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比较当然很不公平,但他前阵子在斯特兰奇、在亚度尼斯、在康斯坦丁面前时的状态比在伊芙琳面前时更像是心动……心脏狂跳不止,体温急剧升高,仿佛整个人的灵魂都不再属于自己,那感受可远比在伊芙琳面前时激烈。 “你在想什么?” 伊芙琳好奇的声音打断了希克利的思绪。 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在想,和你相处的时候,我有多强烈地感觉到我是我自己。” 伊芙琳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一瞬不瞬地望着希克利。她小口地喘着气,手指把玩着贴在腰间的细长腰带。 希克利话一出口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有些话想想也就好了,真不该说出口。 一说出来,整句话的意思就变味了,哪怕他其实并没有那种意思,可它听起来真就是那种意思。然而,都说不过脑子的话是真心话,他到底是不是有那个意思?希克利自己都说不明白自己有没有那个意思。他甚至搞不懂“那个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嘿。”伊芙琳没有在这句话上纠缠,而是笑着说,“你下个月能请到假吗?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我不太确定……”希克利说得很慢很慢,也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思考的时间,“要去多久?具体是什么情况?” “要去多久都可以啊,我姐姐他们可能至少要呆两三个月,我们单纯去玩的话,想多久走都可以。”伊芙琳说。 原来不是他们两个人单独出行。希克利轻轻地深呼吸,试图将脑子深处那些乱糟糟的情绪,那些喜悦失落、庆幸失望全都吐出来。伊芙琳微微偏着头凝视他,侧身斜坐的姿态优雅而曼妙,仿佛一缕轻薄半透的纱带。 ——又仿佛一条静止的蛇,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的猎物。希克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错觉。 “我要查一下我的备忘录,等我回复?”希克利说。 他没有把话说死,毕竟他还记得自己明面上的身份是需要签保密条例的研究员。 希克利不清楚伊芙琳有没有怀疑过这个背景,不是说伊芙琳表现出过什么警惕,事实恰好相反,伊芙琳简直什么离谱的传言能都信一点…… 可能是因为自己是个作家,伊芙琳对各种热门或冷门的阴谋论如数家珍,而且讲解的口吻煞有介事,好像她对那些甚至彼此互相矛盾、无法自圆其说的谣言深信不疑。 彧. 惁. 换成别人恐怕就会觉得伊芙琳很蠢或者很幼稚了,希克利却不会这么想。他经历过太多,很清楚伊芙琳的观念和想法是最正确的。 太正确了,近乎于标准答案。 伊芙琳什么都信,这只能说明伊芙琳什么都不太信。 人能在没有被灌输、被教育的情况下完美地给出标准答案吗?这又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种基础问题,而是更加复杂多变的、应对世间万物的观念。 “好啊,等你回复。”伊芙琳笑着回答。 伊薇在无所事事中抽空关注了妹妹的情况。 “他爱上你了。”她对伊芙琳说,“不过他自己还没有发现。” “啊?”伊芙琳说。 “各种各样的小细节实在是太多,我就不举例了。你不是已经发现了吗宝宝,怎么样,对他有什么感觉?” “我是知道他对我有好感,可是也只是有好感而已吧。距离‘爱’还早得很呢!姐姐你说得太夸张了,明明我们最多也就是处于一段双方都觉得很舒服的暧昧期,而且,现在这样的距离是最合适的。”伊芙琳条理清晰地说,“假如我们要更进一步的话,接下来要面对的困难才是最难以处理的。要等真正处理了那些问题,才算得上‘爱’吧。” 伊薇含着笑,喜悦地、满意地打量着伊芙琳,看得伊芙琳满脸困惑。 “他答应要过来了。”伊芙琳接着说,“姐姐是派人来接我们吗?还是我们在什么地方集合?” “你得知道,宝宝,人类的爱意保质期是很短的。就像流星,剧烈地燃烧,然后只剩一点点残渣,甚至连残渣都没有。所以,人类的爱是一种转瞬即逝的东西,它实际上没有任何用处。” 伊芙琳停顿了一会儿,脸上浮现出大大的问号:“我知道的啊,姐姐。” “但是,人类的爱意又是一种会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的东西。就像连根拔起后依然会长出来的野草一样,就像怎么也无法杀光的蚊虫一样,就像房间里永远打扫不干净的灰尘一样——” “这真是一段糟糕透顶的排比和比喻,姐姐,艳星当太久了你的文学素养也全都像衣服一样被你脱掉了吗?” 伊薇挺直身体,两点红晕耸立在牛奶般光润的洁白起伏上。她毫不羞耻地大声宣布:“□□的,才是最美的!” “那姐姐应该把皮肤也都脱掉,只剩骨头架子。”伊芙琳吐槽道,“我是对姐姐的喜好抱着相当开明的态度啦,我也觉得姐姐不穿衣服的时候很美丽,可是姐姐很少这么面对我呢。我以为姐姐对我是没什么想法,也不想传出什么姐妹乱伦的流言?” 伊薇惊恐地捂住胸口,娇美的身躯微微颤抖:“宝宝你对姐姐好凶!” “……要忍耐这种奇怪的、不舒服的X唤起真的很难受嘛,姐姐。我也没有办法。” 这确实不能说是伊芙琳的错。 伊薇萎靡下来,叹了口气:“我现在真的很无聊也很饥渴……这次的事情闹得还是太大了,引起了几个主教和驱魔人的注意,我憋在房间里不敢出门……” “按姐姐往日的风格不是一口气诱惑个遍吗?” “往日哪有过这种类型啊!驱魔人还好,但我对那些弱智信徒过敏。”伊薇严肃地说,“他们应当信奉我伟大的主人才对。可惜我主对发展信徒毫无兴趣,否则看我马上买张去梵〇〇的机票然后把高层全都干翻。” “……姐姐的世界真有意思啊。”伊芙琳若有所思地说,“你说如我转型不写童话的话,往奇幻方向发展怎么样?感觉我在这方面也怪有天赋的。” “噢宝宝,你超有天赋的,永远不要在这方面怀疑自己。”伊薇爱怜地说,“但你还是继续写童话吧,对脆弱的人类好一点,他们跟你又不一样……” 伊芙琳懵懵懂懂地眨着眼睛,露出宁静而快乐的微笑。 “姐姐说什么啊,我很普通的。”她说,“我觉得硬要说的话我甚至是比较笨的那种,毕竟我太没主见了。我其实知道姐姐是在瞎说,姐姐的做法也不太对,但是姐姐说了我真的信,姐姐做艳星我也觉得没什么不好。” 伊薇沉默着,忽然突兀地问:“艾德琳最近和你有过联系吗?” “没有哦。” 伊薇点点头,又把话题绕了回去,露出艳丽的笑容:“总之,宝宝,人类的爱是一种脆弱、易逝,但是又很难断绝的东西。以我的经验——” “姐姐哪里来的经验啊,姐姐根本没有谈过恋爱。” 伊薇无视了这句话,坚强地说了下去:“——雅各·希克利是个习惯了压抑自我的男人。这种人只是看上去坚定,实际上,他们对于情绪的抗性是非常低的,因为情绪上的麻烦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领域。像这种人,在意识到自己的好感之后,第一反应肯定是分析和研究,然而,情感这种东西,你越专注地凝视它,它就增长得越凶猛和迅速。” 伊芙琳睁大眼睛,说:“哇,那可真糟糕啊!雅各真可怜。” “有什么可怜的?”伊薇耸了耸肩,“正在爱的人就没有可怜的。你笑他疯狂,他还要笑你没有疯狂的勇气呢。说到底,生命太短暂了,去爱、去燃烧自我的人,可能反而才是最看得穿的也说不定。没有爱的才可怜。” 她挂断通讯,转头看一眼窗外。 “真可怜啊,主人。”她无限同情地说。
第133章 第五种羞耻(5) “雅各·希克利。”他拘谨地朝对方说,眼神尽量往上,集中在对方的眉心部位。 “我想你肯定非常了解我,所以我就免掉自我介绍这个步骤了。”伊薇懒洋洋地伸出手,“你好,雅各——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 希克利弧度极小、频率极快地点头,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伊薇的手指,仿佛捧着刚从烤箱里取出来的甜点似的,既恋恋不舍,又一触即离。 “别怕。”伊芙琳在旁边安慰他,“姐姐不会吃掉你的。” 希克利真不知道伊芙琳这句话该怎么理解,更不知道伊芙琳明不明白她的这句话可以怎么理解。 他尽量放空视线和大脑,不去直视伊薇。这一招往往很好用,这次也不例外,而伊芙琳在一边对于分散他的注意力也有很强的帮助。他尽量用眼角的细数伊芙琳的波波头翘起了多少根乱发,而不是关注伊薇过于短小、过于贴身的衣着。 不如说得直白一点。伊薇基本上就穿了个胸罩和内裤。甚至她穿出来的这两件东西的尺寸,还比大部分穿在最里面的胸罩和内裤更小。 伊芙琳就好像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姐姐这副打扮有什么不对。 她可能是真的不知道。她兴高采烈地和伊薇谈天说地,具体说了什么,希克利没注意。他的心脏狂跳个不停,恨不得将脸埋进水杯里。 好不容易靠着灌自己一肚子水灌出尿意,他如临大赦地从甲板上离开,钻进船舱。上完厕所,他索性绕到了远离伊薇和伊芙琳的另一端,靠在栏杆上远眺海面。 这艘船上除了服务人员外只搭载了六个人,他、伊芙琳,他们俩算是跟着来玩的;伊薇带的小团队加上伊薇自己也只有四个人。这里面还有两个是伊薇的助理,另一个是导演。 希克利知道很多小成本的电影人数极少。 除开主要演员之外,严格意义上说,导演一个人就能包办起整个电影的拍摄过程,包括摄影、剪辑、后期、配乐之类的,导演其实都能做——伊薇自己是主演,其他的角色可能不太重要,会在拍摄地进行选拔。 哪怕是这样,伊薇的小团队也实在小得惊人,更别说她还带了两个助理。希克利认为伊薇的这次出行,与其说是电影,不如说是躲避外界的风头。 看起来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怀抱着这种心态,整条船上的气氛可想而知。 导演从一开始就没露面,希克利只从一些零碎的对话里知道了有这么个人。也不清楚对方叫什么名字,包括伊薇在内,对他的称呼都是“导演”,估计是个影视圈里不入流的小角色。 伊薇带来的两位助理,据希克利的观察,是一对同性情侣。 他们的行为举止实际上并不算亲密,希克利主要是靠着这两人之间胶着的、隐隐闹别扭般的气氛里感觉到的。 他在海边站了许久,才慢悠悠地绕了个弯,想到小船最上方的天台去看看。那里的视角应该会很不错,脚下是一览无余的海面,站在上面就像是身处于海中孤岛,难得坐一趟游轮,不如多体验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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