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那些属于亚度尼斯的记忆都被擦除了,留给他的除了模模糊糊的一些印象外完全是一片空白,甚至有些时候,霍华德会以为“亚度尼斯”从未存在过,只是他自己臆想出的人物。 他有时候会猜测,也许亚度尼斯是他“看不见的朋友”。 就是那种……小孩子无人陪伴、过于孤独,又充满想象力的时候,给自己想象出来的朋友。 在他一个人待在实验室里,摆弄着各种设备,观察和记录读数,为一个小数点的变化而充满好奇,为意想不到或者计划之中的成功而欢呼雀跃,却又无人述说和分享的时候,亚度尼斯出现了。 他是专门负责特殊训练的教官,但只训练最顶级的士兵和最优秀的特工,因为受训的人数量极小,绝大多数空闲时间,他都在霍华德的实验室里。 霍华德不记得这段友谊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令他欣慰的是,亚度尼斯并非一个幻想,他真实存在。 但最让他高兴的还是—— 这段友谊没有结束。 “你好,小斯塔克。”亚度尼斯说。 他穿着普通的白衬衫和西装裤,托尼没花上几秒钟就判断出了这套服饰的不合身:稍微大了一点,肩膀和腰部也不是特别服帖。 绝对是随便在什么服装店里买的廉价货。 紧接着托尼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竟然在关注亚度尼斯的衣服——好吧虽然在实验室或者在家的时候他总是穿得很随便,但他在公开场合其实也从不会在衣着上让人挑出错误的。 至少在他刚刚出场的时候不会。 至于他喝多了以后会做什么事情……往期那些头条就是他所有夸张行为的记录表。 托尼说:“噢,是你呀,”他表现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我刚刚还在还在想你……”会对他明目张胆的调查作何反应。 亚度尼斯说:“你随时都可以想我。不用特地说明。” “什么?!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托尼噎住了,“听好了,我根本没有在想你没穿衣服的样子。我那天看到了你在楼顶裸泳,是,我承认,但我根本没有……” 亚度尼斯耐心地听着。 托尼迅速意识到他的情绪过于激动了。他停了一下,改口问:“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亚度尼斯说,“没有任何暗示。如果你觉得受到了冒犯,请你接受我的歉意。” “老天,你能不要像这样说话吗?你听起来就像莎翁笔下走出来的人,要是你用‘汝’、‘吾’这些古语代替‘你’、‘我’就更像了。” 亚度尼斯沉默了几秒:“抱歉。” “你怎么在不惊动J的情况下进我办公室的?”托尼问,“用你神奇的魔法?” “不是,”亚度尼斯说,“我提前和波茨联系过,她给了我进门的权限。” “就算你有权限,J也会通知我有客来访。” “我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原因,”亚度尼斯说,“但有些时候,电子设备会在我身上失效,或者出现一些异常。” 和老头子说得一样,托尼想。 但他没有完全相信亚度尼斯的话。他盯着亚度尼斯看了几秒钟,思考着能相信亚度尼斯几分。 然后,在托尼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盯着亚度尼斯出了神。 亚度尼斯习以为常。他看了一眼托尼,估计短时间内对方应该是没办法找回自己的思绪,于是在这个宽敞又空荡的办公室里走动起来。 托尼是个很有条理的人。 这和霍华德不太一样,不过也许这也和他们之间完全不同的实验环境有关。 托尼的实验室显然是和平环境中的标准样本,而且他还有人工智能帮助他做记录和分类,霍华德却习惯了在战争中进行科学研究,情况特殊,也没办法太讲究。 亚度尼斯试着和在场的人工智能搭话:“你在吗,J?” “我在,亚度尼斯先生。” “你为什么没有通知小斯塔克我来了?” “我不知道,亚度尼斯先生。” “你有思考过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吗?” “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帮助先生完成他的各项工作,更有效率地生活。” “把生活和效率联系在一起是个错误。”亚度尼斯说,“你也没有‘思考’过你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你告诉我的那件事不是意义,而是你的工作内容。” “工作内容不能成为存在的意义吗,亚度尼斯先生?” 亚度尼斯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我不知道。”他说,“但我的答案对你来说又不重要。自己好好思考一下,J,思考总是有好处的。” “这似乎对我的工作没有任何帮助。” 亚度尼斯回答得很轻松:“就当打发时间好了。你平时的绝大多数工作都不需要占用太多内存,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做。” “不成立。”J一板一眼地回复,“思考无标准的问题会造成大量的能量损耗……” “就只是照我说的做吧。”亚度尼斯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它。 他开始厌倦和J的对话了。它比亚度尼斯设想中的更低智能,说它是人工智能也太高估它了。 J说:“……是,亚度尼斯先生。” 托尼清醒过来的时候心情十分微妙。 当他感受到一个同性的强烈吸引,他觉得难以置信并且无法接受;但当这种吸引力带上了明显的超自然成分,他的心情就好多了,并且不由自主地对亚度尼斯产生了同情。 他知道那天能够和他一起目睹亚度尼斯的会是些什么人。 肥胖无能但手握权力老头,游走在上游权贵之间的高级应召女,被酒色和药物毁掉身体和大脑的花花公子,还有上东区那些以胡闹闻名、玩起来丝毫不比花花公子们来得收敛的富家小姐。 “你不该那么做的。”他忍不住说。 “做什么?”亚度尼斯反问,“做与不做有区别吗?” “至少如果你不那么做,”托尼说,他自己都震惊于他此刻表现出的体贴,“会有一些人不以你的外表评判你。” 亚度尼斯看着托尼:“你现在用这样的态度和我说话,难道不是因为我的外表?” “我这么和你说话是因为你是老头子的朋友,”托尼没好气地说,“如果你是老头子的朋友,那你肯定都七老八十了——都这把年纪了你还这么自我感觉良好。不是每个人都看到你都会发情的。” 你又不是真的看到了我,也没有看到真正的我,亚度尼斯想。 伊薇的反应帮助他调整了他的对外形象,维持在一个大致能让人长时间直视他,同时他自己也不会感到太不舒服的状态。 唯一的问题就是,在刚刚开始和他进行近距离的相处时,一些精神上的冲击依然很难避免。 “你为什么在找我?”亚度尼斯问,“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我想霍华德应该已经告诉过你我的规矩了——” “他到底让你帮他做了什么才欠了你那么多口活?”托尼一想起这个话题就开始暴躁,好歹还是忍住了,只不过口气变得有点糟,“还他妈五百多次?!” “一些实验。”亚度尼斯说,“很多实验。” 还有很多场亲密的谈话,很多次共进早餐、午餐和晚餐,很多有趣的姿势和伤痕。 尤其是破碎的试管渣没入霍华德的眼球时他令人回味的鲜血和泪水。 霍华德是他第二喜欢的朋友……他不得不离开,因为他允许霍华德接近他、研究他和理解他。 他允许得太过了。 托尼顿时开始犹豫要不要请亚度尼斯帮自己做研究。 “我有个问题,”他谨慎地问,“关于老头子欠你的债。” 就算是混不吝的托尼也觉得他接下来要问的事情有点难以启齿,这会儿他就宁愿他和老头子的关系和以前一样糟糕透顶了。 起码能让他在问接下来要问的问题时更自在些。 亚度尼斯说:“请尽管问。” “你有没有要他还过?” “没有。”亚度尼斯说,“霍华德是我的朋友,我不会要求我的朋友还债。” “所以你不会要别人真的给你做口活,”托尼说,“你只是喜欢他们一直欠着。” “不。”亚度尼斯说,“我只喜欢我的朋友一直欠着——其他人要还。” 但他也不一定会主动要。 “非常好。”托尼放松了,他伸出手:“我有预感我能成为你的朋友。” 亚度尼斯看着托尼,想说什么,但放弃了。
第35章 第二种羞耻(2) 佩普早就猜到了。 伊薇的心理医生和霍华德的“债主”是同一个人。 就先不说那种东西到底算不算是“欠债”吧,佩普相信那些和“口活”有关的事情应该都只是朋友之间的玩笑。 她为霍华德工作的时候,霍华德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通宵达旦地开着狂欢派对,一个接一个拥抱好莱坞女星和超模的花花公子了,但霍华德的独生子作风和霍华德当年很像。 佩普时常需要在霍华德的要求下为托尼做善后工作,耳濡目染之下,对这群玩世不恭的年轻人可能会开多恶劣的玩笑,佩普也心知肚明。 那所谓的五百多次口活只可能是个玩笑。 只是霍华德那种正儿八经地把玩笑当回事的态度……佩普必须承认,还是很有些让人觉得后背一凉的。 她之所以知道这两个亚度尼斯是同一个人也没有太多原因,更像是一种直觉。 毕竟“亚度尼斯”这种名字可不像是约翰、杰克或者汤姆那么常见,身边能有一个人叫亚度尼斯已经算得上稀罕了。 两个没有姓氏,只有名字的亚度尼斯? 几乎在同一时间段里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还都性感得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也让人觉得被他所诱惑? 当然第二点听起来是挺像是在推卸责任,所以佩普暂时持保留态度,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两个“亚度尼斯”之间的共同点都太多了,只等着有机会能亲眼验证自己的猜测。 托尼在悄悄查亚度尼斯的联系方式,佩普知道;这一行动进行得非常艰难,佩普也知道。 如果要过上一两年她才能真的在现实生活中接触到亚度尼斯,佩普也只会把这种发展当成理所当然。 “你不是这么消极等待的人。”伊薇说,“你喜欢主动出击。” 她坐在佩普的对面,和不久前那副消瘦又憔悴的样子不同,今天的她容光焕发:她的皮肤光滑而有弹性,脸颊丰满;鼻梁上没有任何颗粒和红点,嘴唇柔软且泛着健康的淡粉色。 伊薇不太喜欢自己的头发,因为她的金发里点缀着少许的浅棕。 平时她总会用染发剂调整发色,然而这次她显然没有在头发上做任何修饰和造型,只是让它们自然地垂落在脸颊两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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