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顺着对方的手指看去,隔着一层擦拭明亮的玻璃清晰的看见对面冰激凌店前,慈祥的父亲,温和的母亲,笑容满面抓着父母双手的雀跃孩童,足以被称作家庭幸福的典范。 白兰带着笑意道:“其实我知道的哦,那个男人在外面有一个私生子,是一个对妻子不忠,对孩子不幸的人渣,但你看,他们现在多么幸福!妻子其实也知道丈夫的事哦。 但只要相互间假装不知道,假装隐瞒的很好,就能将这幸福延长下去,世界上最亲近人之间的尔虞我诈塑造了完美的典范,所以欺骗才是幸福的本质。 照顾家庭的人不理解外出工作的交际与疲劳,在外工作者无法理解家庭的琐碎与繁杂。但他们的不理解非常幸福,因为只要他们漠视对方的痛苦,假装自己宽容理解的模样就能将所有的矛盾化为乌有。” 白兰看向流浪者,笑容逐渐消失,名为落寞与不甘展现在脸上,他是天生的表演家。 就连天上明媚的太阳短暂的被遮挡,为这位表演家提供最佳舞台。 “但我们不同,把不理解装出理解的样子,是因为不这么做我们甚至没办法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只有将自己压抑在可悲的平庸上才能被接受。” “可这真的算是活着吗?将自己的才能和天赋抹杀,将自己沦为平庸中的一员,将自己独特的梦想与野心泯灭,这就是我们诞生于世的意义吗?” 白兰声音压的很低:“我知道的,你也是这样的人吧。” 流浪者冷漠的面容微微有了改变,他抬眸,神情晦暗不明。 小小的变化似乎在宣告着胜利,白兰嘴角勾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其实这个世界怎么样都没有关系,只是想寻找自己的意义,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处,不想要自己生命摧毁在无聊的世界中。” 白兰前倾身体,将所有的言语压抑在方寸天地中:“哪怕为此毁灭世界,成为邪恶本身,背负罪恶都不在意吧。” 流浪者沉默以对。 比起白兰,这个问题他想的更多。 白兰自以为理解、认同的话勾不起流浪者心中丝毫波澜。 数百年的岁月并非是人类能触及的距离。 流浪者扭头看向远处的一家人。 私生子这件事也许是白兰随口编造,但在细微动作中他也能窥见这并非只是谎言。 那个父亲从柜员的手中接过冰激凌,眼睛看着给他的找零,弯膝放低,没有注意到冰激凌远远低于那孩子的手,就像是再给另一个身形更矮小的孩童。 这究竟是白兰的眼力得出的结论,还真是如他所说利用他的情报网而寻到的消息。 如果是后者... 流浪者抬眸看向白兰,打断了对方的口若悬河,声音淡淡:“虚伪和拐弯抹角省省吧,你想做什么。” 白兰笑了,这究竟是对自己实力强大而自信,还是自大产生的狂妄,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前者是必要的人才,后者则好拿捏。 白兰向前探出手,手心朝上做邀请状,一手五指摁住自己的胸前:“那我能邀请你,加入我们的盛宴吗?” 餐厅内,暖风环绕,永远定格在春天的暖意中,老板娘和老板在开放式的吧台上做着简单的前菜,单调而有节奏的菜刀砍在菜板上的声音响起,给他们两人的思考加注了如钟表般的旋律,催促着做出决定。 窗外众人带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面露笑容,将今天的假日推向幸福。 可这一切跟两人无关。 他们的痛苦不是这般简单,不是人伦常理,而是孤独,无趣。 对方身上散发着跟自己相似的气息,似乎在告诉自己,也许那是能理解自己的同伴。 流浪者定定地看着白兰,心中嗤笑,嘴上开口道:“装腔作势。” 无论这表演一样诚恳的动作,还是对世界否认的话语。 白兰笑容一僵,眼中晦暗不明。 但流浪者没有对此过多赘述,像是回忆着什么,眼睛虽然与白兰视线相接,却又好像透过他看别的什么:“我曾经加入一场聚集着人类难以想象的野心、原地、憧憬之人的宴会,结局我并未知晓,但终究是以人类的身份抵抗着所有,你又是以什么身份?” “人,还是凌驾于人之上的神?” 白兰的笑容彻底消散,被点中心思并不想他所想的那般愉快,反而有着说不出的烦躁。 “不过,你的狂妄能促使你所举办的宴会达成什么结局,要说并不好奇是假的。” “好啊,就让我看看吧。” 流浪者淡淡道。 白兰眼神微动,他收回了举着至今空无一物的手,笑着用轻佻的声音道:“拭目以待~” 流浪者真的想加入对方的宴会吗? 并不,不过是对自身迷茫,被所拥有的力量迷失自我的人类,流浪者过去见过太多太多,他甚至已经能想到他的结局—— 独自一人,被虚无灌注。 他就像是飘荡在海中的游轮,不论多么豪华,上面曾经举办过多么华丽的晚会,曾让世人如何赞叹,终究迷失在海中。 你看,他浑身上下满是虚无,一个连自己都看不见的人寻找的东西当真是自己想要的吗? 流浪者仅仅是想借用支撑对方底气的人脉,力量,掌握现在的世界,从中寻到蛛丝马迹找到纲吉所在。 流浪者闭住眼,他仿佛置身与海底深渊,世界的一切都离他远去,所有的情感在逐渐消散。 他想念着纲吉,好像有了他,他才能享受这个世界的一切。 毫无束缚的生活,意味着自由也意味着没有意义,人偶跟人类不同,他天生是为了某个意义而存在的,他并非人类那般,哪怕什么都没有,只是诞生,就一定会获得“延续”的意义,他是老去的生灵遵守身体本能的结果。 人偶没有,他连“延续”的意义都没有。 待失去了一切,他就连存在都是一种羞愧。 人偶是懦弱的,只有不断追寻着什么才能忘记本身的空虚,而纲吉离去的现在他又好像站在了迷雾中,彷徨不知所措。 流浪者无法忽视心底某一处的恐慌,如果他的纲吉并不存在这个世界,那这个世界原本的纲吉对他来说还有意义吗?他存在的价值是不是又一次失去? 他是不是又要重获“自由”? 他所剩的自我还能坚持多久? 不要再“背叛”我。 不要再剥夺我存在的意义。
第77章 街角对面,一个摄像头隐蔽而清晰的将面前的一切拍下,并传回彭格列基地。 “放开我!不要阻止我!我要去找他!”纲吉目眦欲裂低吼着,声音仿佛是木锯拉扯发出的粗粝沙哑,不负从前的温柔和善。 他被云雀反手压背压在地上,手腕已经被攥出了青紫,他却好像没有痛觉一样挣扎着,脸颊在地上摩擦复又抬起,盯着屏幕内熟悉的面孔,他眼睛充斥着血丝,如同恶鬼,曾经那柔软的少年好像颠覆殆尽,狼狈而又狰狞。 “沢田纲吉,我的耐心有限,如果你再不停止你愚蠢的妄想,我就折断你的手臂。”云雀皱眉低声警告,他压制纲吉手臂的手隐约有被撼动的状态,成年人和少年的身体差距并不是一点半点,不是火焰的战力而是单纯力气的比拼,这让他心中略有惊愕,随即冒出兴趣,堪称期待。 他当然知道这是小动物在情急状态下爆发出的巨力,但只要一直维持这种状态,说不定也能带给他不小的乐趣,难逢对手的苦闷看来要彻底终结了。 但让小动物这般激动,屏幕上的究竟是谁? “十,十代目!请冷静下来!”狱寺慌张跪在纲吉身边,又是对压制他敬爱十代目的云雀怒视,理智又让他明白绝对不能让十代目出去。 外面世界危险而又凌乱,敌方家族眼线遍布整个城市,他们的主要战力也不在并盛,十代目若是冒然出去,定会遭受袭击,说不定会落得... 狱寺神情悲愤,原本刻意隐藏的记忆再一次抓挠着他的心脏,黑色的棺椁内是他这辈子信仰的终结... 他没忍住红了眼,双拳冲下砸在地上,力气之大磕出血来,他低声嘶吼道:“不能出去,我知道十代目你在担忧那个家伙,可是外面太危险了!如果,如果您遭到战斗,不辛受伤...我就是万死难辞其咎!如果一定要去,请让我去,我一定会把他带回来。” 纲吉挣扎地动作停顿下来,他眼睛通红,疲惫困倦、激动悲愤所有的情绪混杂在一起直直望着屏幕上被截出的画面—— 流浪者身着米色毛衣,跟着另一个白发身影相随。 心脏仿佛被捏紧,没有吐露出来的,从未体会过的堪称窒息、烦躁的心情想要让他暴躁吐露,为什么跟在这个人在一起?你知不知道,我真的无法在承受没有你的世界...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流浪者这个人的事实,他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沦陷在失去的崩溃中,偶然拍摄下的画面这怎能让他不激动,不去挣扎!他想要去找流浪者!想要亲自抓住他的手臂,用自己感受对方存在的现实! 但同样他也绝对不想牵扯自己人,不能让别人为自己的心情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咬紧嘴唇,一股血腥味在口中蔓延,纲吉身体颤抖着,盯着屏幕上的人许久没有说话,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不想放弃,可不愿同伴陷入两难境地,此刻诡异的沉默抵抗着。 里包恩已经看够了这场闹剧,他的脸色阴沉,缓步走到纲吉脸颊边,抬手捏着对方的后脖颈。 冥冥之中似乎察觉到什么,纲吉连忙抬头,眼中净是哀求与痛苦。 里包恩,目光沉沉,声音低缓:“一己私欲将整个彭格列陷入危难之中就是你身为彭格列首领的职责吗!?蠢纲好好想想,以那个家伙的实力,需要你来救他吗?不要让彭格列的未来,世界的未来都赌在你的欲望中。” 纲吉被如此教训,神情动容,但眼中坚决一点没少。 他是被压在地上,以一种让人看了想要发笑的丢人,愚蠢姿态,但同样... 作为沢田纲吉的本性没变,温柔与坚强从未从他身上消失,他咬着嘴唇,声音沙哑:“拜托你了,让我去。” “我没办法...我做不到把他丢在外面。” “他从来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强大。他也从来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有什么野心。” “他只是想要抓住什么,他只是想要找到一个理由...” “我跟他做过约定,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他身边,我不想看见他被孤独所浸染。在实现约定前我绝对不会死。” “所以,拜托了,我不会牵扯彭格列,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纲吉目光越发坚定,被攥在身后的手拳头捏紧,好似里包恩不同意他就算用武力,也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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