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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在一个店里面，”有人问起，在中便比手画脚的描述起来，“先去，一个好大的店，好高好高，有……好多，好多人，我问一个，姐姐……说我，买领带，她就，带我去。” “然后呢？” “好，贵的，没有钱，”在中做了一个沮丧的表情，眉毛都耷拉下来，“那里好，几个姐姐，不给我，看领带，说钱，不够，不能……不能买，她们……还笑，说，傻子。” 说到这里，在中好像有点委屈，撇着嘴角，手在裤子上蹭了蹭，声音低低的，看起来很是可怜。 “我靠，哪个商场啊，柜姐这么没口德，”朴有天这下不笑了，义愤填膺的一锤手道，“小在中不生气，赶明哥带你报仇去。” “不，不生，气的，”在中一听“报仇”，吓得赶紧摆手，指指郑允浩手上的红领巾道，“我，我后来，买到了，呀……老爷爷，说，这个也是，戴在脖子上的……领带，我……走了，好远呢。” 说到这里，在中倒是有几分骄傲的样子，笑了一下，似乎又有点不好意思，摸摸鼻子把头低了下去。 “所以你才迷路的是不是？” 沈昌珉看了拿着红领巾好半天都不说话的郑允浩，转而意味深长的问了在中一句。 “对，对的，”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在中赶紧点点头，“不认得，路了……走啊走，天都黑了……害怕，找不到了，肚子也，好饿……” “天黑了你不知道坐车回来？我不是告诉你怎么花钱了么？饿不会买吃的么？你特么晚上都……” 郑允浩话没说完就忍回去了，他心里有点不舒服，前几天连着下了两场雪，这个小傻子也不知道走了多远，饿了多久肚子，晚上又是在哪里睡得，他有心想问，却又问不出口，不想听见答案。 “钱，花完……就没有了，你说过的，”看出郑允浩是生气了，在中不安的搓着手重复他说过的话，“不许，乱花。” 郑允浩气的差点吐血。 他那会看金在中傻呵呵的，小破包里装着几个钢镚就当宝贝抱着，就甩给他几张票子，教他认钱，后来又随口说了一句“这都是我的钱，拿着也不许乱花”，他那时不过是凶在中凶多了，随便那么一说，没想到这小崽子记得这么清楚。 “哎呀，好看的，是吧，昌珉，这领带多好看啊，”气氛一时有些僵，朴有天见状伸手拿过郑允浩手上的红领巾，朝沈昌珉使了个眼色道，“来来来，允浩，我帮你带上。” “滚你大爷的。” 郑允浩一躲，余光瞥见偷偷看过来的在中，心不知怎么就软了，动作慢了半拍，就被唯恐没有热闹看的朴有天给拽住，拿着红领巾就往他脖子上系。 “你他妈的会不会啊？”都是十几二十年没系过这玩意的人，郑允浩仰着头，只觉得快被朴有天勒死了，正要抬腿踹他，就听朴有天道：“好了好了，在中，快来看看，好不好看。” 一直站在边上想要来帮忙却又不敢的在中一听，赶紧小碎步跑过来，歪着头对着郑允浩左看右看，最后迎着他的目光咧嘴笑着点头：“好，好看的，特别……好看。” “我也觉得，”朴有天憋笑憋得脸都红了，还一本正经的附和在中，顺道拖沈昌珉下水，“啊，昌珉，是吧？” “嗯，我也觉得很好看。” 沈昌珉点头。 在中受了表扬，笑眯眯的跑开了，等他跑进房间，郑允浩立刻一把扯下红领巾，骂道：“你们特么都瞎吧。” “哈哈哈哈哈哈……” 朴有天仿佛吃了炫迈，笑的根本停不下来，反倒是沈昌珉道：“我真觉得挺好看的，衬得你的气质特别的纯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朴有天蹲在地上就差满地打滚，他笑得太疯狂，以至于在中抱着小熊从房间里探出头来看，见郑允浩看过来，他又“嗖”的躲了回去。 “你要是不喜欢，就扔咯，”沈昌珉朝他做了个“随便你”的表情，脱了外套往厨房走，口中道，“留下吃饭？” “不然呢？” 郑允浩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踹了一脚已经笑的躺在地上不起来的朴有天，这才又看了看手上拿着的红领巾，像是思考了一会后，咬牙切齿的团吧了几下，塞进了口袋里。 这绝壁是疯了。 因为在中不太会用筷子的原因，四人凑在一起吃完饭，外面的天已经彻底的黑了，郑允浩看了眼时间，准备打道回府，起身穿上外衣后，见在中还坐在茶几边上翻一本卡通书，于是伸手去拎他的领子，口中道： “走了！” 看得正认真的在中吓了一跳，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一般，抬头看郑允浩，结结巴巴的问他：“去……去哪里，啊？” 郑允浩这下被问住了。 他刚刚叫这小傻子一起走，完全是嘴先于大脑的决定，仿佛已经是在心里演练过一百遍的，最自然的动作，压根就没有多年思考，等这会被在中这么一问，再加上朴有天和沈昌珉投过来的目光，一向彪悍的无人能敌的郑总突然有点尴尬！ 尴尬的想打人。 郑允浩目光恶狠狠的，在中有点害怕，本能的看向沈昌珉想要求助，后者笑着看过来，温和道：“你不是总说起郑先生和大房子么？现在要带你回大房子了，你不回去么？” “就是，回家了回家了，我的保姆生涯也该结束了。” 朴有天在边上附和。 在中有点没听明白，他懵懵懂懂的看看沈昌珉，又看看看郑允浩，似乎用了很长时间才消化掉这句话的意思，于是他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几乎是欢呼着往卧室里跑： “回，回家啦。” “家个屁啊。” 郑允浩哼了一声，声音却小的连站在他身边的朴有天和沈昌珉都没听清。 在中统共也没什么东西，很快就背着小包，抱着他的宝贝熊跑了出来，先是乖乖的和沈昌珉，朴有天再见，然后才跟在郑允浩的后面往外走。 天气不太好，新小区的路灯也没有全开，黑漆漆的一片，在中有点害怕，偏偏郑允浩腿长，于是他只能一路小跑的努力跟上去，嘴里小小声的给自己打气： “不怕，不怕，不黑，不害怕。” 在中叨咕的次数多了，郑允浩听着心烦，正要停下来等一等，低着头没收住脚步的小可怜便“咚”的撞在他的背上。 “嘶……” “啊，撞，撞到了，”在中一哆嗦，怕郑允浩生气，赶紧伸手在他的背上摸了摸，又鼓着脸“呼呼”的吹了几口气，像是在安慰他，“吹一吹，吹吹就，不疼了。呼……” 郑允浩觉得自己活活被气笑了。 “你怕黑？” “怕，怕呀。” “怕黑还往外跑是吧。” “我……我是……” “你是个屁，我告诉你，你下次再乱跑一个试试，看我不打断你腿。” “啊，不，不要，不打……不跑。” “哼。” “不乱，跑了，听话。” “哼。” “你，不要，生气了。” “谁特么生气了。” “喔，不生，气好，我以后，还给你买，领带。” “……”
第9章 郑总觉得天气都在跟他作对 郑允浩洗完澡，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的时候，又看见了那条红领巾。 质量非常不咋地的红领巾一沾水就掉色了，一线红色顺着水蔓延开来，让郑允浩莫名体会到了大姨妈侧漏的感觉，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咋回事，一边嘴里骂骂咧咧的表达自己日了狗的心情，一边却眼疾手快的把红领巾捞了出来。 “操……” 湿哒哒的红领巾拿在手里，还在不断地往地上滴淡红色的水珠子，打湿了价格昂贵的地毯，郑允浩做完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后，如同大脑短路一般又站了好一会，才如梦初醒的骂了一句。 这不是脑子坏掉了还能是什么？ 回想其他小学那会，好像都没正儿八经的带过红领巾，郑允浩哼了一声，抬腿走到垃圾桶边上，正要松手，冷不丁的却又想起在中问起好不好看的时候，又紧张又期待的表情。 丢弃的动作中途夭折，洗手间里很快响起了吹风机工作的“轰轰”声，化纤的面料很容易吹干，没一会就又变成了轻飘飘的一块小红布，郑允浩对着手上残留的红色染料看了一会，半晌回到卧室，打开衣帽间的门，一抬手把红领巾给扔了进去。 眼不见为净。 昨天没睡好的郑允浩躺在床上打算补个好觉，事实上他已经连着好几天都没有休息好，心里装着事儿，总是睡得不踏实，今儿难得诸事消停了，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闭上眼睛却睡意全无，翻来覆去的，不是想到吴阿姨的那句“天这么冷，可怎么办啊”，就是记起在中说的“肚子饿，好冷，没有钱”，总之是睡意全无。 “妈的……” 郑总翻身坐起，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写着两个字： 愤怒！ 于是干脆觉也不睡了，直接去找让他睡不着的罪魁祸首，因为郑总怕吵的原因，所以除了他的卧室和工作室外，三楼所有的房间都是空置的，为数不多的几间能住人的客房也都在二楼，其中在中住的就位于二楼的最右侧。 郑允浩走到客房门口的时候，门依旧没有关，在中似乎并没有养成要关门的习惯，透过缝隙就能看见他也没有睡，正抱着他那只已经快被摸掉毛的熊坐在床上看故事书，一边看还一边费劲的讲给怀里的娃娃听。 “有一个，公主……叫白雪，公主，那她一定……很白，嗯，白白的，然后，她妈妈死掉了，好可怜喔，小浩，你看……她妈妈也死掉了。” 郑允浩听见“小浩”这个称呼就咬牙切齿的想，迟早要把那掉毛的熊给扔出去，紧接着又敏感的捕捉到在中用的“也”字。 所以说这小傻子，除了弟弟外，还记得自己有一个去世了的母亲么？ “后……后来，白雪公主又找了，一个后妈，”屋里的小可怜还浑然不觉自己正在被人暗中观察，依旧认真的给小熊讲故事，磕磕巴巴的，“后妈，对她不好，因为……因为，啊，因为白雪公主，长得很漂亮，后妈有一面……这个字，不认识，唔，是，嗯，鬼镜，她就问镜子……谁最，漂亮，镜子就说，咿呀，可是镜子，怎么会，说话呢？” 好好的一个故事给他说的支离破碎，郑允浩看了看他怀里的熊，心说这得亏是个娃娃，但凡是个能说会动的，都得跳起来大耳刮子抽他。 说的这是什么玩意。 他推门进去，打断了正在思考的为什么镜子会说话的在中的思绪，后者冷不丁看见他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傻乎乎的坐在床上张嘴看着，像是个没电了的漂亮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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