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高远已经开始用“不破小姐”这样的称呼来叙述整个故事。 “虽然不破小姐没有亲友,但是租住的公寓房东,还有打工的店老板,对她还是有印象的。 “对了,医院应该也有不破小姐的就诊记录,包括出生档案,都记载着不破小姐是O型血呢…… “可是我记得,上一次遇到那几个袭击的人时,‘你’说过你是AB型?” 不破鸣美僵硬了一下。 “我、我一时着急,所以说错了吧……” “那也没关系,”高远微笑着点头,“反正验个血也不是难事——甚至比邀请身在北海道的店老板前来还要容易一些。 “顺带提一句,3年前,就是不破小姐大学落榜的那一年,钏路市附近的海边悬崖下,发现了一具身份不明的女性尸体,据说年龄和不破小姐相仿,警方一直在追查她的身份呢。 “所以,小姐,你现在还坚持说自己就是‘不破鸣美’吗?” 不破鸣美全身都颤抖了一下,这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 两边是没有窗子的建筑物山墙,一条黑暗的小道,终止于一道已经生锈的沉重铁门。 看样子是什么废弃院落的后门吧,只是轻轻推动,就能听到门轴传来滞涩的吱轧声,而且从里面上了锁。 她就背靠着这扇哪里也通往不了的铁门,面对高远的逼问。 “小姐,你究竟是谁? “你和阿普洛迪剧团的演员——准确地说,是那位扮演女佣的年轻女演员,是什么关系呢? “很熟悉吧?毕竟你只是看到她的脸,就失态到不得不退场了……” 这些信息并不是明智透露出来的,那个人性格恶劣到什么程度,不到最后关头都不会放弃这种故弄玄虚。 但是高远,身为诸多谜一般的案件的策划者,自然也具有超乎常人的洞察力和推理能力。 “年龄相仿的女生,在3年前——也就是你成为‘不破鸣美’之前有过羁绊,否则就不足以解释你的反应了……所以应该是什么关系呢? “同学,朋友,或者是……姐妹?” “够了!”不破鸣美以近乎疯狂的声音吼道,双手背在背后,似乎用力抵着紧闭的铁门。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现在混合着惊恐与愤怒,如果换一个人来看,大概会觉得她是吓坏了。 只有高远注意到她眼底那一缕锐利的光芒。 人在被逼到绝路上、下定决心孤注一掷的那种光芒。 而且她随身携带的皮包也挡在了身后。 ——有趣起来了呢…… 高远笑微微地走上一步,正视着那双疯狂中带着决意的眼睛。 恰在此时,不破鸣美猛地抽出双手,任由皮包从背后掉到地上。 在她的右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小巧的刀。 从阴冷的月光照在刀身上的反光,可以看出刀锋的锐利程度。 那不是年轻女性聊作防身的玩具,而是确确实实的,杀人工具。 不破鸣美喘了一口气,用双手握住了刀柄,直直指向高远的胸口。 “你可能不知道,高远君,从3年前发生了‘那件事’以后……” 她悦耳的声音此刻十分冰冷,像是从地底下传来的亡灵之声。 “这把刀,就没有离开过我的身边。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杀过人的喔! “我早就有过觉悟了…… “要和过去的‘我’彻底告别,要走上新的人生,驱散命运压在头上的阴霾…… “为了这个,无论是谁挡在我面前,我都会杀给他看!”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她猛地挥了一下刀,刀锋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寒光。 高远点点头,再次走上一步,正对着刀尖的胸膛,距离已经不足10公分。 “好啊,”他无视了威胁着生命的刀锋,却深深看进不破鸣美的眼中去,目光中带着鼓励,“证明给我看。 “我是不会闪躲的,只需要一刀,你就可以杀了我。 “很容易不是吗?重要的是找准位置……” 高远带着笑容,慢慢地抬起一只手,点在自己的左胸,感受到那里面心脏的跳动。 “这里,干净利落的一下……你可以做到的……不要怕……” 充满魅惑的声音通过耳膜,直接渗入不破鸣美的心底。 那仿佛是恶魔在她内心中的低语。 她不知何时失去了主导权,只是下意识地听从着这个拥有少年外表、却有着可怕的鼓动力的人的召唤。 四肢僵硬着,像被操纵的提线木偶,她的刀法偏转了一个角度,微微抵在高远的左胸、高中制服口袋的外面。 想到一刀刺下、那里传来的人类血肉的触感,不破鸣美突然不寒而栗。 她深知那种手感,那样的事,她已经做过一次了。 那么,真的要再做一次吗? 她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对抗命运的恶意吗?…… “怎么了?”高远以他催眠般的温和嗓音问道,“做不到吗?对于不相干的无辜者,哪怕被揭穿了秘密,也不忍下手吗? “还是说,仍然心存侥幸呢? “这可不行哟!” 一边说,一边轻轻握住了不破鸣美的手。少年的手掌将年轻女性的包覆在其中,稳稳地持着刀。 然后,就在不破鸣美陷入些许恍惚的时候,猛地将那一截雪亮的刀锋送入了胸膛。 “呀啊!……不要啊!” 不破鸣美惊叫起来,试图放开双手,却被高远强迫着,紧紧握住那把刀。 那把已经齐着刀柄插入他胸口的刀。 她能感觉到粘稠的血浆不断涌出,沾满了她的双手,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就像她杀了那个引诱她同居并迫害她的渣男以后,时至今日仍然无法摆脱的梦魇一样。 在梦中她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把刀刺向那个男人的动作,一次又一次站在高高的海边悬崖上,想像着自己一跃而下的感觉。 如果当时真的跳海倒好了,她有时候会想,至少不会再被这种噩梦折磨,很有可能是被折磨一生。 而此时眼前的一切,如同噩梦重现。 “怎么了?” 尽管被一刀刺中要害,高远却完全没有虚弱的迹象。他仍然直视着不破鸣美的眼睛,重复着问话。 “这不是你要做的事吗?杀了我灭口……杀了挡在你面前的所有人…… “没有这样的决心,可是迟早会失败的哟!” 作者有话说: 在《蔷薇十字馆杀人事件》中,高远说近宫玲子是“善良的魔术师”,其实评价并不恰当。 实际上,他最后成为“地狱的傀儡师”,而不是一个普通的为母亲复仇的杀人者,还是近宫玲子最后推了一把,让他意识到一个人甚至可以在死后向背叛者复仇。 原来杀人并不是难以跨越的界线。 所以说高远的血液里流淌着近宫玲子的特质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高远的父亲,以后也会提到吧。
第37章 036 阿普洛迪剧团的推理剧《赫尔克里的丰功伟绩》首演即大获成功, 搏得了观众久久的掌声与喝彩。剧团演员因此大费周章,辗转到剧场偏远的后门,才得以顺利离开,没有受到太过热情的粉丝的打扰。 然而, 没过多久, 一个苗条的身影又悄悄转回来,在剧场前后四下张望, 似乎在寻找什么。 “文月花莲小姐。”一个声音从相隔不远的对面传来。被叫到名字的年轻女演员踟蹰了一下, 才低着头走了过去。 “请、请问, 您是……” 如果不是在后台收到了那个署名“北见莲子”的花篮, 文月花莲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即便如此也冒了很大的风险, 因为剧团的团长、也是她的老师万代铃江在看到花篮时勃然大怒,当场要求她扔进了垃圾桶。 她这样回来也是被严格禁止的。 因为北见莲子, 也就是艺名文月花莲的北见花江的双胞胎姐姐, 是警方通缉的在逃杀人犯。 这件事文月花莲是想隐瞒下来的, 但警方一直追查到剧团去,让剧团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有一个杀人犯姐姐。 虽然能够相信文月花莲在剧团期间不曾和姐姐有任何联系, 但她因为一个署名就贸然出来和人会面依然是危险的, 无论对她自己还是对剧团来说。 只不过,文月花莲经受不住和亲人见面的诱惑,还是想办法过来了。 她没有想到会面者是一位年轻男性, 除了长相俊美之外, 衣着和举止看起来也像那种上层社会的精英阶级。 这么说, 并不是姐姐约的自己了, 文月花莲这么想。 上一次见到姐姐, 还是在她杀了人逃亡到自己家里的时候。她看起来那么憔悴, 那么狼狈。 很难想像, 短短3年时间,她就能以逃犯的身份混迹到这样的人群当中。 可是,如果不是姐姐,眼前的这位男性,又是从何处得知“北见莲子”这个名字的呢? 文月花莲的心里,充满了不安和疑惑。 对面的男性优雅地笑着,似乎正要回答她的问题,却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 “我是明智,”他说,随着电话那头语音的逐渐急促,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知道了,我马上就到。” 然而,挂断电话的他没有马上就走,而是转向文月花莲,似乎在思考什么。 “虽然第一次见面就提出这种要求实属冒昧,但是,我能不能邀请花莲小姐和我同行?” 文月花莲更加不安了。因为容貌秀丽的缘故,她往常不止一次地被那些花花公子或者不务正业的小混混搭讪过。 但眼前这个叫明智的男人,却给她一种异样的感觉。 似乎答应他的请求,才是正确的选择。 让文月花莲最后下定决心的,是明智简短的补充说明。 “打电话来的,是你的姐姐,北见莲子。” 当明智和文月花莲匆匆赶到的时候,不破鸣美仍然在那条狭窄的小巷里。 她像是陷入了一种绝望的平静,面无表情地跪坐在地上,目光毫无焦点,连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也视若无睹。 在她面前不远处,高远的胸口插着一把刀躺在那里,在月光的映照下,苍白的脸色没有一点生气。 也看不出有呼吸的迹象。 文月花莲发出一声压抑着的惊叫。 不破鸣美因而抬起头来,却像没看见她一般,半天才把干枯的目光聚焦在明智身上。 “如果我说,他不是我杀的,你相不相信?” 明智偏了一下头,似乎在沉吟,文月花莲却突然又叫起来。 “姐姐!?……是莲子姐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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