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常年处在混乱国家当救济医的人,君度太“干净”。 “干净”到仿佛是刚从大学毕业的贵族少爷。 那双宛如艺术品般的手上面只有常年握着手术刀的茧。 除此以外,降谷零不解为什么能连轴做几台手术的救济医体力会那么差。 想到最开始君度只跑两圈便气喘吁吁的模样,降谷零仰头倒在床上,无神地看向天花板。 这半年他不断回忆着君度,但越是回忆,一些刻意忽视的细节越是强制性浮现在脑海中。 只因他叫“君度”。 这个同样代表着罪恶的称呼。 因为名字发音相同,降谷零无论多少次想呼唤君度的名字,脱口的却永远是“君度”。 那么那名诡异的魔术师会是君度吗? 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却又是合理的推论——警校教学楼的废墟中没有搜寻到尸体。 不过警方那边认定是因为“古矢玲”的尸体炸得粉碎混入废墟残骸中,难以辨认。 可不仅仅如此,还有那道他曾在黑烟中仰望的人影。 此时似乎也渐渐与君度的身影重合。 降谷零轻攥照片,凝视着那句爱语,慢慢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果然还是好想见你。 所以千万不要是你啊,君度。 下午黄昏时分,湿着头发睡了一天,降谷零盘腿坐在床上,神情恹恹,有些无精打采。 他做了一个梦。 与其说梦,不如说又一次回想起君度。 他又察觉到一件事。 半年糟糕的生活环境足以让降谷零认知到一件事。 过去他在地铁上的躁动绝对有问题,而当时问题的源头只可能是那瓶绿茶。 那时君度对他做了什么? 就因为“君度”这个外号,就因为那个魔术师。 现在降谷零根本无法压制住自己的怀疑。 明明他根本不想这样,明明他只是想念他唯一的恋人。 看向一旁的手机,降谷零倏地握紧手指,却不小心将手中的照片弄皱,他无措地松开手,眼中罕见地露出几分慌乱。 小心翼翼抚平褶皱,发现怎么也无法恢复原样后,降谷零默默注视手机许久,再次给那个无人回复的邮箱发送邮件。 【君度,那张合照被我弄皱了。】 似乎有点委屈。 这次君度没有再让智脑念出邮件,他轻笑着打开手机,为这封邮件写下永远不会发送出去的答复。 【那就再一起拍一张吧。】 发送完邮件,降谷零便把手机扔到一边,坐到电脑桌前打开中介人发来的详细资料。 死者因酒精中毒死亡。 据富豪所说警方那边给出的调查结果是说他儿子离家出走和朋友一起野外喝酒,结果把自己喝到死亡。 而那群朋友根本没有提到过那辆车,似乎从来没有见过。 但一个年轻气盛的年轻人特意开走豪车离家出走,却不在朋友面前炫耀的可能性有多大? 年轻人们来野外喝酒的理由也有些奇怪,说什么特意为死者庆贺。 但庆贺什么,他们却说不出来。 只知道死者说他会变得比父亲更厉害。 离家出走,不翼而飞的军火,庆贺,不知天高地厚肆意饮酒,隐瞒朋友。 富豪与黑帮的关系,还有之前那场械斗。 降谷零有个推测。 会是当时械斗的另一方势力诱哄死者将军火交由他们吗——以让他加入帮派且地位不低为由。 既然有了猜测,降谷零便没有浪费时间,他看了眼时间,重新伪装一番离开住所。 那一方势力同样也算是新势力,想要找到他们的盘踞地并不难。 同时从一群嚣张妄为的黑帮底层成员口中套话也不是什么难事。 在确定富豪儿子一事确实为他们所为,降谷零便悄然离开,拨通中介人电话打算结束这次委托。 “啪啪啪。” 在清脆的掌声响起前,降谷零便收回手机,他转头看向传来声音的方向。 漆黑的小巷中走出一道熟悉的人影,还是那身燕尾服,只是头顶的礼帽却变成了眼熟的鸭舌帽。 木制面具也变成了滑稽的小丑面具。 内心的烦躁厌恶越甚,降谷零脸上的笑容越深,他亲昵地向黑影问好,“现在应该不是魔术师先生上台表演的时间。” 僵硬的电子音从面具下传来。 “是吗,可惜我并不是魔术师。” “抱歉,忘了自我介绍。” 黑影摘下帽子,搭在胸口微微倾身。 “你好,亲爱的约翰先生,希望你可以称呼我为,君度。”
第四十八章 邀请 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内心仿佛有某种信念开始崩塌。 君度。 降谷零很清楚此时他应该做什么,他应该笑着调侃这个属于酒的名字。 很可惜他竭尽全力也不过是维持脸上的笑容。 只是僵硬到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很想问,君度是你吗? 但不能。 如果眼前的男人真的是那个人,那么这句饱含思念的话语就仿佛是他在向犯罪者缴械投降。 如果眼前的男人不是那个人,那么他的伪装出现裂痕,半年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他会被组织的人怀疑。 但无论哪种最后等待他的结局或许都是任务失败,他死在眼前这个男人手里。 降谷零嘴角上扬,微笑逐渐变得真诚。 他渴求着,祈祷着。 这个男人绝不会是他的君度。 无辜的下垂眼微微眯起,掩盖住眼中所有的情绪。 他学着黑影不伦不类地做了个绅士礼,好奇地问道,“君度先生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面具下的嘴角不断上扬,几乎与面具之上裂开的笑容持平。 君度努力抑制在那一瞬间席卷全身的冲动。 他想臣服于神明脚下。 想要摘下面具,想要点燃神明内心炽烈的情感。 想要只属于他的“恶意”。 但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抬手抚上小丑艳红的嘴唇,“只是有个人告诉过我你的名字,只是曾在梦中梦见过这次相遇。” 降谷零笑容不变,轻快地踏出一步,指向脸上的眼镜,“那么不知道梦中的我戴不戴眼镜?” “不戴。” 降谷零摘下眼镜,再次踏出一步,离男人不过三米距离。 “不知道梦中的我是什么发色?” 君度站在原地等待着降谷零一步步靠近他。 似乎现在被点燃的是他。 电子音变得有些卡顿。 “非常美丽的金色。” 降谷零倏地握紧双拳,但不过刹那他抬手脱下帽子摘去假发。 一头刺目耀眼的金发垂在脸颊旁。 精致的童颜已至君度眼前。 “那么。”降谷零慢条斯理地将摘下的眼镜挂在男人领口处,眼镜框划过男人凸起的喉结。 恶劣的挑逗。 看着可怜的小东西剧烈滚动,降谷零仰头,眼角微微上挑,“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无法抗拒… 刻印在灵魂深处的爱人近在咫尺露出这般情态,君度理智已经开始溃散。 他只想拥住眼前的爱人。 只想在他身心刻上属于自己的烙印。 内心饥渴的怪物已经在叫嚣着吞噬眼前的“美食”。 他无法开口,一旦开口吐露出来的只会是难以掩饰的欲望和祈求。 祈求神明的怜悯。 面具下黑瞳一片猩红,宛如鬼神。 降谷零似有所觉,凝望着面具眼睛处的彩绘。 天色昏暗,即便已经能听到细微的喘息声,他依然无法窥探面具下的真相。 “不满意吗?”降谷零抬手,抚上那张面具。 ——对金发黑皮的美人感兴趣。 这是降谷零已知的情报,也是令他无比厌恶的情报。 手指缓缓下滑,就在触碰到面具边缘之际,他的手腕被扼制。 依旧是硬质的皮革质感,只是今天却多出几分温热。 “怎么会不满意,”君度叹息,五指松松垮垮地圈住降谷零的手腕,“所以小约翰是想向我讨要什么?” 询问着他的拇指却顺着微凸的手筋下滑,他低下头,面具与降谷零不过毫米。 充满侵略性。 “这就是小约翰搜查情报的手段吗?” 手臂仿佛毒蛇攀附,冰冷粘腻无法摆脱。 克制住想一拳殴在男人脸上的冲动,降谷零反手握住男人的手,“我不过是向未来雇主展现我的职业素养。” 他退开一步,似乎是对男人失去了兴趣,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既然都知道我叫约翰还特意找过来,说吧,是要委托我什么?” 果然他还是不敢掀开那张面具。 即便有什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降谷零侧头,掩盖住眼底复杂的情绪,故意嘟囔道,“居然就这么透露出我的信息,看来我真的该换中介人了。” 君度莞尔,刚刚只要他的小神明再近一步,他就会不顾一切地撕开假面,将内心那头嘶吼着的怪物展露在他眼前。 然后, 享用美食。 “是啊,那么轻易暴露小约翰的信息,那名中介人可真不合格。” 君度从容地收回手,轻笑着提议,“所以小约翰觉得我是否有资格成为你新的合作伙伴?” 像是被挑起点兴趣,降谷零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视线在带着紫灰色耳钉的耳垂处停留一秒,随即摇头。 “很遗憾,我不喜欢和不露真面的人合作,”他意兴索然地摆手道,“如果不是来委托任务,我可没时间陪你玩游戏。” 君度摩挲着杖柄处的黑宝石低笑出声,“我记得百分百成功率的小约翰最近有一单委托失败了。” 降谷零扯动嘴角,笑容变得阴郁森冷,他嘲弄道,“是啊,拜你所赐。” “所以今天我其实是来向小约翰赔罪的。”君度单手握着手杖,从胸前口袋抽出一张支票,倾身仿佛回敬挂在衣领处的眼镜,缓缓将支票塞进降谷零上衣口袋。 “金额可以任意填写,只要不是过于离谱的数字,我想我应该都支付的起。” 降谷零放任他的动作,笑容格外真挚,“比如一亿英镑?” 君度欣然点头,“不错的金额。” “还真是令人吃惊,”降谷零故作惊讶,他抽出支票,夹在双指间晃动,“现在我有点后悔拒绝你的合作邀请。” 电子音中夹杂着愉悦的笑意。 “这份邀请的主动权始终在小约翰身上。” 降谷零手指一旋,支票消失在手中,“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就是那个手提箱男人背后的军火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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