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无奈道,“只能由着她。” 司机笑道,“我懂,我懂,我家婆娘也是这个德性,女人嘛,得惯着,越惯越漂亮。” 男人蹲在司机旁边,要来火柴点燃烟,“上思县人多吗?我同学说还挺好玩的,有不少瑶族同胞。” 司机道,“好玩倒也好玩,不过看你是外地人,不太了解这边。你千万小心,别让你女朋友一个人出门,广西的人口贩子不少。” 男人被这话吓得愣了愣,似有不信,“这么夸张?不就是个普通县城吗?” 司机摆摆手,“我给你讲假话干嘛?看你俩一对才子佳人,着道了才知道后悔。你们最好在县里逛,村镇就别去了。好多村里都有蛇头控水。如果你俩不缺钱,我可以给你们找个带路的人,有他在,倒不怕被人欺负。” 男人摇头道,“不用了,我的同学就在巴乃村,他直接接我们。” 司机一听巴乃二字,脸色一变,左右打量环境,小声道,“好的不去,去巴乃干什么?” 男人疑惑问道,“巴乃村怎么了?我同学邀请的。” 司机更为谨慎,“巴乃村是被盘夸诅咒过的地方,有妖怪。” 男人扑哧一笑,“我又不是小孩,讲这种话干什么。而且我看你也是个汉人,不是瑶族嘛。” 司机嘿嘿一笑,“我婆娘是瑶妹,谈朋友那会儿天天讲,我也听得多。”他又左看右看,从兜里摸出两张劣质护身符,“我这是请神婆做过法的,你带在身上,保管没有邪祟。盘夸无量天尊保佑,保佑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男人望了眼车上的女人,“多少钱?” 司机比划了个数字,“盘瓠保佑你。” 中午吃完面,司机们靠着门柱打盹,有几位直接睡在花坛边,车上的乘客也挨不住倦意,上车后开始打鼾。男人并无困意,他坐在风口,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直到客运站的大钟当当响了几声,表示到四点了,站内才慢慢热闹起来。司机放过水,灌了几大口浓茶,蹭过来跟他闲聊,问他跟女朋友有没有那个。 男人别开头,“什么那个不那个的。” 司机笑道,“小伙子可得抓紧,早点结婚生个娃,两个人还是有个娃好。我女儿读初三了,成绩可好了。” 男人点头说全看她的想法,强求不来。 司机不赞同道,“你这就是消极怠工,你一定没那么喜欢她,才不想跟她结婚过日子。” 男人笑道,“有些女人天生就该自由来自由去,婚姻也绑不住。她就是这样的女人。” 司机扭头看了看拉上帘子的窗户,“这么稀罕?” 男人道,“很稀罕。” 大巴车摇上路,男人买了两根盐水菠萝。天气热,菠萝用冰块镇着,咬起来还冻牙,一根吃完,女人打了个寒战。旁边的老太见她生得漂亮,从心底亲近,便问她去哪儿。 女人拉开一条缝,仰头靠着座椅,阳光贴在她的侧脸,亮晶晶的。 “来找朋友过年。” 第199章 【番外】《明月千里寄相思》完 19 曾经的某个2004年,吴邪和黑瞎子到访巴乃,照旧在阿贵家住下。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并没有根据信息差的优势挨个击破拷问,而是采用极其缓慢的真诚攻势。他一步步深入巴乃村,直至两年后,阿贵已将他所知的所有全部告诉吴邪,包括哑巴和塌肩膀,以及巴乃村和塌肩膀之间的不成文交易。不过吴邪总觉得云彩这个姑娘总藏着些事,但无论他怎么问,云彩还是闭口不提。 进入千禧年后,阿贵家多了一项活动,来此旅游的住客会在离店前留一张照片,随着时间累积,这些照片越来越多,几乎快占据整面墙。 吴邪问“为什么不把哑巴的贴上去,毕竟他也在这里住过。” 云彩笑眯眯地摇头,“不能贴,被坏人认出来了就不好了。” 吴邪问,“你觉得我是坏人吗?” 云彩摇头,“你不像,但是我也不能给你看照片,因为这是我的秘密。”她看着吴邪放在桌上的笔记,小声念出来,“it has been a long day.” 吴邪问,“你懂英文?” 云彩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一些,上过高中。” “怎么不考大学?考大学才有好出路。” 云彩别开头,“每个人有自己的路走。比如说你也是,我看到了你的身份证,你不叫关根,你叫吴邪,对不对?” 吴邪无奈道,“小姑娘,随便看别人的东西可不太礼貌。” 云彩笑道,“你就放在桌子上,我怎么不能看了,况且,你确定你不是在试探我?怎么?你很害怕被人认出来?” 吴邪低声道,“确实如此,建议你也帮我保密,不然我们俩都得死翘翘。” 云彩哼了声,“我不像你,我可不怕死。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名字换来换去,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这样的人我都见过。” 这番描述让吴邪想起一个熟人,这个熟人此刻正在不远处,脸上扛着一副大框墨镜,一张脸遮了一大半。 云彩问他能不能摘下墨镜,可以减一些住宿费。 黑瞎子取下墨镜,“我只能取下这一会儿,眼睛不好使,不敢看太阳。” 云彩惊呼了声,“嗨喽嗨喽?” 莫名其妙的开始打招呼?黑瞎子一头雾水,但又不好意思不回应,“嗨嗨嗨?” 云彩小心翼翼地问,“你的名字是?” 黑瞎子道,“没有名字,不过吴老板叫我黑瞎子,你也可以这么叫我,当做便宜你了。” 云彩不甘心地追问,“那你能告诉我你姓什么吗?” 黑瞎子笑道,“我?我姓齐,怎么?你看起来很失望,难不成我还姓张啊。” 云彩摇头,“没有,你怎么可能姓张呢。是我认错了。” 吴邪推了推黑瞎子的胳膊,示意他别乱讲话,黑瞎子回了他一个眨巴眼。 在巴乃待到除夕,大年三十那晚,吴邪踏进张起灵曾住过的吊脚楼。玻璃板下有几张照片,其中一张是一个小女娃跟白发老太的合影,看模样,小女娃就是小时候的云彩,而那个白发老太是谁?这个问题也不重要,反正是故事之外的人。 他在地板下取走一只皮箱,里面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连一毛钱都没有,只是一些早已过时的小物件。一个打火机,一块铁片,一个塑料纸裹起来的护身符,一把白伞,还有一张没有贴上门的福字。 吴邪直觉这些东西不属于闷油瓶,闷油瓶只是负责保管这些东西,他也在等待这些物件的主人来认领。很显然,这些人一个也没有回来。 二楼木门贴过对联,已经溶进连绵不断的经年雨水中。吴邪将自己带来的覆盖而上,红纸黑字,好歹有了过年的气息。他在凉风里站了一会儿,事情已经做完,他应该离开了,但是他不愿意走。于是他继续站了会儿,直到巴乃村里慢慢响起了鞭炮声,这是团圆饭的铃声。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往楼下看去,是云彩,让他回去吃年夜饭了。云彩举着一支燃烧的仙女棒,亮晶晶的星火四溅,像星星落到大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番外不算凭空想出来的一篇文。云彩一直住在巴乃,中途这么多人前往那个小村落,她一定目睹了很多人和事,她跟黎簇一样,其实是与真正的故事无关的人,三叔的文字一结束,他们便掉出故事之外了。但是我很喜欢他们,因为我们也是超级宏大历史之外的小小个人,我平等地热爱他们身上的坚韧。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即便没有团聚,也要快乐度过这一天。 第200章 【番外】黑瞎子篇:《奉天旧恨》叁拾伍 新落成的两栋楼被称作“7号楼”和“8号楼”,关押在七八号楼的马鲁太另有一套编号体系。100开始,1500结束,然后又从100开始新循环。我通过每日偷窥到的纸张上的英文单词,大概猜到日本人这是在做各种人体实验,其中不乏一些医学界存疑问题的验证,比如人体有多少水分。 七八号楼的马鲁太可以出门放风,几个人拴成一串,到楼下的空地跑步休憩。为方便和环境美化,已经种上大片草坪,院子一角还留有一块尚未建成的球场空地,允许马鲁太进行一些简单运动,比如剪草坪,拔杂草、在球场里捡石头,或者修理特设监狱的排水沟。 我在楼里无事可做,便会趴在窗边看他们活动。 8号楼主要关押女马鲁太,每次放风,她们都会三三两两挤在一起讲话,手里搓捻着纸巾条,在灵巧的手指操控下,这些纸巾条会变成精致的花朵或小动物。草坪上的蒲公英开花了,他们也舍不得摘下来吹散,反而细心避开植物,像呵护蔷薇月季那样呵护蒲公英的白毛球。 无论我盯得多紧,这些人始终以稳定的速度更迭,像缸里的米,旧的慢慢用完,低到一个数值后,又会在突然之间填满。而新旧间隔的时间,不过七八天。我还没来得及记住偷偷摘下白毛球吹散的那个少年的脸,过了两天他便消失了。 我正在想办法搞清楚这些马鲁太的去向,没料到自己的灾难已经悄然降临。 照理说,这天已经轮到我抽血,我从早上等到下午,中途吃了顿饭,直到气温转凉,小窗户的天暗得发蓝了,橡胶女士都还没拧开房门。 即便规定严格,我还是慢慢问到了消息,机构内四肢发达的马鲁太被当做采血源。我和口字楼里的张家人是特殊人群,会根据体重计算最佳采血量。七八号楼的马鲁太则不同,他们每次抽取400ml,其中有反抗的马鲁太,经过殴打后还是会被强行抽血,这类血液属于次等品。 我被他们归为张家人,宝贵难得,定期抽取的血液已经成为针对性研究不可多得的样本,绝对不可能由于疏忽等原因拖延。 到了夜里,橡胶女士才端着一只铝盘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穿白衣服的橡胶。他们锁好门,招手让我躺回床上,并上好手铐和脚铐。 橡胶女士举着针筒,从一只玻璃小瓶里抽出红色液体注进我的静脉。液体是温热的,随着深入身体,所过之处激出一股颤抖的灼热。我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肌肉开始痉挛。 两个橡胶分工合作,一位负责拍照,一位专职文字记录。橡胶女士则在一旁拨动铝盘里的玻璃瓶,为下一个注射目标做准备。没有人关心我嘴里嘶哑的痛吼,如果身体表现良好,也许能过几天安稳日子。 我苦笑着掐住手心,不知道看哪个地方,只能死死盯住靠墙的木柜,在那后面有个小洞。 我的体温开始升高,全身各处关节像被人打断,骨头渣子嵌进肉里,动与不动都在疼。无法控制,无法缓解的疼。我尽量让自己的感知力下降,再降低一点,把自己变成一只马鲁太,就会忘记痛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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