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唱,六年前和三年前那些事的另一个当事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本应该只有他一个人的重点档案室。分明看起来是个温和的人,这般却有点诡异。 “奇怪是吗?为什么感觉不到我的出现?”抱着胳膊靠在书架边,清唱全然没有星河那般精神紧绷,唇边的笑意似有似无的。“你应该多少猜到了,小迪精神图景的事情。” “……” “苔原现在能完全属于小迪,我是该谢谢你。” “是你。”那个始终在暗处窥探的目光,把一切安排成顺理成章的人,原来是你。星河看着对面似乎云淡风轻的人,一时间心绪复杂,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更尴尬的那个。 “我?现在只是个身手好一点的普通人,你大可不必担心。至于你无法察觉我这件事,不过是一点后遗症罢了,虽然说不知道是坏是好。没有了图景和精神体,向导和哨兵反而感觉不到我了,比普通人还没存在感。” 星河又尝试着探知,可就如清唱自己说的,除了正常人的五感,精神的探知就像是穿过了空气,空洞无物,毫无回响。 “冒着被处罚的风险来这里,你想知道什么。” “三年前的前因后果。”微微皱了眉,他并不觉得清唱不知道他想知道什么,不过是在明知故问罢了。 “你还真是耿直,也难得小迪没跟你生气。”清唱径直走过星河身边,在更里面的书架上摸了一卷文件下来。“也对,长大的人不会再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生气。” “你为什么不去见他?” 星河的语气里有了质问的意思,隐约还有一丝怒意。他对于清唱这些年放任小迪一个人心怀芥蒂,也不满于刚才好似对他不成熟的暗讽。 “那是另一个问题了,我们得一个个来。”摆了摆手,清唱随便拉开桌边一把椅子坐了,把那卷文件推到星河面前。 三年前的日期。 战争无论在什么年代都是避不开的话题,社会的发展似乎不曾顾及人类的野心。 “你知道吗,其实没有几个人会有成为向导哨兵的执念。”对面的人看着文件眉心愈发地蹙紧,清唱看在眼里,却又视若无睹一般说起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伤病,生死,不同常人的地位和待遇并不足以抹消人们对这些苦痛的畏惧。但这些苦痛,正是一个向导或哨兵一生的常态。年少轻狂的人也许不以为然,那不过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走出塔的庇护。 “没关系,你不必在意,毕竟这条路你已经走上来,就不存在回头路。” “你们救过我,我就没想过回头。” “是吗,那当我没说。” · · 原来那年发生过那么多事。 一份事件记录,四份诊断书,一份处理决定,文件翻到最后,星河沉默了很久。 “Yami,向导,死亡,J类干扰素导致失控。” “Reiam,哨兵,死亡,Yami继发引导失控。” “小迪契卡,向导,重伤…… 后续认定,精神图景破碎且无法修复,接受搭档哨兵清唱图景,精神体发生异变…… 目前身体无碍,力量尚待评估。” “清唱,哨兵,重伤…… 后续认定,精神图景转移,精神体消失…… 身体状态尚待评估,力量丧失类同常人。” 小迪不是始终避而不谈,而是真的忘了,图景破碎意味着一个向导的精神崩溃,自然记忆受损。塔里少有精神图景破碎后还能活着的先例,接受了搭档图景转移的情况就更是罕见。 虽然…… 星河咬了咬唇,虽然他这些年都是为了小迪而来,可他觉得不够,远远不够,和眼前的人比起来就更像是九牛一毛。 他自愧不如。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该让步的一定是他。 “别误会,让你看这些不是让你对我有什么别的情绪。虽然很多时候小迪不需要谁来保护,但你是在他身边,就需要知道发生过什么。” 一下子被看穿了心思,星河瞳孔一颤,只能匆忙合上文件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可他也知道这逃不过清唱的眼睛。默然低头,苍白的灯光在书卷扉页上留下他手指的阴影。 “你和他一样,有些事喜欢拼命地隐藏,却意外地好懂。”清唱似乎是笑了笑,拿回那卷档案,轻车熟路地放回书架原处。 都说想干掉一个人的目光是藏不住的,爱一个人又何尝不是呢。 “虽然…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但凡有更好的可能,我也不想把他拱手相让。”手指还停在书架的边缘,清唱把自己所有的神情都留在了背光的阴影里,阴鸷而不甘。 “可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种道理你不会不懂。当年小迪名盛一时,才会被当做威胁视作眼中钉。” “不是的!” 始终没能插话,星河还是耐不住气了。“既然你知道的道理这么多,那你怎么就不知道?那些年他之所以强大,是因为那时候还是你们!” 一对优秀的搭档,不是靠着其中的谁独自美丽就能走上巅峰的。 “但现在不是了。” “……”再度被噎住,让星河发觉自己言语的苍白无力,说道理怎么都好,可现实更锋利残忍,刀刀刻骨。 是啊,不是了。 当自己褪去所有强大的力量,就是拖累,是弱点,再没有与故人并肩的权利。 为什么不去见他? 这就是答案。 更何况那种事情,忘了反而是更好的解脱。 “损失两对S级,塔里上下也气不过,虽然这三年对外没什么动静,但这件事,必定会有个结果。”清唱依旧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原本平静的语调里隐约多了一丝咬牙切齿。 “我该怎么做。” “你该做的,就是确保自己和小迪远离与此相关的一切。” “不行!” “我没有在询问你的同意,我有足够的权限命令你,如果必要。小迪不会出现在这个计划的任何一个环节,你也不能。” 清唱强硬起来依旧很有气势,隐隐有巨蚺立于身后的威压,他也许已经退居幕后,目前的真实身份星河无从得知,但一定不容小觑。 这个人只是想要保护小迪,自己也许真的该听话。 “作为谢礼,我再告诉你一点别的吧。”离开档案室之前,清唱还是停顿了脚步。“你无需担心配对问题,塔里不会对你提出要求。你只需要留在小迪身边,其他的事,交给别人去做。”
第10章 半城陷落9 九.不休 星河是忽然变得不太对劲的。 具体是哪天开始的小迪并不清楚,但星河的出门频率和作息时间和之前明显不一样了。除去共同任务和个人任务,星河很多时候不在家里,夜里也总是晚归。如果是塔里安排的事,作为星河现在的直接引导人兼“监护人”,他也会得到相同的通知。 但他没有收到任何通知。 意味着那只能是星河自己要去做的事。 · · “你怎么回事,星河。” 星河走出训练室下楼,就看见大厅里的人影。小迪坐在临窗的沙发上,显然是等着他出来。训练室往往不会关闭,夜色已深,厅里只剩一盏昏黄夜灯。 知道一些真相之后他愈发不满于自己现在的状态,如果他真的要心安理得留在小迪身边,如果他还想插手塔里的计划,一个A级的身份就是最大的阻碍。除了必要的指导,小迪一直对他处于相当放任的状态,他以为自己的起早贪黑并不会惊动他。 没想到小迪会跟过来。 “塔里已经给我发了预警,你的精神这几天一直处于亚状态。” 星河的状态不好,已经是目视可及的疲惫,但他们的任务频率并不高,不可能会造成精神上如此之大的消耗。小迪不想否定努力的决定,但现在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努力的范畴。 住在同一屋檐下有段日子,比起最初也亲近得多,对于星河小迪依旧保有足够的尊重。都是向导的事姑且另说,也不是不明白少年人的心意,只是…… 星河是属于那段记忆里的人,自己一定有过亏欠,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不是还有资格去喜欢去回应。他甚至一度怀疑和那些记忆一起失踪的是不是还有名曰“喜欢”的能力。 但这不代表他不能担心。 星河在沉默,不解释也不驳斥,像个倔强不肯认错的小孩。 可这样不对。 小迪欲言又止,自己下意识把少年人看作小孩,这不对。虽然年轻,如果总是把他看作小孩,就永远不会有少年人所期待的那种感情回应。 “无论你知道了什么或是在介怀什么,星河,现在不想说可以不说。”像是有一下微不可闻得叹息,小迪起身走近几步,“晋升这种事不能强求,懂吗?过来,我梳理一下你的精神状态。” 星河乖乖地过来,肩上落了一只手的重量。 …… “因为我精神图景和精神体次生蛇化的影响,小迪体温比寻常低一点,少让他夜里出门。” …… 初夏星河穿了单衣,所以能清晰感知到小迪指尖的凉,就像夕阳落下后温度褪减的蛇尾一般, 不冷却也不够温暖。 他的森林里无声无息,日光黯淡,比平日里还要深沉压抑几分,小迪的力量带起一阵风,舒缓了他几日来紧绷的神经,唤醒睡在不知哪棵树下的胡狼。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伸手紧紧把人抱住。怀里的人有一瞬怔愣,很快又无比自然地环上他的肩背,亲近而不出格。 小迪就是这样,每每都让他的坦诚无的放矢。靠在小迪肩窝,即便是已经被安抚过精神,星河依旧贪婪于身畔的气息。 “回去给我睡足十个小时,没有下一次,星河。” · · 小程再回来是他刚刚二十岁的仲夏。 庭院里响起了第一声蝉鸣,显得白日阳光愈发地炽烈。星河蹲在庭院小水池边,池里几条白金锦鲤争先恐后冒上水面点啄散开的鱼食。 “走走走!小迪!我升S了!我请…”刚推开门,小程还没看到小迪人影就对上了星河的目光最后半句话愣是噎在了嗓子里。后者微微蹙了眉,一副觉得他吵的模样。身后东玄没刹住,一下撞上他后背。 “你是不是以后都住这儿了?哪哪次来都是你。” “和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觊觎什么。我认识小迪多少年?五年前我刚来塔里就认识他。” “我认识他六年。” “六年又怎么,单向认识那也叫认识?” “怎么又开始了?”小迪从书房出来,见两个人在打嘴仗,一时哭笑不得。两个挺正常小伙子,碰面直接退回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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