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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苏从小身体就不太好，以前小时候还不太能自理，是风晴雪帮他调理，照顾他痊愈，稍微长大一些后病得倒也没有那么频繁，因此如此刻这样虚弱无力还是风晴雪离去之后头一回。 晴雪离开以后，他很想念她，几乎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在想。 他仍然生活在从小长大的桃花谷，但自从晴雪离开后，似乎便有什么消失了，改变了。 屠苏看了看站在洞口处迎着日光的仙者。 紫胤真人常常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让人觉得他是一尊玉像。 他太过清雅出尘，超凡脱俗，让所有看过他一眼的人，都不会忘记。 可是遇到他的那一刻起，屠苏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就如同晴雪在他身边时候的感觉一样，很心安，很想依靠。 当然，紫胤真人和晴雪气质是很不同的，晴雪永远都是笑着看他，如沐春风一般美丽，像是桃花谷的落英缤纷，充满了旖旎与温柔的味道。 而紫胤真人，如同冬日寒川，如高山飞雪，无论是神情还是话语，都平淡无波，永远是清冷的风姿，让人有些望而却步。 可不知道为什么，屠苏就是莫名觉得，在他身边可以忘记很多悲伤和不快，内心再无恐惧和害怕，只有无比平静的安宁。 这几日他因为受伤，只能躺着动弹不得，一动就会被弥漫的疼痛所吞没，虽然感觉有几分拘谨，但也只能认命接受仙者的照顾。 但很快，屠苏就发现紫胤对他的照顾，周到得没有半点可以挑剔之处，似乎对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何时换药，何时进食饮水，何时难受需要安抚，似乎屠苏只要一个小小的眼神，他就清楚屠苏在想什么。 就仿佛，已被他照顾过许多年。 可明明，他们不过才认识了数日而已，怎么会？ 当然，其实这几日来两人也并不是沉默寡言，只是彼此交谈也并不算多，大多时候是屠苏找他说话，他偶尔也问问屠苏这几年生活的情况，屠苏据实已告。 仙者常常静静听着他的故事，平静包容他的故事与喜乐悲伤。 除了晴雪，似乎之前从未有人能让屠苏把心中事情如此坦诚相告。 有那么一瞬间屠苏忽然希望，往后余生的日子都能这样，那该有多好。 第6章 又是两日过去，伤口似乎已不再疼痛那般难受，紫胤抱着屠苏回到了桃花谷。 虽然伤势未愈，但桃花谷的众人，屠苏仍旧放心不下。何况还有蓉奶奶和村长阿秀，她们必定会为自己担心不已。 方才踏入桃花谷，便听闻一阵熟悉的嘶鸣声在空中响起，紫胤抬起头，见一只年纪还有些幼的海东青飞舞在空中，一见到他和屠苏，似乎就兴奋不已的鸣叫起来。 “翔三爷，我回来了。” 怀中的屠苏如此向那鸟儿唤道。 “这是你的海东青？” “嗯，除了晴雪，一直陪着我的，也就只有翔三爷了。” 看着飞鸟在空中展开的墨色翅膀，紫胤若有所思。 “是那位神仙一样的道长，还有屠苏——” “太好了，他们回来了。” 率先看到他们的是村里的孩子们，冲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小石和夏儿，自从屠苏那日被树妖所伤，夏儿每日都担惊受怕，听到阿蒙娘和其他大人说屠苏可能活不了了，一直哭哭啼啼的。眼下看到紫胤真人如约带着屠苏回来，而且屠苏还安然活着，心中总算放下了大石头。 “就是那位神仙，他救了我们村里的孩子。” 大人们也陆陆续续跑了出来，不少孩子获救的家长更是磕头跪谢。 紫胤看着皱起了眉头，他素来不愿与凡人多打交道，更不愿受膜拜，今日若不是为了屠苏，他决计不会再回这座村子受大家谢礼。 只是大人们对着紫胤感激涕零，却无人在意紫胤怀中小小的屠苏，他独自一人勇敢闯入大人们都进不去的山中，在树妖头领最后要杀大家的时候用小小的身躯勇敢抵抗，也不惜为了救同伴受伤至此。 人心便是如此，当你的力量太微弱，便无人在意你曾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 “屠苏！” 村长阿秀和叶蓉奶奶也听闻了消息急忙赶来，几日来她们日日为屠苏的生死安危揪心不已，此刻见被紫胤抱着回来的屠苏面色苍白，身体虚弱不能不心疼，但也庆幸他安然渡过劫难，得以平安生还。 “阿秀，蓉奶奶。” 屠苏唤了两人一声，为自己让两人担忧内疚不已。 “道长高人，在下是这桃花村的村长阿秀，未知道长如何称呼？” “高人不敢当，贫道紫胤，是久居昆仑山的修道者。” “昆仑山……”阿秀听闻后似乎愣了片刻，而后欠身行礼道：“承蒙紫胤道长出手，救了我们桃花村的孩子们，阿秀代表众人向道长致谢。” 村长阿秀年纪不大，说话十分好听，进退得当有礼，紫胤点头致意道。 “举手之劳无需挂怀，如今屠苏伤势未愈，仍需休养。” “道长说得是，请随我来。” “你……要走了吗？” 轻轻把怀中的屠苏安放在了温暖的床上，为他盖好薄被，一离开仙人的怀抱，屠苏似乎就有种不安的感觉涌上，有些不舍抓住了仙人的衣袖。 紫胤真人的目光似是感慨又似是怀念，九百年前那个孩子每当舍不得他走，也是这副表情和动作。 “屠苏你这孩子，莫要孩子气了。”时常照顾屠苏的叶蓉奶奶有些心疼看着他道：“道长奔波这些日子，也得休息，你呀好好的躺着，蓉奶奶会照顾你的，莫要让道长见笑了啊？” 叶蓉奶奶说得合情合理，屠苏也知道蓉奶奶说得没错，然而渐渐放开的手仍是依依不舍，屠苏也不明白为何自己有这么强烈的心绪，这么害怕全然放开那人的手。 紫胤轻轻一叹，有些冰凉的大手覆盖上屠苏的小手说道：“不必担心，我不会很快离开，会等你好起来。” 少年的目光，变得如冰雪初融一般的清亮。 尽管仙人的手温冰凉如玉，屠苏却一点都不会觉得冷。 此情此景，倒教一旁照顾了屠苏一年的阿秀和叶蓉有些好笑了，这孩子，别说是外人，就算是桃花村里除了晴雪也从来不见他与任何人亲近，此刻对一个才认识数日的道长如此恋恋不舍，莫非真的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此次危机，若非道长援手，我等定然难解灾厄，阿秀身为村长，理当向道长致谢。我们这小小村子，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道长有任何需要，但说无妨，我等一定尽力满足。”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村长不必客气。贫道只有一事，需请教村长。” “道长请说。” “关于百里屠苏这个孩子，他的过往事情村长知晓多少？” “屠苏啊……”阿秀默默低下了头，道：“我们这个村子的人，祖上都曾有一些原因，无法在外面的世界活下去，是建立这座桃花村的风晴雪姑娘救了我们的先辈们，并带回了这个桃花村生活。虽然日子说不上多好，但也平安富足。” “屠苏，便是风晴雪姑娘有一天带回村里的，带回来的时候，屠苏是个还不到5岁的孩子，身体十分虚弱，风晴雪姑娘说他是孤儿，而且身体有些和别人不同，需要好好照顾调养，因此屠苏就一直留在晴雪姑娘的身边，他们两人相依为命，也算是平安幸福。” “屠苏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晴雪姑娘可有说过？” “有，但是不多。听蓉奶奶说，屠苏身体是晴雪姑娘花了很长时间才想办法找到的，说是见到了什么辟邪王的族长，才有此幸运。屠苏身体虽然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也难以如常人一般延年益寿。风晴雪姑娘在的时候一直在设法为他调理，确实比起从前，屠苏也好了一些。” “辟邪王，族长……”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的信息，但紫胤终究已猜到了原委。 想不到屠苏和晴雪两人，有如此际遇，实属难得。 “后来风晴雪姑娘，一年前离开了村子，屠苏便再一次成为了孤儿。风晴雪离开的时候把屠苏交付给了我和叶蓉奶奶，希望我们能照顾屠苏长大成人。风晴雪的离去似乎对屠苏打击很大，不过他倒也没有从此消沉，只是常常闷闷不乐，而且……” “他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这嘛……”阿秀有些犹豫，摇了摇头：“说来见笑，正如我刚刚说的，这个村子祖上受过晴雪姑娘的大恩，但如今村中年轻一辈自幼村中长大，对晴雪姑娘并没有太多的感恩之心。风晴雪姑娘似是有些特别，许多年容颜不老，因此一些年轻人不懂是非，将晴雪姑娘视为妖怪，也把屠苏视为妖怪养大的孩子，因此……颇有微词……” “……” “屠苏与晴雪姑娘感情深厚，自然由不得他人说晴雪姑娘的不是，这也令他，更受人排挤。村中如今除了我和蓉奶奶，也只有几个孩子，对他还算友好。” “总之这个孩子，真的怪可怜的。” 阿秀心有所感，抬头注视对面的紫胤真人，紫胤没有多说什么，沉默的表情让人参不透悲喜。然而阿秀就是莫名觉得，他在难过。 “仙尊，求您，求您救救我的阿蒙，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仙尊的恩情。” 一个衣衫褴褛满脸泪痕的少妇人忽然闯了进来，不由分说的就跪在了紫胤的面前，少妇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准确的说，是一个肤色已成黑紫，了无生机的孩子。 “仙尊，您神通广大，求求您，求求您……” “孩子他娘，您这样太失礼了——”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壮汉随之进来，说了少妇两句后，也跪在了紫胤的跟前。 “仙尊，内人不懂规矩，请仙尊莫怪。” “袁家夫人，您先别这样。”阿秀看了一眼，大致也明白了情况，但事事岂能尽如人愿？ 正待阿秀要说些什么，被紫胤抬手阻止了。 紫胤起身扶起了袁家夫妇。 “两位的遭遇，我能理解。为人父母，莫不希望孩子平安顺遂。但……” 紫胤伤感闭目，缓缓道：“这个世间有很多治病之方，却无死而复生之道。” 妇人猛然抬起了头，方才渴求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随之变得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您不是救苦救难的神仙吗？为什么不能救我的阿蒙？” “纵使仙神，也终需依循天道，死而复生，终究逆天而行。” “不——”少妇人哭了起来。 这数日来，她早已哭过很多回了，但此刻，却仍是止不住泪水。 “孩子他娘，我们走吧。”壮汉虽然不似妻子那般悲痛欲绝，却也看得出一脸生无可恋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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