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这一刻陡然恢复了三分清醒,他抓住蓝曦臣的袖子,“你要干什么?” 蓝曦臣给他一个不痛不痒的笑,“我去引开他,一会儿就回来找你。” 这家伙伤成这样,怎么会是金光瑶的对手,“不!不行……蓝曦臣,你说过,不会丢下我——” 蓝曦臣心疼地抱住他,满目心疼与不舍,吻住他满是血腥的唇,很快松开,“对不起,对不起,金凌需要你,江家需要你,晚吟,晚吟……” 他点了江澄的睡穴,又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这一吻,融入了全部心疼与不舍,无奈金光瑶的脚步越来越近,他把江澄靠在石头上,用臭屁草盖得严严实实,才起身,朝相反的方向奔去—— · 江澄从小很爱做坠落高空的噩梦,时常分不清梦与现实,此刻的他犹如一只被暴风雨凌虐后的残破风筝,自高空坠落,他能感受自己的血液顺着伤口往外滴落,能闻到清晰的血腥气味。 那是迎接他的死亡气息。 落地的时光尤其漫长,这期间,他仿佛将整个人生都回味了一遍,酸甜苦辣,悲欢离合。 他时而笑着,时而哭着,迷离间,眼前出现了他最不舍的那些面孔。 春婆、金凌、甚至魏无羡,还有那个用尽勇气去爱的男人。 他凭空伸出手,想要抓住那越来越淡薄的残影—— 好冷、好疼—— · “蓝曦臣——!” “舅舅……!” 金凌焦急的声音响起,犹如一道甘霖当头浇下,他睁开了眼,心脏还如掉落高空时慌乱的跳动着。 “舅舅!您可醒了,您都睡了三天三夜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呜呜——”金凌正要扑上去抱他。 这是莲花坞,他自己的房间,脑海中倏然闪过蓝曦臣在他昏迷前的话,以及他的一声声对不起—— “蓝曦臣呢?蓝曦臣呢?”他要起身,却被身上的伤口撕扯疼得闷哼。 金凌张开的臂膀顿住了,转了个势头扶他坐起来,“泽芜君……泽芜君他很好……尚在昏迷,没有生命危险。” 话才落音,魏无羡大大方方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瘦瘦弱弱的少年,端着热腾腾的汤药。 少年一见江澄醒了,便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冲了过去,呜呜啊啊的似是个哑巴。 江澄这才看明白这少年惨白的皮肤上爬满了黑色纹路,是凶尸特有的标记,这少年是个凶尸。 “你来做什么?”江澄软绵绵的瞪了一眼魏无羡,语气甚是不悦。 魏无羡抄着胳膊站在床边,笑道:“给你送药啊,刚熬好的,趁热喝,疗效好。” 小凶尸呜呜点头,把药递了过去。 金凌接过药碗,见江澄迷惑,“舅舅,你还不认识他吧?他是英栾啊。” 江澄这还真有点吃惊了,“英栾?” 小凶尸连连点头。 金凌道:“他死之后,身上的禁制也随着消失了,然后被魏……夷陵老祖带回了幽蚀堡,做成了凶尸,前几天刚醒过来。” 江澄登时气息不顺,指着魏无羡道:“你还敢做这东西?!你竟然还敢!” 英栾咚的一声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摇头,意思是不要怪魏无羡。 魏无羡尴尬的抓了抓脑袋,道:“长生教我完善了步骤,应该不会再有问题,这次……这次还多亏了英栾,才能抓住金光瑶。” 江澄眸子一颤,“金光瑶抓住了?” 金凌道:“抓住了,就在后院,被法阵压着。” 江澄瞥了一眼地上的英栾,“我还没死,你跪什么跪!” 英栾蹭的站起来,呆呆的站在原地。 江澄道:“我没有怪你,跟你没关系。” 英栾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魏无羡又道:“对了,那个猴脸人,也抓到了。” “什么?!”江澄更吃惊了。 魏无羡尬笑道:“人是宋道长抓的,现在就关在地牢,还没来得及审问。” “舅舅,先喝药吧。” 江澄身子疼得厉害,便也不在拧了,一碗汤药下肚,气终于顺了些。 英栾才接过碗,蓝曦臣便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面色比起江澄来说更为苍白,脸上还有一条清晰的红痕,是被抓伤后的痕迹。 脖子上都是淤青和血痕,这些,在他们分手前是没有的—— “晚吟……”蓝曦臣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 蓝忘机和蓝思追也追了进来,便看到蓝曦臣坐在床头捉住江澄一只手,右手在他脸上轻轻抚动的场景。 “你终于醒了……”蓝曦臣嗓音沙哑,不见了本来音色。 屋内所有人都有些尴尬。 江澄红着眼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抬手,一个巴掌呼了过去,重重打在蓝曦臣左脸,发出响亮的抽打声。 屋内鸦雀无声,蓝曦臣也被打懵了,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蓝忘机想要冲过去,魏无羡赶紧拉住他。 “啪——”又是一下。 蓝曦臣见他赤红的眼眸中蕴含着泪水,心里又软又疼,“对不起——对不起——” 江澄隐忍多时的眼泪终于决堤,“你怎么敢……怎么敢丢下我自己去送死——” 蓝曦臣急忙为他擦泪,可眼泪根本止不住。 “对不起,晚吟。” “就我的命金贵,需得你拿命来护,说好的不丢下我,不丢下我!” 其他人都识趣的退出了屋子,金凌心情复杂的阖上房门,转头,正好看到蓝思追看着他。 月色下的少年温柔如水,皎洁若月,一颗年轻的心脏,终是忍不住颤了颤。 江澄骂够了,哭够了,才靠在蓝曦臣肩头,抽泣着睡去。 次日一早,俩人的精神都好了许多,蓝曦臣扶着他去地牢见了传说中的猴脸人,她一身狼狈,唯有脸部干干净净。 蓝曦臣道:“忘机他们审问过许多次,她什么都没说。” 江澄看向魏无羡,哼道:“魏无羡,你对着这张脸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魏无羡垂着眼眸,不言不语。 猴脸人被符链捆得结实,江澄凑上去细细观察一阵,心中还是感慨万千。 怎么会跟姐姐长得那么像!姐姐当初真真正正是死了,是死在他和魏无羡、死在无数人的眼皮子底下,是他亲手抱着姐姐回家,与金子轩合葬在一起。 “你——究竟是谁?”江澄颤声问道。 猴脸人终是掀开了眼帘,比冰雪更寒冷的声音道:“我是你姐姐。” 江澄怒急,掐住她的脖子,“就凭你个人傩也敢冒充我姐姐,也配!” 猴脸人冷笑一声,“你敢杀我么?你舍得么?这张脸,你日思夜想,梦见过无数次,打来打去,独独不敢伤了这张脸?” “你!!!” 金凌颤颤巍巍的走近,有些哽咽道:“我阿娘,便是这个模样?” 此话一出,江澄怔了,魏无羡怔了,连猴脸人也怔了。 金凌哭道:“我没想过,第一次看到阿娘模样会是这样的情况下。” “阿凌……”猴脸人忽然变了一副神情,柔软得一如当年的江厌离,她温柔的笑着,冲金凌招呼,“过来,让阿娘好好看看你。” 江澄看得痴了,魏无羡也喃喃一声师姐。 “姐……” “阿澄,你还愣着做什么,这符链锁得姐姐好疼,你松开我好不好……” 金凌痴痴走近,蓝曦臣顿时察觉不对,他立刻点住江澄的百会穴,重新唤醒了他的神志,拉人拉回到身边, “她会摄魂术,不要看她的眼睛。” 江澄立刻回神,拉住了金凌,解除了他的摄魂术。 猴脸人冷哼一声,“若不是灵力被封锁,我的摄魂术你们如何能这么快解除。” 魏无羡道:“你是毒宗花家的后人,为什么要冒充我师姐?” 江澄对师姐两个字皱起了眉,最终也没再说什么。 猴脸人道:“她的皮囊我恰好喜欢,便用了,有问题?” 江澄呵斥道:“我姐姐的尸骨呢!你把姐姐的尸骨弄到哪里去了?” 猴脸人神思顿时缥缈,像是想到什么久远而温暖的事,“在一个比金家那冷冰冰的陵墓更好的地方,她说过,她最喜欢哪里的。” “你认识我姐?” 魏无羡好似想到了什么,冲过去,扯掉了她手上的手套,顿时,一双恐怖的扭曲的手出现在他们面前。 “不——”猴脸人开始挣扎。 魏无羡又扯开了她的衣襟,露出两侧肩膀,俱是被剧烈烧灼之后愈合生长的皮肤纹理,可怖至极,左肩上唯一一篇尚是完好的皮肤上,有着一枚鲜红的梅花印记。 “是……是你——”魏无羡替她拉好了衣襟。 猴脸人慌乱道:“遮起来!遮起来!手……我的手……” 魏无羡急忙给她戴好了手套,猴脸人的情绪才控制一些。 江澄看向魏无羡,“你认得她?” 魏无羡道:“你记不记得,师姐曾经跟我们说过,她在外面救了一个被火烧伤的小女孩。” 江澄想着,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魏无羡又道:“当时虞夫人不让养在莲花坞,师姐就偷偷把人养在外面,又一次,我俩偷偷去跟着去看过,你被吓跑了回家做了好长一段时间噩梦,我胆儿大,看着师姐为她换药,那个女孩肩膀上,便有那样一个梅花印记。” 说到这里,江澄便想起来了,他做噩梦之后父亲请了大夫,江澄耐不住把缘由说了,母亲便要姐姐把人送走。 后来人确实被送走了,送到哪里也犹未可知,只知道姐姐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早出晚归,还偷偷做了莲藕排骨汤带出去。 后来,他们便去了姑苏求学,后面的事就更不知道了。 江澄气愤难耐,揪着猴脸人的衣襟质问:“是姐姐救了你!你怎么敢拿走姐姐的尸骨!我记得你的脸全毁了,你!你是不是偷了姐姐的脸皮!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没有!”猴脸人顿时有些癫狂,“阿离、阿离是我见过最美的姑娘,我喜欢她的模样,所以、所以我用了十年时间,才做出一张与阿离一模一样的脸。你们不知道我为了这张脸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这一刻,江澄仿佛看到姐姐江厌离在面前哭泣。 “当年我养好伤想要找到她,亲口跟她说声谢谢,没想,却得到她惨死的消息,她被埋在了金氏陵墓,阿离说过,她说将来死了,一定要葬在最喜欢的地方,而不是冷冰冰的尽是陵墓。” 江澄咬牙问道:“所以你挖走了姐姐的骸骨?” “是。”猴脸人道:“我把她藏了起来,葬在她最喜欢的地方,在墓碑上刻满了莲花,每年莲花坞的莲花开了,我都会亲自摘了,给她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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