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做的那些兼职究竟是好是坏?杰是不会考虑这种问题的。他简单的大脑里,只可能有一种简单的想法:大家都这么干,我也这么干。 所以杰总是很快乐。本来嘛,像他这种行为处事,迟早会吃个大亏,然后究竟是吃一堑长一智还是就这么沉沦下去,都是说不准的,然而他偏偏遇到了查尔斯,两个人还好上了。 交往这么多年,查尔斯成天跟在杰后面给他处理各种事情的后续。 就像这次孩子的事也是一样,杰一时兴起说他们应该结婚了,于是掰下啤酒罐的拉环就当戒指。查尔斯答应了求婚是一回事——他自己也确实在考虑求婚的事情——可求婚求得过分敷衍,这又是另一回事。 查尔斯并不指望一场格外浪漫的求婚。杰并非不浪漫,恰好相反,杰包圆了他们两个人全部的浪漫指标,自他们认识以来,所有的惊喜都是杰送给他的。然而有条有理地安排,那就不是杰擅长的东西了。 杰如果打算搞一出浪漫的求婚……查尔斯已经能想到那场面会变得有多惊险、刺激、状况百出,而杰的表现又会有多么狼狈、快乐和真挚了。 他其实就是因为杰和自己完全不同才开始对他产生好感,后来又因为他们完全不同却总走向同一条路而真正爱杰,并下定决定和杰在一起。 运气好的话,他们会共度幸福的余生。 至于孩子——孩子从不在他的考虑当中。 查尔斯没有告诉过杰,他不喜欢孩子。 小孩有什么好的?那完全就是破坏力激增、理性思维骤降,而且还完全听不进道理版的杰。 如果真的有了孩子,杰会是负责带着孩子捣乱和疯玩的,生日派对上他们会把蛋糕上的奶油糊到房间的任何角落,事后则是由查尔斯清洁地毯、玩具和天花板。 不过就算是查尔斯不喜欢小孩,他对孩子们也称不上讨厌。他们毕竟都是孩子,如果说杰偶尔还会让他气得说不出话,那也完全是因为他对杰的标准是针对成年人的。 对孩子,查尔斯宽容很多。他也相信,他可以作为理智的补足,教会他们的孩子该考虑后果、该承担责任的时候,就该好好考虑,冷静承担。 他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在“怎么得到孩子”和“得到几个孩子”上会有那么严重的分歧。 思及此处,查尔斯猛地拽了一下杰的手,停在原地。 “拜托,查尔斯!”杰踉跄着站稳身体,回头瞪他,“怎么突然停下来?!我们就快到了。” 什么就快到了?查尔斯警惕起来。 他们都是今天傍晚登上小岛的,这座岛也没有地图可以查看,岛上的信号更是不怎么样,打电话时对面传来的声音时大时小、断断续续,要不是工作,查尔斯绝对不会到这种地方来。 他和杰的度假总是没法成行,主要原因……应该归结于他。 查尔斯不太情愿去陌生的国度,他能接受的度假地区主要集中在欧洲那边,其实也就是他们经常去的地方。发达国家,时尚的旅游城市,同时也是很多影视剧的取景地点,熟到不能再熟。熟悉正是那些国家的优势。 而杰相反。杰想去非洲,想去埃及,想去所有他们没有去过的混乱地区,诚然那些地方都有不错的景点,可条件就…… 一旦查尔斯严肃认真地查询过攻略,了解过酒店的条件和景区的卫生状况,以及要去那些地方最好预先打上疫苗等等——他就毫不疑迟地放弃了前期所付出的一切精力与时间,坚决地表示自己退出旅程。 杰也不肯自己去。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个人都去不成,而且两个人都不怎么高兴。 “你说快到了是什么意思?”查尔斯压下了所有话,换用温和的语气。 他知道这种时候是不能跟杰吵起来的,杰气头一上来就全无理智,他们俩从小路进来,一路往前,此刻已经身处森林的包围之中。要不是因为这条小路明显是人为开辟,而且整条小路没有任何分叉口,查尔斯甚至不可能被杰拽着走上这么久。要是杰气头上来,冲进森林……话说回来,这座岛上有警察没有? “先前我们不是在二楼给老板收拾东西吗,我从窗户里看到了。森林当中有块不太寻常的地方。”杰神秘兮兮地说。 查尔斯都懒得纠正说“收拾东西的是我你只是在旁边晃悠和观察房间”。 “什么不寻常?”他配合地问,同时思考着要说什么才能让杰乖乖跟着他转头回去。 “我也没太看清楚……”杰的语气迟疑起来,他开始思考了,就好像忽然恢复了神智似的,“就注意到那是个不太一样的地方。看着很棒,一大块空地,周围很多从来没见过的花,总之是很大的一片花海,花海当中……” 到这,他就说不下去了。 不知怎么回事,这里的天色黑得快不说,月亮得也特别早。这么一会儿功夫,圆月已经高高地挂在了树梢上。柔光中,那轮圆月如此偌大,简直让人有点不安了。 杰忽然打了个哆嗦,凑到查尔斯的身边,喃喃地说:“有点冷。” 确实。森林里一般没什么大风,然而这边的空气好像比海面上冷了不少。这种冷意奇妙地带着点清脆的感觉,虽然寒意甚浓,却又不至于难受。 查尔斯回首看向来路。小路被藏在树后,看不真切。回想起来,来路仿佛梦似的恍惚,都想不起来是怎么莫名地深入到这个地步的。 “我们没有走太久。现在回去也可以,如果真的要走到你说的那个地方,”查尔斯怀疑那地方是不是真实存在,说不准就是杰情绪太激动看错了,“然后我们再走回去,那肯定就要花不少时间了。” 杰踌躇个不停,既不说想回去,也不说想继续往前走。 那就是还想继续往前,可心里也知道查尔斯说得对,不知道该怎么选了。 查尔斯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松了口:“你真的特别想去看看的话,我们往前走二十分钟。二十分钟没有到,我们就往回走。一来一回肯定超过一小时了,这个运动量还算可以,明天能早起,也不会肌肉酸痛。你说呢?” 杰的眼睛亮晶晶的,他急切地点头,抓住查尔斯的手,又朝前冲了起来。 伊芙琳倚靠在窗前,拿着毛巾擦头发。水珠不断地滴落在她的脖颈上,又顺着皮肤滑落,在衣服上留下大小不一的深色圆晕。 “那是什么东西?”她指着窗外问。 伊薇慵懒地躺在沙发椅上,手里端着红酒杯,甚至没有起身走过去往外看。 “花园。”她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每一秒,花园里都有花正值花期。远看也很美吧,不过别走太近。” “我不喜欢太多花。远远看一眼就很好了。”伊芙琳换了个方向擦头发,“二楼好像只有一个房间诶姐姐,导演不在吗?” “他去花园了。” “这么晚还去啊,这段路……”伊芙琳用手指比划了一下,“看着怪远的,他回来太晚不会打扰姐姐睡觉吗?还是说姐姐打算等他回来一起睡?” “他没准就不回来了。”伊薇说,“行了,操心我干什么,你顾好自己的事儿就行——刚才跟雅各干什么没?” “我去游泳了,雅各说他不打算下海。” “倒是怪聪明的。”伊薇轻轻地哼了一声,“海里好玩吗?” “嗯。”伊芙琳擦好了,把毛巾搭在窗台上,顶着乱糟糟的脑袋走到伊薇身边席地而坐。 伊薇把另一杯红酒推给她,伊芙琳拿到手上一饮而尽,另一边的伊薇已经拖着红酒瓶等着了,伊芙琳一喝完,她就满上了杯子。 伊芙琳又是一个仰头,一饮而尽。 等倒到第四杯,伊芙琳才摆着手拒绝:“不喝了。” 伊薇把红酒瓶放回小桌,又端上自己几乎只抿了一口的酒杯:“今天就喝这么点儿?我记得你比妈喝得多。” “那不一样。我酒量比妈妈好。”伊芙琳一本正经,“所以妈妈是酗酒,我只是浅酌而已。” 伊薇不置可否。她懒懒地躺了一会儿,告诉伊芙琳:“酒柜就在隔壁房间,想喝多少拿就是了。摆出来的酒都是给客人喝的,我记得一楼的储物间里还有个小推车,搬酒的时候可以用那个。” “我也没喝那么多啦……推车还是不用了……”伊芙琳有点害羞地垂下头,“姐姐也真是的,说得好像我喝得很凶一样。” “你喝酒比我搞人严重。那还不算喝得凶?” 伊芙琳一时语噎,她强撑着辩解:“我也没出什么问题呀……作家喝酒的事情,那能算是酗酒吗?我那是、我那是找灵感,刺激精神,我就是……” “急什么,”伊薇嗤之以鼻,“我又不是要说你什么。我哪儿有资格说你不知节制?我们三姐妹哪个不是一身的破毛病。相比较,你反而是问题最小的,喝归喝,让你不喝你也能不喝。” 伊芙琳耸耸肩:“是因为我喝多少都不醉啦。喝酒如果总是喝不醉,那也就懒得多喝了。我平时喝也是习惯了,毕竟以前都是陪着妈妈一起喝的,等她醉了发酒疯的时候我再多喝一会儿,然后就去照顾妈妈。” “爸妈还好吗?” “你可以自己回家看他们啊。” “上次回去被妈好一顿骂,爸干脆就没见我。” “其实家里平时有放你的电影。爸爸一碰到裸露镜头就把头转开。” “那岂不是看电影还能做一套颈椎操?” 伊芙琳嘻嘻地笑起来,倒在伊薇的肚子上。伊薇把手垂下来,轻轻拍了拍伊芙琳的后脑。
第138章 第五种羞耻(10) 人在专注运动的时候是很难感受到时间的流逝的。 意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体验时间的方式并不依赖时间——大脑的模式不像心脏,心脏的跳动,虽然也会时快时慢,但大体上会维持在一个限度之内,一分钟可能跳到六十次,在极端情况下也可能跳到两百次,但绝对不可能跳到三百次。 而在大脑的感受中,一分钟绝对可以等同于一个小时、一个月甚至一年。 在往前进发的过程里,最开始那几分钟,查尔斯还记得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和天空,借此来了解时间。 渐渐的,在快走中,他也被杰的情绪所感染,最重要的是,单纯地重复着往前走的行为,就像某种治愈内心的焦躁、不安的良药般,也逐渐给了他一种超乎寻常的稳定感。 而这种稳定感,又在不知不觉中,转化为了某种诡奇的快感。 无论是查尔斯还是杰都并未感受到任何疲惫与劳累。杰从头到尾都完全任由身体的本能来掌控自己,查尔斯是最初还稍微保有理智,然而他屈从于杰的情绪与冲动后,自他的体内,也产生了和杰同样的情绪与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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