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分别来得十分突然,十年之期还未曾到来,秦王忽然病故,太子安国君继位,子楚被封为太子。 上清圣人掐指一算,子楚他爹秦孝文王还是那个短命鬼,那等明年,子楚这不就能继位了么? 那还等什么!赶紧叫嬴政归秦啊! 姬老先生因此叫来自己拖家带口的小弟子,柔声道,“政儿,你我师徒缘分已尽,如今师父要回蓬莱去了,你与成蛟,便回咸阳吧!” 嬴政得知这个消息,惊了一跳,晚上跟父亲一联系,双眼红肿的子楚沉默片刻,叹息一声道,“父亲知道了,我会派人接你们归国的!” 他见儿子眼中惶恐,便笑着安慰道,“父亲如今做了太子,与王室关联越发紧密,因果也越重,必定是因为这个,老师才没法留下的,不怪政儿。” 嬴政抿抿唇,黝黑的双眸重又沉静下来,反过来安抚道,“老师教我的,儿子都做了笔记,等回了咸阳,再慢慢讲给父亲!” 子楚微微一笑,点头道,“好,那我便在咸阳等着我儿归来。” 只可惜,他现在乃是秦国太子,再不能如从前那般,追随秦军出征了,说好接儿子回来的,如今也做不到了。 子楚遣人去赵,赵国不敢怠慢,送子楚嫡子政与庶子成蛟归秦。 嬴政归秦后的第二日,在枕边发现了老师和师兄们写给自己的信,信上叫他做个好君主,他们在蓬莱等待他率大秦铁骑,踏遍凡间每一寸土地,一统凡间,成为人皇。 老师和师兄们,便这样消失在嬴政的生活里,除了那许多超前的学识、一盒保命的仙丹、几块护身符、一大堆肉干,其余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能装许多肉干的荷包也好,能远隔千里通话的宝镜也好,都消失不见了。 嬴政坐在床榻之上,远望朝阳,一边笑,一边落下泪来。 第二年,秦孝文王卒,太子子楚继位,是为秦庄襄王,以嫡子政为太子。
第228章 嬴政回秦国去了。 那个面色阴郁, 一双凤眸深沉内敛,除了说起他的梦想时会双目放光滔滔不绝,其余时间都不怎么理人的小破孩儿, 回咸阳去了。 抱着他三岁的傻弟弟,登上秦人的车架, 一去不回头。 少年燕丹在质子府大门口站了足足小半日,望着秋风瑟瑟的巷口,恨恨地咬着嘴唇,眼圈儿通红:说都不说一声就走,简直无情无义! 随从轻声劝道,“公子, 天黑了,我们回去吧!” 燕丹愤愤地用袖子一擦眼睛,飞快走到隔壁府门口, 一脚踹了上去! 死嬴政!咱俩以后、以后谁也别理谁!若是遇上了, 我跟你说一句话,我就是狗! 破烂陈旧单薄的木门不堪少年大力的飞踹,吱呀作响地坚持了一下, 便轰然倒塌在地。 眼中还噙着泪的燕丹呆住了:怎,怎么会…… 这门, 这门不是特别厚实坚硬的, 的吗? 脑子里,两扇用大木制成,箍以铜器, 绘着彩绘的大门在燕丹脑海中飞快地闪过, 看着眼前木门倒塌后露出的凋零破败的内院, 他忽地额角剧痛! 不, 不是这样的…… 这个院子明明…… 明明应该是什么样儿来的? 宽敞阔朗,干净整洁,肃穆雅致,书声琅琅…… 燕丹的随从急火火地拉着他走,“哎呀公子,那院里都没人了,你还来踹门做什么,快走快走,要不然被赵人发现了,又要来讹诈!咱们的钱可不多了!” 燕丹踉跄着跟随从回了自己府中,在屋中坐下,依旧怔怔出神,他脑海中闪过方才见到的低矮屋檐,破旧的窗楞,残缺不全的窗纸,随着秋风呼啸摇摇摆摆的枯树…… 一颗火红的柿子出现在他眼前,少年爽朗清脆的声音笑着道,“喏,困好的柿子,可甜了,丹弟快吃吧!” 燕丹口中泛起一股厚重的涩意。 呸!什么甜柿子,根本一点都不甜!少骗人了! 画面破碎开来…… 不对,根本,没有什么柿子树,没有什么甜柿子,也没有什么少年。 高大英俊的青年从外面走进来,后背上背着个小娃娃,小娃娃脑袋上顶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小胖鸟,小娃娃跟小胖鸟一人一句的,好像在吵架,青年一脸无可奈何,却任由那两个在他身上蹦来跳去地打闹。 画面再次破碎…… 那青年的样貌,衣服上的纹路,说话的声音,也渐渐散去…… 总是躲在阴暗处,不怎么见人的须发皆白的老先生,总是喜欢躺在树荫里,房顶上,抱着宝剑的游侠,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去的文雅公子,几个相貌各异脾性不同的小童子…… 一个个鲜活的面孔逐一浮现,又慢慢淡去。 燕丹眼神恍惚起来:他好像,做了一个漫长又很温暖的梦。 梦醒了,只有阴郁的嬴政皱着眉,抱着怀里的幼弟,站在那里,沉声与他道,“我与成蛟回秦国了,你自己在这儿,多少当心些。我可不想哪日收到你无声无息地死在某处的消息!” 不对,他不是没与自己告别,突然就离开了么? 燕丹揉着额角,疼得低吟了一声,随从慌张地上前来扶他,“公子,可是刚才在门口吹风吹久了?” 燕丹闭着眼睛,摆了摆手,“我无事,”他想了想道,“嬴政临走的时候,可与我说话来着?” 随从哼一声道,“公子理他作甚,那人阴狠得很,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还说公子你……” 想起那话不吉利,随从就咽了回去,愤愤地道,“反正以后都见不着了,公子不要把那些话放在心上,谁知道他能不能平安回到秦国呢! ” 燕丹抬起头来,皱眉道,“好了,不要多言!” 随从连忙闭上嘴,再不敢说了。 燕丹叹口气,嬴政走了,只剩自己留在邯郸,也怪没意思的,干脆谋划谋划,回燕国去吧! 要想实现与那讨厌鬼的理想,只在赵国做个闲散无事的质子,只怕是不成的。 他要回燕国去,去夺得太子之位! 嬴政在咸阳收到燕丹归赵的消息,已经是次年的事了,他正看着手中帛书,就听屋外传来哒哒哒地慌乱急切的脚步声。 “大兄!大兄!大兄救我啊!” 嬴政放下帛书,揉揉眉心,再抬起头,气喘吁吁的成蛟已经连滚带爬地扑到他怀里来打滚了! “大兄~~~” 嬴政:……这崽子一身泥土,满身汗味儿,脸上的汗水都蹭到他衣服上来了! 被热切呼唤的大兄嫌弃得不得了,把手缩在宽大的袖子里,隔着衣服推他,“去换了衣裳再来说话!” 成蛟只做没听见,憨头憨脑地往哥哥怀里拱,嗷嗷地道,“大兄救我!” 才不过五岁的肉丸子!怎么会这么沉! 每日练功不辍,又有肉干加持,自诩力大身强的秦太子给弟弟顶得吭哧一声! 大兄再一次怀疑,他弟弟是不是吃得太多太胖了! 嬴政在嗷嗷哭嚎脸上却不见一滴眼泪的成蛟额头上弹了一记,“说罢,又怎么了?” 这个“又”,就很有灵性。 成蛟吭吭哧哧,见大兄神色威严,眼神淡淡的,半点通融的意思也没有,只好哼哼唧唧地道,“我把父王的宝剑拿去耍,砍在石墩上,崩了个口子……” 嬴政一招手,“去把帮着成蛟拿宝剑的內侍押下去!” 门外侍从躬身行礼,利落地转身走了! 成蛟见他大哥脸色不对,赶紧一咕噜爬起来,扭头就跑,“大兄我去洗澡换衣服!” 嬴政随他跑,只淡定地打了个手势,很快,外面传来成蛟撕心裂肺的嗷嗷声:“大兄我错了!大兄我再不敢了!我也知道那人不怀好意!我这不想着过后来报给你听嘛!” “嗷嗷嗷大兄我不要去 !!” 仿佛小猪待宰一样的哭嚎声在转过长廊后戛然而止,成蛟气哼哼的小嗓门儿压低了传来,“别拖我啦,我自己走还不成?” 没人理他。 五岁的肉丸子再没了刚才的活力,蔫哒哒地给带走了。 晚上,子楚叫了嬴政去,一见着大儿子,就笑嘻嘻地道,“罚过成蛟了?” 嬴政见子楚神情轻松,凤眸里便写满了不赞同,“父亲也不要太不当回事,成蛟养废了,是咱家的损失。”他弟弟虽没自己这般聪慧,但也有点小聪明,还不算是个纯然的蠢蛋。 子楚吓一跳,“怎么会,你弟弟才五岁,何来养废一说?” 嬴政沉静地看着父亲,“宠惯过度,千依百顺,从不违逆,教不出什么好孩子来。” 子楚想了想,点头道,“政儿说得有道理!” 只不过今日给成蛟摘下秦王宝剑的,是子楚的人,嬴政虽叫人押了下去,却不好处置,因此要跟父亲禀报一声。 “儿臣还未曾审他,不知这人是无心巴结成蛟,还是心怀不轨,因为是父亲宫中的人,所以……” 子楚不在意地道,“不管他有什么心思,妄自动秦王宝剑,他就是个不守规矩的,你看着处置了吧!” 父子俩随意地说着话,彼此并无猜嫌,上清圣人收了水镜,对担忧不已的元圣道,“瞧,好着呢!” 好什么呀! 元圣毫不客气地道,“师伯抹去邯郸人记忆的时候,明显就粗糙了些,燕丹那里 差点儿就叫他想起来了!” “您还不如就顺其自然呢!何苦费那事!” 恢复真身的通天圣人翻了个好大的白眼,“那姬老先生的记忆本就是假的不说,咱们住的那院子也是幻化出来的,我等抽身离去,那院子便会如镜花水月一般破碎掉,恢复原址上的旧貌,我若不篡改记忆,他们还不得以为自己活生生见鬼了?” 悟空在一旁笑嘻嘻地帮着师兄说话,“反正师父是圣人,便是做出一个真的院子来又怎样嘛!” 元圣摇摇头,摸摸小猴儿头毛,“师伯说得对,若是改动太多,到底是乱了凡间因果,我们如今已经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轨迹,那些能不改变的,最好还是不要变动,免得给某些凡人的人生带来不可挽回的祸患。” 小猴儿挠挠头,“原来是这样!那我知道啦!” 元圣看过了嬴政情形,心里松了口气,掐指算一算,等这孩子继位,还需个十多年,天上也就是十几日时光,他倒也不必时时刻刻地盯着凡间看个没完,便与上清圣人道,“师伯,那我便回去啦,过阵子再来看您!” 上清圣人弹了他哥脑瓜崩儿,“你那是看我?” 元圣笑嘻嘻,“那我就来看看多宝师兄和政儿师弟!”多宝化名李云飞,正在咸阳军营之中呢,如今也有个十几年了,估计再过几年,他也该改头换面,重新来过啦! 上清圣人带着子侄回天庭前,一路隐去身形,在半空护送着嬴政和成蛟回了咸阳,然后便顺路去看了多宝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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