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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手就将桌面上的纸张拿起，对着前面展示，“看！这是妾身，这是黑井，这是我之前的好友桃香，还有最崇拜的偶像旗桑——” 对准江莱和五条悟展示的白纸上，画着乱七八糟的彩铅线条。凌乱着勾勒出的几个轮廓，随着天内理子的指点，倒也能够看出些独特的人物特征。 “嗯……当然，妾身也画了你们。”天内理子咳嗽一声，她挪动手指到角落，点着那几个人影，“这是你、还有夏油君。嗯……还有我想象中的天元大人。” 五条悟蓝眸轻眨，向前凑近几步，做出仔细端详的动作：“哎！能看出一点点。不过，果然我的帅气是无法画出的——从这里完全欣赏不到我的万分之一~~” 他没有对天内理子凌乱古怪的彩铅线条提出明面的直接疑问，而是换了个方式，以非常自然的对话，将话题引导到绘制上。 “自大鬼——！”天内理子做了个鬼脸，而后捏着她的画，垂眸低声道，“我确实画得不太好……因为我、我有些记不清你们的样子了。” 她脸上浮着些空白的茫然：“我还记得你们，我没忘，只是有些记不清了。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过去有多久了？” 天内理子有些疑惑地歪头，紧接着又缓下皱紧的眉，重新变回之前无忧无虑的天真少女。 “不过这次你来了！我记住了，下次一定会好好画出来的——妾身的画技可是很棒的！” 她单手握拳，打气式地挥舞了下。神情充满期待，好似没有烦恼。 到此，一直在旁侧观察的江莱算是大体判断出，天内理子梦境世界中的少女外形，大概率是源于她心智的滞留。 天内理子好像停在了初中的那一刻，停在她最好的、也是最坏的那一年。 监管会那边的事情，是大脑自我的保护机制让她屏蔽了吗？ 还是说，目前的少女形象，只是梦境世界里的一抹剪影，真正的天内理子还没有完全显现。 对于天内理子兴趣盎然的绘画计划，五条悟没有发表评价。 他没再延续天内理子有关画画的话题，而是做了个手势，对准江莱，说：“对了、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贴心小弟，莱~！” “……喂、悟。”江莱半月眼。 “开个玩笑。”五条悟话语一拐，紧接着嗓音轻快、眉眼认真道，“他也是我的朋友，很重要的那种——天内不要把他当敌人哦。” 这番话语的作用，自然便是为了让天内理子不再排斥江莱。 五条悟还记得江莱说过的，上次被警惕的天内理子直接推出梦境世界的经历。所以他现在及时介绍，把江莱划入自己人的区域。 他蓝眸略抬，抬手收手的动作就像是白色长毛大猫晃动尾巴的潇洒优雅。 天内理子的目光顺着五条悟的指引，转到江莱身上。 她眨眨眼，点头道：“是朋友啊，我知道了！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 这句“初次见面”，让江莱心下一顿。 他棕眸抬起，注视着面前活泼礼貌的麻花辫少女。 对方的神情不似撒谎，明媚的国中生少女满眼都是真诚和友善。 但是他们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不久前，他们可才在梦境里相逢过。 在短暂的疑惑后，江莱的思绪流淌，而后心下恍然。 ……看来自己刚才猜得没错。江莱脑海中想。面前的这位大概只是梦境世界的一个剪影，并非真正的天内理子。 她是理子最美好的那部分，所以守住了暗夜里的这束光。她停留在这里，成为灯塔，也成为堡垒。 那么，若是如此推断，那么真正的天内理子，还有同处这片领域里的[降生]—— 江莱的目光绕过这片微光，落在周围无边的暗色里。 暗影浮动着虚无的冷意，但恍惚间似乎也带来细雨蒙蒙中草木生长的力量。 她和祂，不在旧记忆熠熠闪光处铭刻，而在周边夜色朦胧里浮沉。 只有拥有可以走进旧时光的情谊、与能够走出旧时光的心境，才能真正跨越重山，再度相逢。
第221章 重逢 江莱不再将目光放在面前的麻花辫少女身上，他视线流转，落到少女这张书桌背后重叠的黑暗中。 如果他的猜测没错，那么真正的理子和[降生]，应该是在这茫茫后方。在最美好回忆的堡垒驻守下。 五条悟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些细节，他玻璃珠般的蓝眸遥望向那边，而后又稍收回，面对面前的水手服麻花辫少女，语调轻快地直接道：“介意带我们去后面走走吗，天内？” “后面？”天内理子歪头，露出不解的神情。她半侧过身，看向后方。 面对渺无边际的暗色，少女脸上流露出畏惧和犹豫，她手中还捏着那张画纸，有些紧张地低声道：“那边很黑。” “放轻松啦天内~没什么怕的，最强可在这里呢。”五条悟晃晃手指，而后语调一收，眉眼间携裹着某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漂亮的苍天之瞳沉静下来，“我会解决一切。” 他习惯性再次包揽所有，而后余光瞥见身侧的黑发青年，又轻笑改口：“或者说——我们会解决一切。相信我、相信莱、还有杰与硝子以及更多更多的人，我们都在这里。” “……”天内理子咬着下唇，国中生少女的脸颊还带着青春的稚嫩，她睫羽扇动，“可我还是害怕。” “你畏惧的是什么呢？是黑暗，还是未知？”江莱轻缓开口，神色温和，“如果是黑暗，我们可以为你点灯。如果是未知，我们便一同与探索。在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害怕的？” 天内理子怔了下，她指间捏着那张画纸，思绪摇摆着。而她最终下定决心——实际上，理子也从不是胆小畏生的人。 她抬起眼眸，眸中含着坚定：“我不怕。” 天内理子放下手中捏着的彩铅乱涂，面向身后那片无边的暗色，笔直的身形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而江莱和五条悟内心的情绪，也在这一刻稍缓下来。 他们知道，这算是打动了这片梦境世界的堡垒，前方将为他们指引真正的道路。 扎着白色头巾的麻花辫少女摆正神色，她离开这张狭小的书桌，一步步走离那盏暗黄台灯的光影。 在踏出前，她招招手：“来呀、跟上妾身！” “来喽~绝对不会跟丢的，所以随便天内你怎么走都可以。”五条悟尾音略扬，用轻快的语气接话。 他双手揣兜，整出一番高专时期的桀骜步伐。 江莱在旁边轻轻摇头笑起，而后自然而然地将身上的服饰换成藏青色和服，同时把手机打了个转，变回曾经的古朴书册样式。 下一秒，五条悟双手掏出，从桀骜不驯大爷走姿变成平平常常的走路姿态。 江莱：“？” 江莱愣了一秒，接着有些好笑地反应过来：五条悟似乎是以为自己变回曾经的打扮、拿出原来的书册，是为了趁着他不好好走路的样子，借口敲脑袋的。 旁侧，白发男人撇撇嘴，蓝眸扫了下那本古朴书册，凑过来道：“我说，莱，梦境世界你还要敲我头，就不道德了吧？我要闹了，我真的要闹了哦？” 面对五条悟这虚空索敌的话语，江莱轻飘飘回答：“我可还什么都没做呢。” 他右手持着书册，搭在自己的左手手心，“不过是换一个样式而已，不必紧张。而且这不是为了敲你，是为了——” “哎、竟然不是为我换的？那我更要闹了。”五条悟开玩笑说着，他随意接话，“那是为了什么？” 在此，江莱沉默了下。隔了半晌，才缓缓吐露出后半句话语：“……是为了[降生]换的。” 或许正类似于某种近乡情怯，江莱心下也徘徊着无法准确言明的情绪。随着逐渐迈步行进的深入，他胸腔里的心脏也在一下下跳动着。 他不知道能不能见到自己概念意义上的长姐（长兄）。而且，就算能够见到，或许对方也是无意识的状态。 也许他们这一面，并不会有任何的交流。 但是，江莱还是调整了自己的外形，尽可能地与千年前平安京时代的样式重合。万一能够再次重逢，也许会方便让[降生]能够更好地认出自己。 虽说江莱知晓，他们[存在]辨认对方，凭借的不是外貌，而是灵魂气息。但终究心底还是晃动着复杂，忍不住按照原先的样子打扮了。 彼此相逢，他们还是最初的模样。就好像从没被遥远的千年山河隔开一般。 听到这句话，五条悟也难得的稍微沉默下来。 这次，他没继续在这一点上打趣。 虽然在咒术界大部分人眼中，五条悟都是个读不懂空气的、只管自己开心的潇洒最强。然而实际上，他有着自己独特的细心之处，并不会真的去揭好友的伤疤。 “挺好的，祂值得你这样期待和改变。”五条悟顺着说，他抬手在江莱发梢比了下，“要留长发吗？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的样子。” “服饰可以通过咒力调整，但是我身上的特征，便不是如此简单便能更改的了。”江莱摇摇头，笑道，“千年前便是长发的时代，那时候的我自然也是长发。现代世界，我已经习惯改为短发了，一时半会续不出来。” “竟然是这样么？我还以为你可以操控发辫自由生长，就像是……”五条悟单手搭在下颌处，眉峰稍挑，“迪士尼公主和童话传说那样？” “喂。”江莱用书册轻拍了下五条悟，算作笑闹的回应。 前方，天内理子已经停下脚步。于是他们也不再继续聊天，都将注意力转回前方的麻花辫少女身上。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走离了那片散发着微光的课桌区域，融入到茫茫无边的暗色之中。 这片暗色像是没有边境一般，无论转向哪里都是朦胧的雾气。 然而，扎着白色头巾的麻花辫少女却仿佛有着目标一般，平稳地步步向前，不畏阴冷潮湿的空气和愈加黑暗的景象。 现下，她终于停住步伐，留给江莱和五条悟一个瘦削但坚定的后背。 “……天内？”五条悟歪头，出声呼唤了一句。 麻花辫少女没有回头，她的声音从前方轻轻传来：“要改变，还是接受现状？” 这番话语听起来有些莫名，甚至显得有些突兀。然而五条悟却接得非常自然又迅速：“自然是改变。” 他纯白如雪的睫羽轻抬，细密的睫毛如小扇般，那双独一无二的蓝眸闪着璀璨的光：“为什么要认输呢？人生是属于我们的。” 他话语轻扬，语境的重量却很重。 前方的天内理子半转过身，她笑了。 那番弯眉抿唇的笑颜，就像是当年薨星宫内，面对改变命运、返回人世间的决定，她选择着，伸出手那一幕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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