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6 从法医室出来，路垚快步走进探长办公室。 离开现场前他测量了尸体与山体的之间的距离，想通过计算出的数据辅助断定案件性质。 这个案子看似线索很多，其实乱糟糟的根本串不起来，犹如一团迷雾，困住了他。 路垚惊诧地发现自己目前一条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找到，背脊阵阵发凉。 深知越是着急越是不利于破案，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该专心整理线索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乔楚生眼底的失落。 明明是在计算抛物线，稍微一走神，笔下的字就变了。 气自己的不专心，入目又是成片的“乔楚生”，路垚耳根一热，趁着没人看到迅速扯下来，团吧团吧扔在地上。 翻出乔楚生私藏的好茶，起身泡了一杯。入口微苦，苦过后唇齿间却染上丝丝甜意。 端上茶杯绕过办公桌，手指拂过乔楚生的椅子，思绪飘飘乎回到两人处理的第一起案件。就像现在，他站在乔楚生身后，双手撑住椅背，低下头直直撞进乔楚生的眼睛里。 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是单纯为了钱破案的呢？ 分不清，看不透。 无法精确到某一个时刻，他开始享受这种危险中的快乐，特别是知道身边有乔楚生。 随时拿过纸笔画了一个火柴人，立起来放在桌面上，假装乔楚生坐在这里。 回到自己的位置，再一次从头计算。 偶尔抬眸看看那个简陋的小人。 反正脑力的角逐，路垚向来不会怕。 刚进巡捕房，乔楚生就被已经徘徊一段时间的小宇拦住。问清解剖的必要性，想到昔日打拼的弟兄最终落得这样一个死法，他的心底说不上来的难受。 半晌，长舒一口气。 老爷子让他们专注破案，当然是容不得丁点儿马虎，乔楚生放下情绪，点头同意解剖。 上楼，推门要进办公室。将打开一条缝，乔楚生却停住不动了。站在门口，看着路垚背对他埋头苦算，脚边扔着一堆废纸团。 轻手关好办公室门，不想打搅路垚。 靠坐在围栏上，乔楚生望着紧闭的门，有一瞬的心疼。 难怪路垚说要找个正经工作，每天喝喝咖啡看看报纸。 那样的话，就不用害怕刀光剑影、不必畏惧人心险恶，过着惬意闲散的日子。 乔楚生摸出根烟叼着，没点燃。身上不带火，碰上推不开的应酬直接借别人的火。 因为路垚不喜烟味，他抽的少了。 此时此刻，两个人隔着一扇门。 乔楚生咬着烟头，他不是想抽烟，是给自己找了个宣泄口。 本该是路家捧在掌心的少爷，却应了他的邀请，踏进这个完全不合身份的世界。 “舍不得放手。” 他考虑过太多，最后得出了这个最疯狂的结论。 赌上性命，他握紧路垚递过来的手，毫无悔意。 想来朋友的死状还是影响到他了。各方面的，都影响了。 居然开始多愁善感了。 “探长。”萨利姆自楼下喊他。 吓得乔楚生抖了抖，嘴里的烟掉在地上。他盯着烟发愣，正要弯腰捡烟。 “哎哎，你烟掉了。”门吱呀一声，路垚轻快的声音传来。 刚刚蕴起的愁绪散得一干二净，乔楚生心想“多愁善感”这种情绪果然不适合他。 怎么难得出糗就被路垚看到了呢？
第38章 37 萨利姆最近总觉得他们英勇的探长有些阴晴不定，根据妻子书信中描写的自家孩子的状况，他坚定地认为探长是步入青春期了。 叛逆，还肝火旺盛。 远远的看到二楼栏杆处探长落寞的身影，他好心喊了一嗓子，想把找到的线索及时告知，想帮助探长尽快破案，想缓解一下探长焦虑的情绪。 按理说探长应该是激动地回头问他情况如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垮着一张俊脸、眉间拧起珠穆拉玛峰、脸颊还带着可疑的红晕、越发暴躁地对他怒吼， “有事快说，没事滚蛋。” 结合探长身后走出来的侦探脸上挂着诡异笑容，萨利姆更加确信，他来的不是时候。 这两位大神活脱脱一副刚打完架的样子，而且侦探打赢了满脸的开心，探长打输了只能找他撒气。 来的真的不是时候。 哪有人主动往枪口撞的。 萨利姆低头略微思索，还真有。 去现场采集信息时，青龙帮的弟兄偷偷拉住他问他们四爷和这位路侦探的关系到底发展到哪步了，为什么看上去怂了吧唧的神探先生敢为了探长的事迎着枪口往前走。 幻想一下那个场景，萨利姆禁不住反问是不是天太黑兄弟们看错了。他想象不到，这完全不符合侦探的做事风格。 忙完这阵还是得和阿斗交流一下，这方面他只负责提供情报，主要靠阿斗分析。 “探长，我们查到事发地周围有户人家，是个独居的拾荒老人，见到我们就跑，所以就把人带回来了。” 乔楚生一听，火气更重了，“谁叫你们乱抓人的。” 被连续吼了两次的萨利姆愣在原地，不是探长离开现场前亲口说的，一切可疑人员先带到巡捕房等他审讯吗？ 侦探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诡异了，有栏杆挡着，他扣住探长的手掌， “不就是被我看到了嘛，做什么发这么大火。” 萨利姆察觉不妙，顶着乔探长杀人般的眼神转过身去，“人在审讯室，我先走了。” 搞不懂，按理说他虽已结婚生子，但比探长侦探大不了几岁，为什么看不懂年轻人的相处方式呢？这才一句话，看表情怕是又要打起来。 工作，饭碗要紧。 十指相扣，并肩站在一起。 乔楚生低下头瞧瞧两人紧握的手，走神了。他暗自回忆，萨利姆应该没看到路垚牵他的手。 约法三章第一条，警员面前避免过度接触，违反者要罚一百大洋的。就算掏空路垚，也掏不出一百大洋来。 “走吧，去和你手下抓来的人聊聊。”语调透着兴奋，路垚大致想通些细节，只需要确定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即可。 没拉动。 路垚扭头惊诧地望着乔楚生，“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反常，又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出糗了，怎么还闹别扭了。 “如果有一天，我躺在巡捕房的解剖台上，你会做什么。”乔楚生手上一用力，将人拉回自己身边。 路垚眼珠转了转，刚想打趣，对视的刹那，乔楚生眼中的忧虑尽收眼底。意识到这个人是在认真发问，他脸上的笑意僵住。 “亲手解剖，找到凶手。” “然后呢？”乔楚生的语气中带着压抑的迫切。 “然后享受一个人的生活。”路垚叹息后重新露出笑容，“你不会以为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了吧，开玩笑，我可是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当然不会亏待自己。” 他总算明白那根烟是怎么掉的了。 任谁思考自己死后爱人会有多痛苦，正伤感着呢，被人嚎一嗓子，都得吓一哆嗦。 乔楚生忽然抱紧路垚，“也好。” 莫名其妙的对话，猝不及防的展开，猝不及防的结束。 直到坐在拾荒老人面前时，路垚才回过神。 乔楚生双手放在桌面上，活动颈部，眼神骤然变冷，“说说吧，见到巡捕，跑什么？” “我…我…”老人哪里见过这副场面，口齿本就不清，此刻更是说不出话。 “那我问，你只要点头摇头就行。”路垚拍拍火气旺盛的乔探长，顺过男人的派克笔，敲击文件夹，吸引老人的注意力。 “你见过死者？” 摇头。 “你住在附近？” 点头 “你最近没有出过门？” 迟疑后，点头。 路垚没有错过老人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好声好气地说道：“诚实点儿，这么大岁数，最轻的刑罚你都禁不住的。为了几枚戒指几件值钱的小玩意把命搭进去，不值当。” “什么戒指？”乔楚生敛起脾气，有些疑惑地问。 “死者身上很干净，一点个人物品都没有，口袋有被翻动的痕迹，起初我以为是滚落过程中被枝杈勾出来的，后来发现死者手指上有几圈肤色浅于其他地方，生前肯定佩戴了戒指，那就只能是被人翻动过，拿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 解释过后继续问老人， “东西呢，你应该还没来得及当掉吧。” 点头，又摇头，“有的…在…家…家的…床下…有…有被人买走…” 老人断断续续地说道。 闻言脸色渐沉，路垚追问道：“被谁买走了？” 摇头，“不认…认识…” “买走了什么？” “…一个…白色的…一个…章…” 乔楚生神色巨变，脱口而出，“是青龙帮的印章。”象牙质地，小巧精致，刻着篆体的“青”字，边上有特殊的符号，代表身份。 “很重要吗？”路垚追上已经跑出审讯室的乔楚生。 乔楚生稍缓脚步，“我得告诉老爷子，如果是内部的章，问题不大。怕的是丢失的是对外的章，死者生前负责对接的所有生意认的都是他的章。消息不灵通，一旦那个人背后的势力利用时间差，伪造文书，极有可能搅乱整个上海滩。” 路垚听明白后站定，不再跟着乔楚生。 “又怎么了？” 挥手让乔楚生去打电话，路垚说道：“我再去问问，万一是内部章呢。”虽然内部章的可能性不大，但他还是宽慰道，“就算是对外的章…我一定会在那个人伪造文书前找回来的。” 深深地看了一眼路垚，乔楚生没有犹豫，快步走向办公室。 路垚亦没做停留，转身回到审讯室。
第39章 38 挂断电话，视线定格在桌面上的简笔画。 乔楚生捏起薄薄的纸，与火柴人“乔楚生”对视几秒后，嘴角上扬，露出这段时间来最开心的笑容。 小心翼翼地把小人撕下来，乔楚生摸出钱包，将路垚亲笔画的自己藏进夹层。 桌面上还有一堆草稿纸，乔楚生看了几眼，全是数字公式之类的。他不懂这些，但是想到路垚出办公室时脸上的轻松，八成是已经得到结果了。 收拾整齐，乔楚生俯身捡起地上的纸团。扔进垃圾桶时眼尖瞥到熟悉的字，没多想捡回纸团展开。 笑容越发灿烂。 是得有多想他，才会在纸上写他的名字。 乔楚生心虚地回头看办公室的门，确定这回没有人看到后，把纸团全部捡回来，一一展开。 横七竖八的算式中间，挤满了“乔楚生”三个字。 原来，仅仅分开一个时辰，仅仅相隔一扇门，也会彼此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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