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敛下眼中的有但不太多的惋惜,走了回来:“先用柠檬吧,明天再一起用白茶。” 一起两个字安抚到了檀真昼,他点了点头,愉快地转过身去,又哼起那不成曲欢快调子。 好不容易洗干净,檀真昼跑摘下鼻子上塞着的棉花,匆匆跑去到门边丢垃圾,再回来看到恹恹的太宰已经在浴缸里,于是,他也很高兴地把自己塞进浴缸里。 溅起的水声哗啦啦的流淌着。 深秋的夜晚凉意浸人,温度正好的泡澡水让顶着毛巾卷的檀真昼不住喟叹出声,他叨叨絮絮地说着白天的趣事,说起中岛敦以不能使用异能为理由迫使他丢闪避球,说起伏黑惠宁愿写作业也不跟他玩,还说起芥川龙之介为了让中岛敦接受自己选的香波用罗生门戳坏了客厅的餐桌…… 太宰没有接话,目光停在檀真昼身上,安静地倾听这些不足道的小事。 说了半天都没听到太宰的总结和回应,檀真昼侧过头,同样顶着毛巾卷的太宰倒映在眼里,此时恰好一颗晶莹的水珠从太宰鬓角淌下,顺着下颌滴入水面,湿润的头发垂下,展露出来的是以往没有的凛冽感和攻击性。 檀真昼忍不住呆愣了一下。 等到再反应过来,就听到太宰有些惊喜的声音。 “啊,又流鼻血了。” 檀真昼下意识吸了吸鼻子,果然有血腥气。 “欸?怎么……是上火了吗?” 再度喜提两团棉花的檀真昼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浴缸里,哗啦啦的水流声再次响起,闭着眼睛懒洋洋地靠着的太宰能明显地感受到再次活跃起来的心跳。 这样昭示意图的心跳超过了平常应有的幅度,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有些突兀……等等,安静? 太宰猛地睁开眼睛,但下一瞬,檀真昼已经带着灿烂的笑扑到了他的身上,贴近的身躯带着少年应有的热量,就像火焰一样。 “啊,终于开心起来了!刚刚回来的时候都不太开心的样子?是因为工作太烦了?魔人很烦人吗?” 水波侵扰,顶着的毛巾卷已经跌到水中了,没有间隔的贴在一起的皮肤几乎要让太宰炸毛,他长吸了一大口气,目光不自觉有些深邃了。 “不是,你先松开。啊啊——我说我说,虽然有魔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但就和遗产只是导火索一样,贪婪的人心才是这场战争的主角,而现在混乱已经完全升级了,除非能找到河原木稚生的大笔遗产,能确定它的归属。” 太宰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就好像是繁杂的工作太扰人了一般。 过激宰厨不疑有他,沉思片刻,“那,需要我帮忙吗?要是我能早点回答河原木的问题就好了,或许就没有这件事了。” “不关你的事。”太宰摇头,“你现在不适合作战,妄图抢夺遗产的人不止有普通人,也有很多异能者,其中也不乏精神系,他们会加重你的伤势。” 又想起了那份巨额遗产,檀真昼耷拉下肩膀有些自闭。 太宰看了他一眼:“虽然这么说有些早,但据我和乱步的调查来看,那笔传说中的遗产是否存在还有待商榷,所以,无论你有没有回答河原木稚生的问题,费奥多尔都必然会迫使事情朝着混乱的方向发展,不过,以后要是还有人问你这些生存还是死亡的问题……” 太宰的声音忽地顿住了。 那个镌刻在脑海里的静谧午后重新浮了上来,混沌的昏暗,交织的气息,永远无法满足的距离,梦呓般的剖白,还有…… “欸——等等,阿治!你的耳朵为什么这么红,水温太高了?还是泡太久了?啊!脸也完全红了!!” 檀真昼慌忙地站起来。 太宰蜷缩在水里,一动不动地,恨不得当自己没存在过,但檀真昼已经要过来拉他了,装死的他只好在水里扑腾起来。 “等、等等,等等等一下——” “你别过来,我没事!!” “你先出去,把头发吹干!躺好!” “可是……” “不许说可是——” …… 被赶出浴室的檀真昼茫然四顾,裹着的浴巾已经掉了,但身上的水还没擦干,不过,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踱步到衣柜前拉开,檀真昼看着满柜子的衬衫和西裤,才恍然想起,这不是自己的房间,是太宰的房间,但这也不是大事,他翻了翻,找了一件太宰不常穿的套到身上,然后才去吹头发,吹头发的间隙里,他好像听到浴室里传出声响,但仔细一听又什么都没有听到。 常年使用异能,但最近被禁止异能的檀真昼沉思了三秒,最后笃定是窗外的风声。 吹干头发,又躺在床上滚了两圈,体力终于消耗殆尽,损伤后的精神倦怠感涌上来,檀真昼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才听到太宰从浴室出来的声音。 “太慢了啦阿治……” 他挣扎着要起来帮太宰吹头发,但太宰按住了他。 手掌覆盖住那双睡意朦胧的眼睛,幽深的鸢眸停在被随意翻折起的衬衫上,暴露在光下的腰腹像是会发光,过了很久很久,太宰才叹息出来,“头还会疼吗?” “一点点……” 檀真昼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睡意。 “睡吧,”见檀真昼还是不安心,太宰又补充了一句,“我会自己吹干头发的。” 得到了保证,檀真昼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又过了很久,直到檀真昼彻底睡熟,太宰才拿着吹风筒准备到檀真昼的房间吹头发。深夜的小别墅一如往常的沉静安详,房门在身后阖上,但太宰却没再往前走,他垂眸和蹲在走廊边的碧绿眼眸对视着。 空间安静了许久。 乱步竖起一根手指,闷闷地说道:“一年的粗点心。” 太宰顿了一下,也蹲了下来。 “十年。” 乱步的眼睛顷刻就亮了,他快乐地拍着太宰的肩膀,就仿佛刚刚的,被幼驯染们排挤了的心情都是假的! “一言为定!很上道嘛太宰,你放心,真昼一辈子都不会从我口中得到真相的!” 太宰:“……” 倒……也不用捂这么久! “不过,”乱步思考了一下,“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把魔人找到,哦,对了,要我帮你吹头发吗?” 想起乱步自己的头发都是晶子帮忙吹的,太宰一脸严肃地表示了拒绝。 “好吧,”乱步有些遗憾,但还是一蹦一跳地回房间,推开门还爽朗地对着太宰挥手,“晚安了,你要快点睡,明天要一起去抓老鼠哒!!” 太宰:“……”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某日,檀真昼快乐地回家,看到乱步和太宰蹲在角落商量。 乱步:一年。 太宰:十年。 乱步(眼睛一亮,抓过檀真昼塞进太宰怀里):成交,那我就把他给你了! 檀真昼(茫然):……发生了森么??
第98章 “只好……一起下地狱了。” 送走乱步,再吹完头发回到房间,天已经快亮了。 黎明前的昏暗在房间里展现的淋漓尽致,但太宰还是一眼锁定了檀真昼——这个穿着他的衣服,睡着他的床,还毫无自知之明的混蛋正大刺刺地抱着他的枕头,薄被已经被他踢到窗边了,低声的呓语是室内唯一的声响。 太宰走了过去,安静地躺下。 柠檬的气息萦绕鼻尖,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牢牢将他和檀真昼聚拢在一起,变成不可分割的状态。 准确地说,乱步的察觉,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就算这样也仍然像一把利剑重重地划开他试图掩耳盗铃的掩饰,内在深不可测的不能告人的私欲与妄念暴露出来,这些曾一度被压制下去的黑泥一般的东西在今夜之后就会变成沼泽、变成深海,一路拖着他坠下不可回头的道路。 不,或者更早之前,他就已经不可回头了。 ——不要害怕,我会在这里,我会一直在这里。 ——知道了知道了,下辈子一定。 ——别人我不知道,但我是有值得花费一生追逐求索的人的。 ——只要能和阿治一起,我什么都可以…… …… 他是一点点被蚕食掉的,从视线交叠的第一面开始。 那是命运的牵引,是他们二者得以存活的唯一生路。不知名的热量从心口里泛开,太宰忍不住蜷起身体,无声地呻-吟出来,罪魁祸首就躺在他的身侧,坦坦荡荡又无知无觉的样子是对心怀不轨的他的最大嘲弄。 怎么能这样呢? 他明明已经将前半生后半世都奉献到你的面前,但你贪得无厌一般想要的更多更多…… 可是,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他不可以索取更多呢?反正檀真昼永远不会拒绝他,如果有需要他甚至愿意为他赴死,那么——那么,他为什么不可以从他身上索取更多?他为什么不能让檀真昼更彻底地为他的所有,那样他们就可以永远互相依赖,永远不分割。 ……他可以的啊。 如果不是他又能是谁?谁能越过他走向檀真昼? 但—— 不行…… 这样是不对的。 他太宰治从来不是愚钝的人,过人的头脑和自我审视的习惯让他比谁都更早的察觉到自己的内心,但——正是这样他才不得不……不得不更加警惕。 檀真昼百分百地信任着他啊。 鸢色的眼眸在夜色里重新睁开,微弱的光亮里,有困顿有犹疑,甚至有畏惧,许许多多的不确定聚拢在一起,恰好这时,一直平躺的睡熟的檀真昼忽然翻了个身,额头面对面地抵靠在一起,呼吸再一次交织到一起,鸢眸里的犹疑一瞬间凝滞成深不可测的幽海,波涛翻涌起来,融合的温度不受控制地攀升,隔着薄薄的衣服,身体又变得奇怪起来。 呼吸沉重了,遏制不住的心跳就像无声竖起的白旗,才刚刚筑起的一点防线又一次溃不成军。 苦笑在唇角扬起,就像是遇到无法翻越的高山,无法攻克的难题,他怀着报复般的心情重重地把无辜的檀真昼拢进怀里,拢到最后又克制不住地温柔起来。 朝阳的光辉穿过地平线,最深的黑夜已经过去了。 “最后一次,最后的机会……” 抵靠的额角亲密地摩挲着,曾经被他穿在身上的衬衫卡在檀真昼的腰间,甚至不需要他费心筹谋就能肆意侵入,只是那散逸出的温度就像是能把他的指腹融化掉,鸢眸如同囚困魔鬼的深渊那样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可是精神不济的檀真昼依然没有清醒的迹象。 太宰呢喃出声,如同最温柔的耳语。 “如果你不能改变这个现状的话,那就只好……” 只好…… 一起下地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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