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感谢我!”乌丸莲耶的音调陡然一高,食指从半空中按下来,如果不是只有两根手指能动,这应该是一个敲桌的动作,“那么低的概率,只有她幸运的活下来,难道她不该感谢我?永生不是件好事吗!永葆青春,容颜,多少女人做梦都想不到这件事!” 柯南低低低摇了摇头。 极低的成功率,换句话说就是——极高的死亡率。在乌丸莲耶看来是他把珍贵的药物施舍给女儿,让女儿幸运地活下来,可他的所作所为实质上就是拿她试药,她是血缘纽带下的被牺牲者。 “我从来就不觉得……永生有什么幸运的。” 他说,“死亡无意义,则生存无价值。” 至少在所有生命面前,唯一一视同仁的事就是死亡。当死亡的审判都不再具有效力,哪还有什么值得敬畏的事呢?一切都将变得无意义。 “胡说,胡说!一派胡言!”乌丸莲耶的脸霎时间涨红了,“地位,财富……你难道就不想成为人上人吗?你是个侦探吧?那么,你难道就不希望看到所有的犯罪不发生?只要有钱,足够的钱,你就能实现这一点,可你只是个普通人呢?你什么都做不了!” 而他和柯南第一次看见他又不一样,药剂已经打进了他的身体,他变得虚弱异常,此时此刻的争论更像是回光返照。仪器维持着他的生命——柯南向一旁看去,规律的滴嘟声里,最为醒目的是一台供氧仪。 氧气面罩就扣在他的脸上,尽头连着电源。 柯南能直接往那边走过去,可他还是多说了一句:“当卑劣不存在时,正义就没有意义了。” 说完他停了停,又觉得和这种人辩论毫无价值。 “你无法受到审判。”他说。 ——这样的一件事,永远无法暴露在阳光下。乌丸莲耶在明面上早已死了,他是上个世纪的百万富翁,早已不该活到现在。 一旦让他被公众所知,甚至范围再缩小些,局限到某些审判他的官员;判处的罪行宣布之前,就会有无数人人心浮动: 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如果我留他一命,是不是也能得到长生的秘密? ……只要他暴露在阳光下,就必然成为无数阴暗滋生的导火索。 唐沢裕早已考虑好了这一点。在他制定好这个结局之后,他已经想到,如果柯南选择将乌丸莲耶交给法律处置,他提前让灰原哀打了药剂。 如果是之前的柯南,或许真的会选择这么做。 他往供氧仪的电源走去。 “你想干什么?”乌丸莲耶的声音瞬间变了调,“停下来,停下……我可以给你永生!” “是他给你洗脑的吗?是他,绝对是他!那个卑劣的……”他嘴角扭曲起来,“他就该死在实验室里!哈哈,你们以为自己是来主持正义,都是被他摆布的棋子,你难道以为他是什么好人?让我活下来,他的眼里死死盯着他,我可以告诉你他做了什么!” 柯南已经走到了电源前,最后的时刻,他回过头,薄薄的镜片上映着反光: “我,不,是我们,”他说,“我们全部知道。” * 中央宴会厅人影惶惶,潜伏的FBI探员与组织正式交战; 尖叫声,逃跑,吵嚷,人影,赤井秀一与柯南走下通道,贝尔摩德举枪从门后慢慢出来; 诸伏景光登场,爆炸倒计时的消息飞向众人—— 紧锣密鼓的尾声登场。 毛利兰、少年侦探团、基尔; 无数条线汇总到一处,共同编织向最后的那个结局。唐沢裕在交代完密码的事情后也离开了,就在赤井秀一前往基尔简讯标识的位置时,他也正在舱外走,深黑的夜幕下,甲板上并没有什么人,他一直走到尽头,这个位置连光都没有了,四面八方只有风声。 斜向的栏杆在这里汇聚往一个交点,唐沢裕后靠在栏杆上,与此同时屏幕亮起。 上面是一个备注的名字,zero。 他等待铃声响了几秒,接了起来。 安室透似乎正在把东西递给什么人,他往前走了几步,世界才终于安静了,唐沢裕耐心地等着他的话。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唐沢裕静静听着。 遥远的海平面上浮着一线灯火,安室透说: “假如那条火警是真的,所有人必须弃船逃生……” “上等舱和普通舱,大概各会死多少人?”
第218章 尾声(2) “你在问假设,还是事实?” 不等安室透回答,唐沢裕已经缓缓地说下去: “假设是,上等舱几乎全部能活下来。” ——所有限制消费门槛的场所都有紧急出口通往艇甲板,那里停泊着邮轮上所有的救生艇。甚至侍应生都会看人下菜,救一个穷人和救一个富人,两者的回报远不可同日而语。 更多的逃生资源集中在更少的人手里,救援优先级也同样更高,不仅邮轮上是如此。 “而普通人,拼身体素质,看运气,看命。” 安室透:“假如我问的是事实呢? 唐沢裕:“事实是,这种事我不会让它发生。” 这段说完,两人同时都沉默了一小会。电话的声音低了下去,安室透仿佛在自言自语:“那我该如何做到,” “我该如何……让它根本不再出现呢?” 这句话就不是在问他的了,唐沢裕话音稍顿,他有少许些微的走神。 其实他根本不必回答,答案早已在安室透心里,火警拉响时,或者比之更早,他看到收费餐厅内外秩序的天壤之别,心中就已经有了结果。 他不是在向唐沢裕寻求确认,他是在向自己索要一个结果。 黑或者白,对或者错; 前或者后,死板或者……变通。 海面是遥远的一线星火,唐沢裕手搭在栏杆上,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海面隐藏了所有细节,成为一个光滑而黑暗的平面,他站在无光的邮轮船头,又好像站在一处一望无际的夜晚的旷野。 海浪循环往复,四面呼啸的只有风声。 一个人站在这里时,好像自己也能变成轻飘飘的一缕风,他会无可避免地想起西伯利亚的大风天。 多年以前,他的心尚且年轻,对改变这个世界还有愚蠢的热忱。 “你为什么从来都准点回来?”银发的小孩皱眉问他,“那些人——有用的,没用的,他们从来在自己的办公室忙到很晚。” “这不是还有你等我吗。”唐沢裕闻言随口道。 他在玄关换下大衣,寂静的室内却好一会没了动静。唐沢裕若有搜查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满眼不赞成的绿眼睛——小孩单手拎着扫帚,正一板一眼地盯着自己。唐沢裕于是思考片刻,忽然在原地笑了一声。 “只有生死是一件平等的事,”他说,“当你本身不属于这个秩序中,就已经没有再作干涉的权利了。” 他把大衣挂上衣架,下一步直奔餐桌而去。小孩就跟在他的脚步后面:“你只想做一个旁观者。” “我的好恶当然并不能决定对错。”唐沢裕说。 “虽说经验比之要更丰富……但你又怎么知道,多出的不是偏见、傲慢和一家之谈?没有人能在事发前对未来的优劣下定论。先知也无法预言好坏,历史的归历史——我只是给予建议。” 电在那个时代还是极为奢侈的一件事,他拿细铁签挑了挑,将桌上的煤油灯调亮了。高纬度地区,夜晚早早地降临在这片城市,他向掌心里哈了口气,相互摩擦双手,用一节小指勾起锅盖:“哈,是羔羊肉!” “……” “好啦,”他有些无奈地回过头,“你是大厨,难道你还不上桌吃吗?” “社会如何,国家如何,这些都是人民自己的事。至于你想问的,为什么我没有作壁上观……” 氤氲的白气里,唐沢裕动作稍顿了顿,他微笑起来。 “……大概因为,我的确看到了有希望吧。” 三维不融于二维世界。当他来到这里,多出的一个维度在另一个方向上展开为时间。 维度的延展无穷无尽,所以他所存在的时间也是正无穷的。可世界天然会排斥外来者,意外和疾病,谋杀与战争,他的健康会随时间流逝而逐步恶化,因为癌变从来是清除外来者最行之有效的手段。 死亡虎视眈眈地觊觎他,可他从不曾真正死亡。 无数的二维叠成三维,一个二维躯体的死亡影响的只是其中的无穷小分之一。所以他依然还在那里,只是状态变回了落入世界的那一刻开始的样子。 像游戏回归到上一个存档点,等级和经验全部清零。 在二维世界的外人眼里,就是这个人不老不死——只是会在受到致命伤害后全盘失忆。 理论上无限长的时间里,他曾经失忆过很多次。 某种程度这反而令人轻松,记忆承载得太多,有时往往是一种负担。直到现在他也没能完全回想起来,最久远的画面追溯到二十世纪,上一次死亡之后,他秘密离开德国,辗转从瑞典前往彼得格勒。 干燥晴朗的春日,蒸汽机车在蓝天下升起白烟。唐沢裕在余光里看到他,一个银发的小家伙,就仗着身高在他身后,试图被带上车蒙混过关。 ——因为他的打扮在乘客中最体面,身旁也同样没有旅伴。 可他拙劣的伪装还是被乘务员识破了。男人粗鲁地扯过了他,“没钱买票,嗯?你们这些没爹没妈的,给我从哪滚回哪去,火车可不是你们能坐的东西,懂不懂?” 唐沢裕回过头:“是我带的小孩。” 乘务员和他都愣住。这时唐沢裕已经通过检票,在人潮汹涌中转过身,绿皮火车的台阶上,欣欣然比周遭高出一截。 “还愣着做什么?”他略一颔首,“过来吧。” *** 剧本收场、演出结束。可在一切落幕前,系统还想在最后努力一把。 柯南回去的路上他问,【你难道真没有意识到什么吗?】 【比如说唐沢裕,】他绞尽脑汁地搜索例子,【刚开始反转的那段时间,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你把他和琴酒扯到一起,读者就接受得那么快?】 “这不是应该的吗?”柯南的语气理所当然,“就是考虑到弹幕的接受程度,我才会这么引导思路啊。” “早期组织还很神秘的时候,最大的代表就是琴酒……读者对他的印象根深蒂固,转变看法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系统:【…………】 【再比如灰原哀,】他垂死挣扎,【为什么我不让你先找她,你不是很想知道原因?】 ——输完三十位密码之后,柯南在原地坐了一会,很长时间他只是发着呆,视线无意识聚焦在右手上。
296 首页 上一页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