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澜不想跟他说话,“我去,睡觉。”到柜子上拿了壶青梅酒,便转身回了卧房,然后紧紧关上了房门。 云呈无所谓的脱了外衣,然后抖开被子往身上一盖,“嗯……还挺软和。”他头枕着原本就放在榻上的软绸小枕,合上眼舒舒坦坦的睡了。 那时五庄观无人,司澜每日要到后院照顾花草。 他每日起得很早,从卧房出去的时候就能看到睡在软榻上的云呈,大咧咧的连衣裳也不穿,被子都垂到地上去了。 司澜瘪瘪嘴,有些敢怒不敢言,毕竟人家一看就是实力深不可测的大妖,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土地仙。 他只好先去小厨房做早饭,平日里自己做饭也就是简单的煮个粥,然后蒸一些甜糕。 但是现在家里多了一个人,司澜有些苦恼,感觉云呈不会喜欢吃这些东西。 但是转念一想,他本来就是强住在这儿的,干嘛要管他喜欢吃什么!不爱吃才好,赶紧回自己家去。 于是,司澜照常煮了一锅银耳粥,又蒸了些豆蓉糕和蜂蜜糖饼。 “你做什么呢?” 司澜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上的勺子都掉在了地上,他转身看去,是刚睡醒的云呈。 “怎么胆子这么小?在自己家里都怕。”云呈弯腰给他把勺子捡了起来,然后放到了案边。 司澜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许多,几百年他都是一个人住的,本来家里就安静。云呈走路又没声音,猛然一出声,他不被吓到就怪了。 “都、怪你,吓我。” 云呈叉着腰站在厨房门口,小土地的袖子被襻膊系起来,露出那一截白皙瘦弱的小臂,像一节雪藕花的根茎。 “谁吓你了,自己胆子小还怪别人。”云呈动动鼻子,“你做什么呢?甜腻腻的。” 正好银耳粥煮好了,司澜盛了一碗出来,感受着背后的目光,他斟酌着问道,“你,吃不吃?早饭。” 云呈挑了挑眉,“吃啊,怎么不吃。” 司澜只好又盛了一碗,连带着两碟糕点一起端去了外间的圆桌上。 云呈其实很少用这种饭食,方才只是嘴比脑子快,想故意逗逗人的,不过现在闻着这银耳粥的香味,倒是真想尝尝了。 司澜低头吃饭,碟中的糕点一块一块减少,云呈拿了一块豆蓉糕,“这什么糕啊,也太甜了。” “豆、豆蓉糕。” 云呈有些嫌弃的把剩下那一点放进嘴里,“好甜,你什么口味啊,真怪。” 司澜默不作声,只是一块接着一块吃糕点,一个人把两盘糕点全吃完了。 其实放在平日里他是吃不完的,但是被云呈这么说,他就有些不服气,一个劲地往嘴里塞。 云呈看他这样,两口喝完了粥,“瘦成这样,还挺能吃,我再给你盛碗粥?” 司澜肚子已经撑得很饱了,“不、不要了。”他现在只想出去走走消消食,于是站起身来跟云呈说,“我要到,五庄观,去了。” 云呈伸手拉住他的胳膊,“那我怎么办?你就留我一个人在你家啊?” 司澜不太明白,他的手缩在宽大的袖子里,“什么,意思……” “你要去多久?带我一起去啊。”云呈站起身来,就要跟着司澜一起出去。 司澜微微用力挣开他的手,“你进不去,就在,家里吧。”他指着屋上天窗,“不过,一个时辰,我就,回来了。” 云呈是下定了心要跟他一起出去,“我一个人待着有什么意思?好歹是客人,你这人怎么一点也不懂得照顾人的。” 他说话语速快,司澜被他堵了个哑口无言,觉得他十分不讲理,行事作风也简直是土匪一样,哪里像客人了。 实在没办法,司澜还是带着云呈一起出了门。 万寿山是难得的仙家福地,灵蕴深厚,山中风景更是令人心旷神怡。 一路上云呈的嘴就没有停过,司澜被他烦得不行,简直想直接遁地而行,不想跟他走在一块。 “道君家里那棵人参果树不是化形了么?你见没见过?是不是像传闻那样生得十分貌美?” 司澜自然觉得元渺生得很好看,但是云呈语气轻浮,让他不想回答,所以就只埋头走路。 云呈看他不理人,又伸手去拉他,“你怎么又不说话了?难道你没见过那个树精?” “不是、树精!”这人说话真讨厌! 云呈拽着他的袖子,无赖地不撒手,“好好好,不是树精,那你到底见过他没?”其实他现在也不是很想知道,只是见这小土地闷着,随便找个话来说。 司澜只好点点头,“他人,很好的。” “呦,头一次听你夸人呢,到时候我可要见见。”云呈走在司澜边上,没一会儿就到了五庄观。 司澜在墙根边上蹲了下去,下一刻就到了后院的人参果树下。 云呈无语地冷哼一声,然后跳到了后院外那棵白玉兰树上站着,拿出一瓶从司澜柜子里顺出来的桃花酒,“小土地……还挺会酿酒。” 院中的司澜拿着小木水壶挨个浇花,云呈发现他不仅说话慢,动作也慢吞吞的,就跟他自己养的小蘑菇似的。 又站在树上看了一会儿,云呈发现,这小土地好像……是真把他忘在脑后了! “喂!你还记得我一大活人站在这儿呢么?” 暖融融的阳光下,院子里弥漫着淡淡花香,正岁月静好的司澜被他吼得一抖,眼神迷茫:? 看到云呈气势汹汹的站在树上,他才想起来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个人跟着自己一起。 他拿着扫帚慢吞吞走到墙边,语气疑惑,“怎、怎么了?” 云呈喝完瓶中最后一口酒,随手扔了玉瓶,砸在地上清脆的一声碎裂响。 司澜皱皱眉,但是伸手也来不及阻止了,他的声音又轻又小,“唉……我的,瓶瓶……” 洗干净,他下回酿酒还能用的。 “快点出来,我一个人站着多无趣啊。” 司澜生气了,垂着头不想跟他说话,拿着扫帚顺着墙根边扫地,其实院内很干净,并没什么需要打扫的。 云呈只是随手一扔,这种东西他从未放在眼里过,自然也不知道司澜为什么生气,“这地有什么可扫的?浇完花了还不出来,五庄观就这么好待?” 这人真讨厌……说话讨厌,做事讨厌,还要住在我家里!吃我的饭!摔我的瓶! 司澜越想越委屈,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要遇到这种人。他只一个劲的垂头扫地,一句也不理云呈。 云呈更是莫名其妙,“你到底出不出来了?” 他哪里知道,司澜心里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了。 之前镇元子和元渺对他说,若是觉得困扰,可以直接住在五庄观内,原本司澜从未这么打算过,现下他是真的在考虑。 实在不行,就先住在五庄观里……就是不知道云呈会不会生气,然后回家里捣乱……哎……真是仙生艰难。 云呈站在树上,看司澜一会儿仰头看天,一会儿垂头叹气,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到底怎么了?浇花也浇完了,扫地也扫完了,快出来啊。” 司澜放下扫帚,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不,出去了,今天,住在这。”他朝着云呈摆摆手,“你自己,回去吧。” 云呈:? “你、说、什、么?” 司澜害怕的缩缩脖子,眼眶有些红,他自以为非常用力实际声音很小,“我,不回去!” 云呈脖颈上血红的荼蘼花都更艳丽了,彷佛是真的生了大气,一双眼眸紧紧盯着司澜,咬牙切齿地,“你耍我呢?” 他的身上燃起一股火红盛大的烈焰,语气饱含威胁,“出来。” 司澜眼眶更红,慢慢蓄起了水汽,云呈自己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但是在司澜眼里就是个马上就要发怒爆炸的大火球,他更加不可能出去了。 “你、我、我都让你,住我,家了。”司澜捡起扫帚往后退,声音越来越小,“你不能,不能进来,不能、打我……” 云呈瞧他后退,更是怒火中烧,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被这么无视戏弄过,盛怒之下语中含冰,“你以为我想住你那破房子?我数声,一、二……” 司澜心跳如擂鼓,但是听到云呈的话他也生气了,“不是、破、破房子!”他就不该收留这个坏人,不仅扔他的瓶子,还骂他的房子是破房子! 云呈现在根本听不进司澜在说什么,只知道他又在反驳自己。 从始至终,他就没从这张嘴里听到过什么好话,永远都在拒绝他,驳斥他。 自小无法无天惯了,即使在西方天界,佛祖管辖之地,云呈也一直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从没有人能压得住他。 他双眸赤金,愤怒四溢的灵气围住了整个五庄观,“我真想把你的舌头割下来,看看是不是肉做的。” 司澜浑身发抖,后退到了人参果树下,他的背靠在粗壮的树干上,双手颤颤地扶住人参果树,像是给自己找个依靠。 “我并,并没有,得罪你。”为什么,司澜想不明白,他害怕这样喜怒无常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也在发颤,眼里扑簌簌地落下泪来,“明明是你,你天天,欺负我……”自从遇到云呈,他就没有一日好过过,即使是晚上睡觉,都总是惊醒。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受欺负的人,为什么生气的是云呈,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看到都把人吓哭了,云呈吐出口气,心里既畅快又堵得慌,畅快是因为这个小土地也知道怕他,堵得慌是因为看到他哭得伤心。 他敛起灵气和怒相神火,站在墙头看那个缩成一团的小蘑菇,一呼一吸调整间,慢慢没了怒火。 语气也沉下来,“你出来,我不生气了。” 他不生气,但有人生气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司澜用自己觉得最大的声音吼道,“你凭什么!生气!明明、明明是,你!欺负我!” 可恶!结、结巴,显得,好没有,威慑力! 司澜:更想哭了。 云呈眼眸恢复了黑亮的颜色,撤去了赤金,他一脸的疑惑和莫名,“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他明明对这小土地很好啊?之前还送了人好多礼物,只是司澜不收而已。 司澜抽咽着用袖子擦眼泪,觉得有点丢人,但是说出来又觉得比之前好受一些,“你、你总是,生气,吼我。还摔我,我的玉瓶,还、还骂、我……” 云呈皱皱眉,截过话头,“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司澜伸出手指,愤怒地朝他点点,哭着说话气得声音都变了,“还骂、我的,房子!” 云呈:………真是祖宗。 感到一阵头疼,云呈捏捏眉心,“我不是……我不是要吼你,我跟人说话就这样。”他头一次为自己这样的性子感到无奈,看司澜还是窝在那树根底下,只好学着放低声音,“真的,我跟我母父哥哥说话也这样,我……我以后改改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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