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尚未完全污浊的灵魂宝石在主人的意念下碎裂,强横的咒力爆发开来,与领域里另一道咒力进行对抗。 轰…… 轰隆──! 两股不相上下的咒力撞击抗衡产生的连环爆炸掀起的气浪使得整个领域变得支离破碎、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就此凐灭的可能。 夏油杰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无论他施加多大的力气,也始终无法撼动赤色的牢笼。 他只能顶着眼睛酸涩的不适,竭力望向那边。 一阵接一阵的剧烈轰鸣,刺眼的红光迸发,两道本该相斥的咒力却在逐渐的厮杀中相融。 他看见了,一道不真切的身影,在爆鸣的气浪中拥住了人鱼咒灵。 她的生命也在那断罪的红炎中落幕。 …… 无论是领域,或是困住夏油杰的锁链,几乎在同时消失。 夏油杰没在这场爆炸中受到任何伤害,回归正常的温度让他抑制不住地抖颤一下。 沙耶香。 为什么…… 夏油杰无声平复着混乱的呼吸。 为什么佐仓杏子在那种情况还能笑得出来? 坦然地面对高大威武的人鱼咒灵,毫不畏惧地赴死…… 将死之人会看到已死之人。 夏油杰心中反射性浮现出这句话。 与其说是佐仓杏子为了沙耶香主动赴死,更像是一种,更沉重也更悲伤的……殉道而亡。 佐仓杏子按照自己的意志死去了。 叮、 一枚完好的悲叹之种掉落。 佐仓杏子的灵魂宝石在碎裂后和人鱼咒灵融合为一体。 什么也没有留下。 ……
第96章 九十六个马甲 …… 领域内部被人鱼咒灵掀起的波涛,皆随着接连不断的恐怖轰鸣声落幕。 承受着高温的皮肤骤一接触到领域散去,周围变得正常的温度,甚至不适应地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连正值夏季的燥热也在持续的炙烤下变得可以接受起来。 口腔里也不再干燥到无法发声,只是在说话间喉咙仍会带起几分腥甜。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沉默许久,夏油杰转动了下干涩到发疼的眼球,艰难出声。 周围除了他以外,只剩脚边那只洁白的生物是在场唯二的存活者。 真是很难让人相信,强大如特级咒灵,都在那场爆炸中沉寂消散,作为一只和普通动物构造并无不同的丘比居然安然无恙。 夏油杰瞥了眼连毛发都干净到仿佛透着一层柔光的丘比,眼前的家伙连是不是最开始见到的那只都不能确定了。 偏偏它还摆出一副无害的姿态,歪着头看向他。 丘比不解地问:“为什么杰会这样说呢?” “我没有干预大家的任何选择,她们都是按照自己的意志而行动的。” “哈。”夏油杰带着嘲意的短促冷笑一声。 仿佛对夏油杰的不信任在它的意料之中,丘比无视掉对方的反应,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轻快的嗓音无法让人分辨出被它刻意潜藏住的真实情绪。 “一切只是自然而然地发生了而已。” 夏油杰眼中有某种阴郁的情绪浮动,他沉着眉眼注视丘比,随后惊觉发现,它居然真的是这样以为的。 这家伙…… 彻底的,没救了。 按照丘比的思维逻辑,恐怕还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对它怀有敌意吧。 “至于杰你对我的主观看法,我是不能认同的。” 丘比看向夏油杰,诚恳地说:“为什么不能摒弃掉偏见,心平气和地谈谈呢?” 没有什么比身为推动一切的元凶站在这里说出这番话更具有讽刺效果的了。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还是说你想和我聊聊关于为什么沙耶香会变成咒灵这件事?”夏油杰撂下这一句,沉默着支撑起身体,不去管被落在身后的丘比。 沙耶香已死,争论这些再无意义。 夏油杰踉跄几步,身体摇晃,有些重心不稳。 这点微不足道的阻碍不会对夏油杰造成实质性的不便,他一步步走近爆炸的中心,那里空旷一片。 所有建筑都在这场持续的爆破下化为齑粉,越向着范围中心走去,就能清楚地看清地面上呈现出冲击留下的痕迹,以圆形往外一层层扩散、减弱。 夏油杰弯下腰身,捡起那枚微凉的悲叹之种,掌心向内攥紧,悲叹之种如针尖般底端便嵌入脆弱皮肤。 他用视线在周围扫视了一遍,没有看见有关佐仓杏子的物品。 夏油杰眉眼间忍不住流露出微怔的神态,他很快便回过神来,收好悲叹之种,有些急切地往反方向寻找。 之前被夏油杰安置在远处的美树沙耶香的躯体正安然地躺在原地,他低垂着眼,注视友人如沉睡般放松的面容。 最终,夏油杰沉默地抱起被他校服所盖住的冰凉尸身。 干裂的唇被克制地抿紧,抬起手,尝试两次才压下不听使唤颤抖的手,把那只包装纸破损,露出糖果内部的发卡别在美树沙耶香黯淡的灰蓝短发上。 “我是不希望我们之间出现不可调节的矛盾的。” 丘比的话总是和它做出的事情相驳,这也许又是它降低他们防备的另一种话术。 假如它说的一切皆是发自真心,就太让人感到恐惧了。 那双暗红色的圆眼睛在背后注视着夏油杰,给他蒙上一层不详的色调。 “杰以为,咒术师和咒灵双方的实力接近持平这种平衡是怎么维持的呢?” 夏油杰抱着美树沙耶香离开的步伐一顿。 没有理会对方,丘比的语调照常:“就算是一杆天平,也会因为两边的重量不同而上下倾斜。” “任何细微的风吹草动都会扰乱天平两边托盘上的重量,比如一场近年来最严重的酷暑、又或者是诞生出一个可以打破咒术界和咒灵方平衡的天才咒术师……” “想要维护这样的平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这么说着的丘比,却没有生出类似‘麻烦’‘不耐’的情绪。 在丘比的身上不只是看不到人类该有的感情,也从来没有看见过它有流露出负面情绪过。 “咒灵大量滋生,就补充相应的咒术师来保证平衡。”经丘比的口中说出,“补充”这一词也多出不寻常的意味。 “一旦咒灵的数量被清理到回归了正常阈值内,大家的灵魂宝石里的污秽也差不多达到极限了。” “和我签订契约的孩子作为维持‘平衡’的一环,在最后又会化为诅咒,这样相互转换的能量接近于相等,最终就会达成循环。” 丘比坐在布满尘埃的地面,身上却不染丝毫脏污,仰头的动作错觉般让夏油杰看到了引颈就戮的无畏姿态。 “那些孩子就像是蝴蝶幼虫一样,和我许下愿望就会被赋予变成茧的资格,最后从灵魂宝石里孵化出成蝶。” 丘比往夏油杰垂下攥住的右手上看了一眼:“然后以咒力的存在重新回归到这个完整的生态链中。” “整个过程的损耗和严苛把控住所有咒灵数量相比,只需要付出一点点的代价。” 丘比口中的“一点点代价”,是由一条条年轻鲜活、怀揣着正义感的生命堆砌而成,带着扑面而来的浓重血腥气息,压的夏油杰几乎无法顺畅的呼吸。 夏油杰用湿润的指腹摩挲着手里的悲叹之种:“……你是不会理解的。” “我的确无法理解你们的情感呢,在我们的种族里,情感被认定是一种精神疾病。在遇到人类之前,我们从来没有想象过会有这样一个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上的感情,并且还能共存的种族。” 丘比的发声构造注定了,哪怕站在这里的是五条悟,也看不出它话里的真实度。 不过神谷银示仍然在五条悟没有出现在这里而感到松了口气。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这也让神谷银示接下来让丘比说的话更顺畅了。 “杰是在为了美树沙耶香而愤怒吗,为什么?” 夏油杰上半张脸都处于阴影的遮挡下,敛下的眼皮阻隔了最后一个能窥探到他情绪的途径。 那缕额前垂下的发丝在轻微地颤动,若是仔细看去,夏油杰浑身都在不明显的轻微颤抖着。 脸侧绷紧的咬肌也说明,他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就是这样啊……”丘比摇摇头,反倒是像对夏油杰的反应更感兴趣那样,用一种很不理解的口吻说,“为什么你们人类总是这样呢?” “明明人类种族有着几十亿的庞大数量,为什么还会为了渺小的个体消亡而感到悲伤和愤怒呢?” 眼前的生物,根本是一个绝对理性和利益构成的机器,和它是没有办法沟通的。 夏油杰深刻地记住了这一点,却仍不能接受对方用这样平静的、居高临上的姿态去评价那些被它当做消耗品的生命。 “你到底……在说什么可笑的理论啊?她们完全是被你的谎言给欺骗了。” 丘比微微歪头,重复了一遍夏油杰的话。 “欺骗?” 随后它又不紧不慢地摇头否认。 “没有人欺骗她们,无论怎样的诉求,只要不符合常理,注定会从中诞生出某种歪曲。” 仿佛能看穿夏油杰内心真正所在意的关键,那双血色的红瞳坦然与他对视。 “正是美树沙耶香许下了超出常理的祈祷,从而在灵魂中孕育出了灾难。” 杀死美树沙耶香的,是她的愿望。 夏油杰接收到了丘比话里无声传递的内容,呼吸稍滞。 …… 五条悟挂着轻佻笑意的嘴角在看清收到的讯息后落了下来,连那双瑰丽的苍天之瞳都渗着丝丝冷意,周身的气势趋于凝结。 他将褪去随意的目光放到前方那道朝着他相反方向离开的纤细身影上,对方柔顺飘逸的长发在跑动时浮现出缎面的柔光。 “跟丘比许过愿的人会变成诅咒,你早就知道了吧?” 见晓美焰步调未停,没有要和他交谈的倾向,五条悟用像是在逗弄小猫时开罐头的动作摇了摇手里的电话。 “焰酱,来聊聊吧~”像是撒娇一样的粘腻语调,而五条悟的眼中明晃晃映着冷静到漠然的情绪。 背对着他的晓美焰:“……” “美树沙耶香,焰酱很熟悉吧。”五条悟笑吟吟地问,话里却没什么不确定的迟疑在,“就在刚刚,她的灵魂宝石就像烟花一样。‘嘭’地炸开了哦!” 模仿烟花爆炸的声音的同时,五条悟把双手刻意地向外展开,指尖的血色因为夸张地舒展而隐隐发白。 “让人觉得非常奇怪的是,从美树沙耶香的灵魂宝石里面,钻出来一只特级咒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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