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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个样子。”丹恒轻声说道，抚摸残缺的镜面，在一片片碎掉的画面中，刃的虚影显现。 刃满目充斥杀意，喊道：“来吧丹恒！” 那是宣战，是怪物间的厮杀。 丹恒准备迎战，他早已摆脱人类的身份，正如桑博所言，从来就不存在提升理智值的方法。 只是他在自欺欺人，误以为自己还是人类。 丹恒倏地睁眼，神情凌厉又坚毅，向着镜中走去，诉说着自己的想法：“我不会让悲剧继续上演，接下来的路是属于我们的。” “多说无益。”刃打断道，他站在高台之上，站在最终副本的最高点。 无数怪物在周围汇聚，神明间的厮杀引来他们的围观，作为小鬼，但凡能分食到败者的尸体，他们也能进化成邪物。 丹恒颔首回道：“那便来吧。” 话应刚落，无数剑柄飞来，那是无数人的残剑，上面束缚着亡灵与感情。 哭嚎遍布整个原野，地面变成浓稠的液体，不断向上冒泡。 刃也从高处一跃而下，手臂的肌肉绷紧，正如他的名字，化成为无情的刃。 “丹恒，该结束了！”他在空中扬起武器，落下重重一击，不留任何余力。 而丹恒也迅速召唤出水龙，从下到上冲击，将其打落。 刃的笑意更盛，夸奖道：“不错，对！哈哈哈，就是这样，丹恒，往这里攻击！” 下一轮攻击如潮水般袭来，丹恒站在水流之上，脚底形成水龙卷般的平台，在半空中穿梭。 “起。”丹恒倏地睁眼，数条水龙汇聚在一起，相互搅动，将刃所束缚。 但刃仅用一剑，便整个切开海面，喊道：“太柔软了！” 接下来所有的攻击亦是如此，刃的剑法又快又准，将海水切开，从缝隙中窜出。 两人用最原始的方法交流感情，剑被水流击退，震得“铮铮”作响，但无人能触及对方。 “你就这点能耐吗？丹恒，看来胜负已定！”刃转换着姿势，朝着丹恒做最后的突进。 那是他饱含全力的一剑，能够贯穿丹恒，将其拉入死亡的深渊。 丹恒对此毫不躲避，反而拧眉说道：“是的，胜负已定。” 古海之水倒灌，整个世界被海水淹没，巨龙带来了无穷无尽的水，将两人完全包裹。 丹恒在水中抬起双臂，竭尽全力锁住刃的行动。 “哈……” 鲜血从嘴中吐出，在海水中迅速扩散。 能力的使用过于勉强，但为了制服对方，丹恒只能铤而走险。 “结束了……”丹恒缓缓说道，随意拿起一柄残剑，对准刃的胸口。 却迟迟没有下手。 刃反而停止挣扎，闭上双眸迎接死亡。 他张开双臂，像是面对爱人的低语，在最后才舍得放缓话语：“下手吧丹恒，你做到了。” 做到了承诺，做到击杀怪物。 刃的嗓音被水流模糊，他一张一合，似乎在说…… “可惜，没有办法看见你所说的世界了。” 伴随着剑尖刺入胸膛，刃的身体破碎，像是镜子般，出现一道道细小的裂口。 每一块细小的碎片都倒映着丹恒。 丹恒的镜子终于找到。 他的镜子一直在刃的体内，与对方的合而为一，分不清彼此。 战局结束的过快，其他怪物甚至没瞧见大佬干架的场面，胜负便已经敲定。 事实上，刃早已是求死之心，不过是拖着残缺的身体，等待丹恒给予最后一击。 按照剧本设计的那样。 是的，来自规则的剧本。 或许在小时候，不同的孩子性格迥异，但他们都会拥有一个特点，那便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正因为他们的眼界过于狭隘，才会产生各种天方夜谭，说出惊世骇俗的话语。 回望刃的一生，在幼年时期的应星，也曾是光芒万丈，带着孩童的自傲，觉得一切都能做到。 但时间磨平了他的棱角，他明白天外有人，也明白世界过于巨大，恐怕穷尽一生也无法探索。 他仍是外人眼中目中无人的应星，但又不是。 因为在他心里，也会存在无法完成的事情，那是知识带给他的冲击。 伴随着成长，他又了解到更多信息，在面临副本时，更是明白人类的弱小。 “我们周而复始，不停去攻略副本，寻找规则，但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应星妄图终结一切，在最后的副本中，与丹枫掀开潘多拉的魔盒。 从此，新神诞生，旧神陨落。 而等待他的，却是更深刻的绝望。 将他的身体填满、侵蚀，最后沦为发狂的怪物，无法再保持应有的理性。 是的，刃见识到了真相，正因为他看见了未来，才会笃定未来不复存在。 规则副本之所以以规则为主，凭借的正是万古不变的法则。 像是一道程序，深深植入世界之中，成为每个副本的根基。 而他们，也不过是遵循着规则生活，死后来到副本中，挑战失败又变成怪物…… 周而复始，没有结局。 无论是刃，还是丹恒，他们所拥有的，所失去的都是设计好的。 人们常称其为命运，但刃更想称为世界的愚弄。 旧神死亡后必须有新神继位，丹恒会成为不一样的存在，刃能够笃定。 除此之外呢？ 也终究是没有办法反抗世界的规则，再次沦为傀儡，去侵蚀无数个世界。 他们是被创造的，是可悲的灵魂。 但对于刃的答案，丹恒却斩钉截铁道：“不会这样的。” “不会这样的……” 以此重复数遍。 瞬间，无数知识涌入丹恒的大脑，他终于明白刃所经历的痛苦，他看见世界的全貌，任何地方，任何角落。 无数根线汇聚在每个人身上，万物不过是木偶，在按照规则生活。 有人会怀疑世界的真实性吗？ 或许会有，但那又如何。 在世界面前，人类太过于渺小，也太过于脆弱，连神明都是世界的棋子，又有什么可以挣脱？ 丹恒抗下无数哭喊声，痛苦的感情像是要将他吞没，而在坠落前，他紧紧抱住了刃。 他们掉入粘稠的液体中，宛如被沼泽拉扯，身体逐渐被吞噬，共同沉入其中。 …… 无尽，无尽的黑暗。 信众的声音再次浮现，他们祈求神明的降临，来保佑各自的生活。 “神啊，救救我们吧。”他们说道。 “我们已经受够轮回了，请改变这一切吧。”他们痛哭道。 “这个世界残缺不堪，请毁灭这一切吧！”他们愤恨道。 几千几万年过去，在漫长的演化后，世界崩溃在即，恨意充斥每个人的心头，他们祈祷着神罚。 那便是第一位神的降生，为整个世界带来灾难。 …… 丹恒仍在向下坠落，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犹如划过的流星，他们穿过沼泽，又落入云层之中。 祈祷声再度浮现，嘈杂又浑浊，丹恒听见母神的声音，那是无数邪物的诞生，新的神被供奉，又被人心玷污。 “我们没有办法做到…” “如果有神，可以救救我吗，救救所有的人吧……” “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请给坏人降下神罚吧。” 规则副本由此产生，人心是多变的，看似是邪神控制了人类，事实上，却是人心在左右神明。 丹恒不能回应，他还在下落，全程紧闭着双眼，不被声音蛊惑。 而最终，熟悉的声音出现。 正如人类模仿镜中的景象，神又何尝不是模仿他人期望的样子？ 三月七的声音说：“丹恒的话，其实是很温柔的人了，只是看起来木木的。” 星的声音说：“丹恒嘛，啊，那肯定是最可靠的伙伴吧。” 穹的声音说：“其实丹恒还蛮有意思的，很多梗你和他说他也能理解，哈哈。” 姬子的声音说：“丹恒吗？他有时候总在一个人发呆，或许是曾经经历的事情吧，但我希望他能开心一点。” □□的声音说：“丹恒是个沉稳的人，这点不需要任何人质疑。” 在每个人眼中，丹恒都有些许的差异，但在最后，所有的声音汇聚成一道，如闪耀的光点，传递到丹恒的内心。 “但是，丹恒就是丹恒。” 霎时，丹恒倏地睁开双目，与刃在半空中对视。 像是经历一万年之久，从生命的第一次诞生，到未来生命的消亡。 无数杂糅的声音被粉碎，丹恒在纷杂中维持自我，成功将神性剥离。 那便是他与刃最初的目的，以人之心掌握力量，不会受神心的影响，彻底终结神明的轮回。 刃对此轻笑，他早有所料，带着了然的笑容道：“丹恒……你做到了，恭喜。” “你就是你，从没有改变过。” 刃的语气坚定，他从未怀疑过丹恒的变化，至始至终跟随在身旁。 但一切也要结束了，刃已经迎来终章，如同泡沫般飞速散开，变成散落在世界的光点。 怎么捞，也无法将其拥入怀中。 丹恒抿嘴，他在空中转换姿势，朝着另一方向坠落。 既然是神明，那能否实现自己的愿望？ 他曾赐予刃死亡，但也进入过梦中、镜中。 他找到了那个梦，并将其收入包中珍藏，那是刃仅存的部分，也是他活下来的可能性。 正如丹恒曾问过一无所知的刃，追问其想要做什么，以及今后的打算。 对方都回答“不知道”。 但在最终决战前，丹恒又再次询问，刃用平稳的语气回复：“如果可以的话，想和你去往很多地方。” 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记忆变得模糊，世界的眼泪被吹干，丹恒终于能控制身体，在一汪清水中醒来。 “呃。”丹恒吃痛道，舍弃神心的代价是用肉身承担，眩晕感还未缓解，丹恒轻轻摇晃脑袋。 水面溅起涟漪，丹恒缓慢爬起，望见远处的枫树下坐着一个人。 他忍痛前往，又在近在咫尺时停下。 “不坐吗？”对面问道，抿了口热茶。 微风拂过，茶香四溢，枫叶在空中摇晃，恰好落入丹恒的手中。 玩弄着手中的枫叶，丹恒微微发愣，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好久不见。” 刃缓缓转身，他不再是那副阴沉的模样，身上也没有刀疤与伤痕，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融入无边的春色中。 “好久不见。”他回道。 正如两人初见。 或许今后还有更多的困难，他们也无法撼动世界的存在。 但从此刻起，他们会携手共进，穿过大海与山林，跨过千千万万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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