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严圣洁的玄音自天外天,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所有智慧生命的心神:“言灵·冰之皇。” 不知是低温造就了寒冰,还是寒冰馈以极低温,几大漂浮岛屿上笼雾气几欲凝结成冰。宽广幽冷的黑海面上冰层迅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孤独无依的岛屿们袭来。 好容易逃过一劫的人类终于无法承受地哭天抢地,好似死神正拖着巨大的有链镰刀高举以待,连从天而降的魔神尸体都无法顾及。 小白蛇则不然。 那可怖的有翼魔神正好落在孤零零的乱石崖,砸得整个崖岛一阵山摇地动,还没恢复的小白蛇也被震得加剧了晕感。 他的身体机能在一声又一声地警告他,叫他快跑,无论是因为还在天上的那位刚获得胜利的魔神,还是没几刻即要侵袭而来的寒冰。 命运的神奇之处就在于,我们不是总在听从于身体本能的。危机时刻毫无来由的预感,或者莫名的坚持,给予我们的是覆灭,也有可能是机遇和新生。 他赌对了。 他像这座岛屿上遗留的野兽、人类一样,拼着乎来的勇气与力量,忽略了高湿度空气里几欲成滴的血腥味,艰难跋涉至有翼魔神的尸身处,毫不犹豫地撕扯下魔神的血肉,吞噬零碎的骨骼,咽下喷涌而出的血液。 原来神明也是血肉之躯啊。凶残争抢间他恍惚想着。 胜利的魔神静立高空。他甚至可以想见那位魔神正在冷眼凝视着他们这群卑贱的凡物,看着他们大胆撕扯神明的战利品,大胆吃下神明的血肉。 吞下的血肉里的庞大能量也一如他们争抢撕咬的动作一般,凶猛霸道地占领了体内的脆弱经络,强劲地横冲直撞。 直叫人五内俱焚,生不如死。 他强忍着几要将蛇烧成灰烬的炽灼,瓣瓣雪花飘落,带着凉意的雪花一触碰炽-热的体表瞬间升华成屡屡雾气。这时不时的一点凉意根本无法缓解体内的煎熬,反而给他带来难以想象的疼痛。 他知道其他吃下神明血肉的生物也是一样的。 他甚至在汗意朦胧间,恍惚看见一只信天翁的毛羽根根剥落,神明的力量腐蚀了它的内脏,反应在外表的皮肉如腐坏的烂肉,犹带浓稠血液从身上团团掉落,经缕相连,显露出里面惨白的骨架。 它在痛苦中死亡。 我也会这样吗?这样痛苦地死去······不!绝不!他要活下去,他得活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汗腺,但此刻他认为他是有的。他觉得自己已经冷汗淋漓,几乎泡在了汗水里。 是痛到极致的错觉吗? 身边陆续凄惨死去一只又一只他认得出或认不出的动物,他还听见了人类的凄厉尖叫,那么绝望。 就在他以为自己终于坚持不下去,也要投向死神镰刀之下的时候,胜利的魔神降临了。 本就急促支撑的肺部被强大的威压压迫,他的肋骨快要被压碎了,他就要死了,可那位神祗正在缓缓逼近。 就算要死,也要叫我见过神明的样子吧······他拼着最后的力气,将肋皮肌压缩,他要使他的肋骨移动,以带起身体的弓起。 蛇的视力并不好,可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清晰地看见了那位神祗的模样。 雪花飞舞,却自动驱离了神祗周身半米的球形空间。祂有铂金色的披肩长发,一如他想象的中的神明应有的圣洁的颜色。发丝没有浮夸地随风飘动,庄重又威严。银色丝质长袍金线滚边,祂的面目模糊在光晕中,他却能脑补那是一张多么绝世又不可侵的面容—— 他一瞬狠狠怔住:祂看见我了。 穿破明光与风雪而来,那是一双没有感情的清冷眸子。 随后是无止尽的黑暗狂流以无可抵挡之势袭来,他昏迷了。 漫长而又不安分的昏睡中,他只记得是携风带雨的沁凉缓解了体表的焦灼,甚至深达五脏六腑。还有绝不停歇的抖动、颠簸,噩梦连连的他还以为自己被捕蛇人抓-住,驱赶着慢吞吞的驴车,赶往附近城邦的集市就要把他买一个好价钱。 这个毫无安全感可言的噩梦惊醒了他。 清醒之后他利用获得不久的能力逃回了大陆之上,并将巢穴建在了远离海域的深处。 那之后的事情,不论他再怎么拒绝,总会有似真非假的消息陆续钻进他的信息渠道。 像是,遗失在无尽海域的孤岛群被命名为神谕群岛,这是因为那位获得胜利的神祗留了下来。祂要在毁灭殆尽、一无所有的群岛上开始祂的统治,统治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类和其他生物。 这就是幼年的他所亲眼见证的,第一代中御门大人。 Chapter 68 白蛇仙人叼着细烟斗,眯着眼睛,烟雾缭绕中放纵琥珀带着青蛇又折腾了大半个月,佐助从他修炼的洞窟里出来了。 “真酷!”琥珀惊叹地看着他左半脸颊上细细密布的黑色鳞片。 他试探着伸出手,想要去触碰,见佐助没有躲避的意思,开心地用手指轻轻在其上拂动。就在他突然想要拨-弄一下的时候,却被佐助一把抓-住了手腕子。 他撅撅嘴,“我不会的,我就是摸一下。”眼神真挚又澄澈,配合他软软的保证本该叫人心软应下。 佐助却是见惯了他的这些小把戏,坚决不动摇,紧抓着他的手腕子不放松一刻。 琥珀撇了撇嘴,喃喃着“真是的,你以前不也准备拔我的鳞片吗”之类的,眼睛一瞬不瞬专注地盯着佐助左侧颊的鳞片猛瞧。 听力很好的佐助没有漏掉他的呢喃,当场反驳道:“可是那时候你拒绝了。” 简直可以算是斤斤计较了,琥珀却把他这句时隔多年的反击彻底忽略了,他现在全部的心神都在细密的黑色鳞片上,才不管小伙伴的臭脸。 耐心又温和地照顾了琥珀这许久的青蛇亦好奇地凑上前来,却叫这一人一蛇的鳞片形成了冲击性的对比。 青蛇是龙地洞这一代唯一可与万蛇媲美的大型蛇,除了庞大的傲人体型,他还有着黛蓝色的菱形鳞片,在龙地洞用不落的满天霞光的映射下,灰蓝的色泽并不出彩,却沉淀得分外温和优雅,一如他的性格,不带半点尖锐。 两相对比之下却格外突出了佐助侧颊黑色鳞片的魅力。 琥珀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黑色。就像之前千绘吐槽的他的观念:浅色比深色更干净。 此前他印象最深的黑色,就是刺杀失败、两次叛逃的白鸟佐纪所钟爱的各式黑振袖。白鸟佐纪身上的黑色代表了愚蠢的背叛,是他所厌恶的色彩。 然而今天他觉得佐助颠覆了他对黑色的触感。 同样的艳-丽霞光,黑色鳞片反如高级琉璃,随着他的目光流转,鳞片反射的光晕也在缓缓流动。 如果更仔细专注地去看,会发现其中难以察觉的幽暗蓝紫,一如灵活的电流在其中游走。 这实在是过于摄人心魂了。 当他一心跟随电流而动,那游蛇般的电流则时而大方地叫他一眼就可捕捉,时而又扭捏地躲藏起来,几乎像是一位情商极高的美人儿在欲擒故纵。 他简直想要被那撩人的电流带入更深的漩涡里去,然而这时一声呼唤叫醒了他动摇的神志。 “琥珀!” 他恍惚间眨了眨眼睛,视线模糊了一阵,而后印入眼帘的是小伙伴担忧的神色。他就这么呆愣愣地将视线停留在他此时并不完整的脸上、幽暗深邃的黑色眼睛里。 久久之后他才缓缓突出一口气:“我没事······” 他不知道,他此时哪里是没事的样子呢?往常清亮明媚的琥珀色虹膜变得呆滞迷离,耳鳍不由自主地舒展,轻轻随着拂过山谷的和风招摇,一副喘不过气随时就要停止呼吸撅过去的模样。 佐助怎么可能不担心呢?可是不等他再问,就听到了一句叫人耳-垂红得肿-胀,常年控制表情在冷淡和不屑之间的双颊也几欲炸裂。 “我只是······被你的鳞片撩到了。” 他觉得风声恍惚了他的耳蜗,叫他听不清这个常在他面前任性又娇气的人鱼究竟又毫无遮掩地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平生第一次这么无措,第一次心慌到没有简洁明了说话地底气。 他的心在虚软,嘴唇嚅嗫。捏着对方胳膊的手指在发麻,他的胳膊一如他此刻明明已经脱力却在拼命臌胀的心室,可怜地挂在对方纯白的神官袍袖上。 然而这上等的袍服在繅丝之初,就以柔-滑如水为唯一标准,反应在此时此刻,就是万分不顺应他心意地,令他虚软无力的双臂重重滑下。 “你怎么了?”终于稍有清醒的琥珀一把握住佐助脱力下落的双臂,指尖不经意触及对方冰凉濡-湿的掌心,“怎么留了这么多汗?生病了吗?啊——是修行出现问题了?!” “······嗯,遇到瓶颈了。”倚靠着对方还未长成的纤弱骨骼,佐助尽量神色淡定地说出了这句话。 瞬间琥珀以为小伙伴被失败打击到了,嘴里安慰着“不要紧,这只是暂时的,你的天赋可是受到白蛇仙人肯定的······”,边搀着佐助就要往休息的洞-穴去。 被来回变化的两人弄得一脸懵懂,青蛇竖起前段,狭长头颅微微歪斜,眼看着两人慢吞吞地挪步,他猛的一下窜到前方,顶起两个小少年,载着他们快速离去。 ————— 好好整理了一番前次闭关修行的心得体会,佐助正和琥珀收拾东西。他们要离开龙地洞一段时间,以寻求突破瓶颈的机缘。 仅仅一个多月,琥珀的行李就大了至少两圈。 佐助正在为怎么保存这些稀奇古怪的花草枝叶,还有各种蛇蜕发愁。他已经收到了琥珀的礼物,只能说他修行的这段时间里,琥珀还是有用一点心的,而不是将时间完全荒废掉。 他想到此处无奈叹了口气,一转眼就看见琥珀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正好捉了一只红被毛的松鼠,就要不顾人家的意愿偷偷塞到行李里面去。 还好他眼疾手快制止了,不然到时候行李可是要扔到玻璃珠的空间里的。最深处的诡秘空间能不能存活物不知道,琥珀自己在中层加上的那层薄膜与最外层珠膜构成了全封闭的无氧空间,小松鼠扔到里面必死无疑。 “它在这里生活挺好的,就留在这里吧······音忍村附近的树林里说不定也有,回去以后我陪你去看看,没有的话就去别处找。”从琥珀手上拯救了可怜巴巴、一脸蠢萌、明明差点被害死还安静如鸡的红被毛小松鼠,小心放在草地上。 那小松鼠也是呆,被放下以后还傻愣愣蹲在原地,不是佐助从背后轻轻推了它一把,它都不知道要离开此处。 回过头,他微眯着眼睛对琥珀道:“就呆在我身边,不要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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