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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新来了一个处长，做事很……”袁伟书顿了下，省略了之后的形容词，继续道，“老徐说那边他会尽力周旋，但是肯定无法按照原定日期放款了。” 郑允浩一直叩着桌子的手指停了下来，“笃笃笃”的声音消失后，办公室里更是寂静的只剩下呼吸声，袁伟书深知此事的后果有多严重，见郑允浩不说话，不免有些慌的追问：“郑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度假村项目是THE KING开年的重中之重，也是郑允浩扩大商业版图的试水，这个项目投入了公司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稍有闪失，便不只是伤筋动骨那么简单。 “你先出去。” 袁伟书心下惴惴，有心想问，却又不敢在这个时候多嘴，磨磨蹭蹭的站起身来往外走，郑允浩没有抬头看他，只低头盯着桌上一条不起眼的裂纹陷入沉思。 老徐那边传达的信息很明确，银监会新来的处长卡了贷款，不论是有意为之，还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带来的只会是两种结果，一是这笔款彻底没戏，二是放贷时间往后退，但是这两种无论是哪一种都会造成短期内资金链断裂，对于一家企业来说，这几乎是致命的，有多少公司是因此倒闭的，郑允浩很清楚。虽然THE KING的实力远胜于那些小企业，但是面临这样的问题，即便他有壮士断腕的勇气，终止度假村项目，转手他人，THE KING也势必元气大伤，资产大幅度缩水，一蹶不振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 更何况，郑允浩从来就没想过要放弃这个项目。 脑中不知为何突然跳出金俊秀的那句“瑞金既然已经这样了，也不怕豁出去拖垮THE KING”，他蓦地抬头，唤住将要走出门去的袁伟书，语气多了几分急躁：“去查查金俊秀和银监会这个新处长之间有什么牵连，再去给我约……” 他迟疑了片刻，报出了几个名字，看了看手表又道：“就约在七点半。” “知道了。” 袁伟书点点头，带上门飞快的跑了出去。 直到脚步声渐行渐远，郑允浩才坐回椅子上，捏着眉心往外看，暮色四合，玻璃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窗外的景色都变得模糊起来，霓虹灯变成大块大块斑斓的色团，晃得人有些眼花。 袁伟书很快回了电话，他约的六个人里，除了有一个在外地赶不回来以外，都很给面子的答应赴约。 “让司机半小时后在楼下等我。” 郑允浩挂了电话，靠回椅背上，缓缓闭上眼睛。 他觉得疲惫又觉得心头一片荒芜。 郑允浩攒的局一直喝到了深夜才散场，席间他探了诸人口风，却依旧是毫无头绪，贷款没有批过风声还并没有传出去，酒桌上自然还是一派和谐之气，临走前，还有几个拍着他的肩膀抒发以后合作，或是互帮互助的美好愿景。 酒话自来不必当真，何况明天朗安地产和贷款被卡这两个消息传出去，别说是合作，这些人不在背后再多推一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郑允浩这些年看多了世态炎凉，早就想的透彻。 只是越透彻，心就越凉。 他晚上喝了不少，不过没醉，司机刚把车开到山下，他便让司机停了车，打算自己一个人走上去。 “郑总……” 司机见他脸色不佳，脚下还有些飘，不敢就这么开车回去，怕出什么事，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走。” 郑允浩懒得废话，头也没回，只伸手示意司机麻溜从眼前消失，司机哪里还敢多言，赶紧开车离开。 春夜风不凉，吹到身上也不觉得冷，只是酒气散出来后，稍有些头疼，郑允浩踩着碎叶慢慢的往上走，这条路他走过无数遍，却是难得一次用脚来丈量，他举目四望，只觉得清冷月光之下，周遭的景色更显出几分阴森。 郑允浩自然不怕这些，只是不免想到他上次发烧晕倒，在中在这样的深夜里跑出来给他买药，胆子那么点小的人，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不必说也能猜到肯定吓得够呛。 要不要出钱装几个路灯？好像确实黑了一点。 郑允浩抽着烟一边走一边想，等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已经抽掉了小半包烟，他抬头望见黑漆漆的一排窗口，虽然猜到在中应该已经睡了，但是映入眼帘的一片融入黑夜的单调色彩，还是让他觉得心底空落落的。 明明他原先最喜欢的就是这里的清静和不被打扰，但是也不过短短小半年的时间，他竟然习惯了回到家时，家里有人等他的感觉。 郑允浩按了密码，“滴”的一声后，放轻了脚步推门进屋，他低头脱了鞋，才站直身体，就觉得迎面一阵风声，下意识的反手按下电灯开关，便看见在中光着脚丫子站在几步之外，咧着嘴朝他笑： “回、回来啦！” “你怎么还没睡觉，”郑允浩给吓了一跳，脱口问了一句后，又扫到他光溜溜踩在地上的脚丫，又道，“你鞋呢？” 在中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看自己的脚，这才“啊呀”一声，跑回沙发边上穿了鞋，又跑回来回答他问题：“穿好，穿好啦……我，睡觉啊，等你，回来就，睡觉啊。” 郑允浩一怔：“你等我干什么？” 他问完便觉得自己这话好像有些伤人，可是偏偏这些年都是这么生硬直白过来的，想改口也晚了。 “不、不干什么呀，”在中却没有想这么多，他揉揉眼睛，像是有些犯困，打了个小小的哈气，却又立刻收回去，“呜噜噜”的摇摇脑袋，软绵绵的道，“就，等你啊。” 他穿着红色的睡衣，衬的皮肤更白，头发乱蓬蓬的，可能是刚刚在沙发上睡着了，脸上还有压出的红印子，看着乖巧又可怜。 “去睡觉去。” 郑允浩把外套丢在沙发上，又把沙发上的小熊扔给在中，后者抱着熊歪头看他：“那，你呢？” “我一会就去睡了。” “喔！” 在中点点头，自己往楼上爬，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转头偷偷的看郑允浩，松开了领带的男人靠在沙发上，头后仰着，双臂展开搭在沙发背上，胸膛一下一下的起伏。 客厅里的灯调暗了，在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却突然觉得小浩好像不开心。 可是要怎么办呢？ 在中咬着手指头想了一会，又踩着拖鞋跑下楼。 郑允浩听见有脚步声由远而近，最后停在了面前，他以为在中又有什么事情，于是长长的出了口气，坐直身体想要开口问，结果一个“你”字才说出口，站在面前的漂亮的少年却伸长胳膊，笨拙却认真的将他扣在了怀抱里。 “抱、抱一抱，就……不难，过了。” 郑允浩整个人都蒙了。 他比在中高半个头，两人一站一坐，身高差虽然明显了一些，但是体型的差别却摆在那里，他精壮结实，肩宽背厚，而在中即便长了几斤肉，却依旧比一般人要瘦一些，这样保护性的姿势由他做起来但是想想便觉得有些别扭，像是调换了角色，可是在中表现得却比任何时候都认真，他死死的搂着郑允浩，学着郑允浩平时保护他的时候的样子，一下一下的轻轻的拍他的背，嘴里含含糊糊的一遍一遍，软声软语的道： “小浩，也，不要……害怕。” 郑允浩还在错愕着，他的头贴着软软的肚子，耳畔听的是规律的心跳声，错愕的情绪慢慢的沉淀下去，随之浮起的是哽在喉头的一股热气，他说不清那是什么，在中衣服上的扣子硌的他耳朵有些疼，这样被人保护的姿势也让他有些别扭，但是不知怎么的，却不愿意推开。 在中过了很久才松开手，他抿着嘴巴仔细的打量郑允浩有没有高兴起来，只是坐着的人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睛亮了几分，在中便更加苦恼了。 还要怎么做呀？ 他绞尽脑汁的想呀想，片刻后又“啊”了一声，踢踏着拖鞋跑进厨房，翻了一会后拿出一根棒棒糖，拆开递给郑允浩。 郑允浩没接。 于是他又真挚的给他介绍：“这个，这个，味道……也很好吃的。” 郑允浩这会脑子已经不太灵光，只顺着在中的话把棒棒糖放进嘴里，后者这才在他的身边坐下，手放在膝盖上，坐姿乖巧的眨了眨眼睛道：“我，给你……讲，笑话吧。” 沈昌珉之前送来的书里有一本《笑话大全》，收录的都是过时了八百年的冷笑话，早就被说烂了，可是偏偏在中是第一次看，每次都把自己逗得前仰后合，有时候想起来还后反劲儿“咯咯咯”的笑几声，又傻又萌。 他这次讲的有是个老掉牙的笑话，如果一定要追溯一下的话，郑允浩记得大概是他上初中的时候听过的，久远得仿佛出土文物，偏偏在中却边说边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乐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见郑允浩还是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于是收起笑容，小心翼翼的问： “不、不好，笑呀？” “呵呵呵……” 好笑个JB。 小可怜眼中满是期待和紧张，因为刚刚笑的太厉害，脸上还带这点红晕，像是喝醉了一般，傻兮兮的却又软软的。 没有被笑话逗笑的郑允浩，盯着他看着看着，终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这天晚上，本以为自己会失眠的郑允浩意外的睡得很踏实，连梦里都是在中用的那款水果味洗发水的甜甜的味道。 然而郑允浩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到第二天。 度假村项目因为朗安地产的毁约和贷款出纰漏而面临着全线崩溃的消息几乎一夜之间就传遍了圈子，郑允浩才进公司就一连接到了几个电话，有旁敲侧击打听情况的，也有满怀同情表示慰问的，更不乏幸灾乐祸等着看笑话的。 公司里从上到下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谁若是不小心犯点什么错，就会被以脾气暴躁闻名的郑总骂到怀疑人生，连秘书小姐进去送咖啡的时候都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然而郑允浩这一次却出离的冷静，甚至在秘书小姐放下咖啡后还抬头道了声谢。 秘书小姐吓得差点同手同脚走出去。 郑允浩心里并不是没有火气，相反，他现在怒的几乎像要喷火，但是眼下的情况连让他发火的时间都没有，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了。 找新的地产合作商，和其他银行联系申请贷款，和政府方面联系，尽最大的可能打消他们的疑虑，同时还要谨防着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利用这个乱局生事。 他忙的几乎没有时间睡觉。 远在国外的朴有天因为时差和消息闭塞的缘故，迟了几天才听说了这事，惊得差点掉进海里，找了个信号好的地方便给郑允浩打电话。 郑允浩这头才挂了一个银行高管的电话，关于对方倒是没有推脱，但是借贷却有一套必须要走的程序，即便缩减到最简化的程度，也需要半个月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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