精神力稍微弱一些,是会被“心灵囚笼”给折磨到精神崩溃的。 原本他并没有打算在决赛上用出“心灵囚笼”,他向来爱好和平,“心灵囚笼”是挖掘人内心深处的秘密,并将恐惧与被挖掘秘密的人困在一起,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这与他一向的追求相悖。但是,为了第一盘的胜利,他只能让自己成为一个“卑鄙小人”。 当弗里奥对上岳星阑强撑着没合上的那双红眸中的冷意时,他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刚想说话,就被边博利挡住视线,边博利状态已经恢复,他代替弗里奥对上岳星阑视线,语气散漫提醒:“疲惫的话不如抓紧时间休息,不打扰了。” 离得近的幸村都清晰听见岳星阑磨牙的声音,他好笑又无奈,拍了拍他的手臂,温声安抚:“我知道那都是假的,因为有星阑,我所经历的那段黑暗时光其实算不上黑暗,我的病……还比不上当初星阑一句‘比你大三个月的爸爸’给我的震慑大。”说到最后半句时,他的眼里已盛满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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