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不知道他的住址,不知道他下班后的去向,更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男朋友是谁,与之相对应的,他能从周围人口中得知的信息,也仅仅止步于此。 既然这样的话,要想深入下去,恐怕得从他至今没有找到的住址入手。 * 躺在酒店大床上的唐沢裕单手平举,将那串丁零当啷的钥匙串挂在眼前。 其中的一把钥匙样式普通,金属材质,深蓝的塑料外壳上面,印着“B1102”的字样。 这是除了车钥匙以外,唯一一把他至今没有用上的,家门的钥匙。 ——某个公寓楼的十一层。 看到数字,唐沢裕反而舒了口气。 出于地质原因,日本的公寓层高普遍较矮,民居更是以六层为顶,稍高一点的公寓,实际层数经常在十楼左右。 十一层是一个比较特征明显的数字,能快速帮助他过滤掉一大批建筑。 即便如此,在繁华的东京,能够被列入待排查列表的高楼依然很多。尤其随着近些年政府对建筑物限高的逐渐放开,超过60米、实际楼层在20层以上的超高层公寓,在东京也并不少见。 只不过,我应该不会是一个住在鸽子笼中间的人。 唐沢裕反向代入了一下自己的性格——就算让现在的他放手去挑住所,大概率的情况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一个公寓的最顶层。 失忆前后的他性格并没有明显的变化,既然如此,从这个角度出发排查,还是可行的。 初步整理完思路的唐沢裕伸手扒拉过手机,正准备上网页简单搜索一下,就在这时,收件箱里却显示有一封刚刚收到的邮件。 唐沢裕不以为意地点开了右上角的红标,下一秒,看到内容的他却一下子从床上坐直了。 * “……大哥、大哥?” 引擎轰鸣声宛如深海里的涡流,平静的深黑色里,有人在叫他。 不是那个人。 琴酒短暂的闭目养神中,缓缓睁开眼。 四面车窗的防窥膜质量很好,华灯初上的夜晚,车内的空间简直要伸手不见五指。座位微微颠簸了一下,随后引擎熄火,伏特加将车停在一处茂盛的灌木边,低声说:“我们到了。” 灌木的后面,是一座半新不旧的小区。 小区整体以六层左右的低矮住宅为主,边缘零零散散地起出了几栋小高层公寓。 琴酒的目光,就停留在小高层外缘,十一楼的窗口上。 公寓的一整栋楼,没有任何一个窗口亮起,在这个温馨而静谧的黄昏,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格外死寂且没有人气。 公寓一片沉默,保时捷的车内也同样如此。两者之间的城市却又如此年轻而鲜活着,无数朝气蓬勃的生命日夜涌动在街角巷边,为东京吞吐着最新的浪潮。 漆黑的两处遥遥相望,恍如两片相对而立的死海。 寂静的楼栋无声地倒映在琴酒绿色的眼眸中,他漠然看了片刻,忽然又闭上眼:“回去吧。” 伏特加于是一脚踩上油门。 每天黄昏的这个时候,保时捷会停在这个位置,静静地望上一眼。 第一次来的伏特加还没明白大哥的意思,但接连几次下来,傻子都能将这趟路线摸熟。 他唯一没有想通的一点事:这明明是大哥之前住的地方,为什么现在忽然就不回去了呢? 保时捷356A平稳地汇入东京川流的街道上,金色的车灯汇成长龙,蔓延向无边无际的远方。 间或后掠的路灯光里,琴酒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那是两个人的家。 另一个人不在,自然他也没有了回去的必要。 而在车辆背后,十一层就这样一直拢在一片深黑的寂静里,没有人亮起灯。 * 唐沢裕慢慢地从床上坐直了。 这是一封申请的回执。 那还是他刚刚解锁任务列表,看到救济诸伏景光的任务已失败的时候,给档案课递交查阅警察学校资料的申请,却被告知需要等待审核批准。 足足三天过去,唐沢裕终于在现在得到了回复。 【申请已批复通过,请于明日至警校门卫处。唐沢君敬启。】 邮件的落款,正是他在警察学校鬼冢班的教官,鬼冢八藏。
第19章 间章3:档案室尘封已久 鬼冢八藏等在门口。 这已经是这位老牌教官在警校任职的不知道多少个年头了,对他而言,闭上眼睛都能数出门前的一草一木。 比如他知道校内禁烟,门口是工作时难得可以出来放松的地方,于是从训练场走到这里时,手上已经条件反射地摸起了火机。 随后鬼冢想起,自己的这位学生受不了一点烟味,火机在手上绕了个圈,又悻悻然落回了口袋。 他面目方正,一届又一届调皮捣蛋的学生铸就了周身不怒自威的气势,粗眉上挑,法令纹深深嵌在嘴唇两侧,将紧抿的唇角拉得更长。 收到唐沢裕的申请,让鬼冢一下子想起了很多往事。 ——伊达航、降谷零、诸伏景光、松田阵平、萩原研二、唐沢裕。 这六个名字,即使时间已过去七年,只要一提起刺头这个话题,就永远不会在闲聊里缺席。 当年班上的腥风血雨,只要是对此略有耳闻的教官,无一不会对鬼冢投来钦佩的目光。 如果只是性格各异的话倒也好说,谁没经历过年少轻狂的时候呢? 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些人不仅性情迥异,连才华都拔尖得互不相同,某种程度上,用“天才”二字都不足以概括完全。 骄傲与天赋俱全,他们碰撞到一起的结果几乎是肉眼可猜的——事实上,入校仅仅在第一天夜晚,六人里就已经有两人大打出手。 随后的训练中也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就当鬼冢以为这种氛围还会一直持续到毕业时,突然有一天,几人之间的关系就开始迅速破冰,以一种火箭般的速度飞快熟悉了起来。 再之后,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瞥见呼朋唤友的六只脑袋。 ……还有他们协力把自己从绳圈上救下来的事。鬼冢想到这里,不禁也后怕地摇了摇头。 或许早从一开始起,他们就已经表现出了年轻人典型的特征:灵活,机敏,冷静理性,尽管有时候还是会热血上头,但最终取得的却也是好的结果。 那时鬼冢就已经预料到了这六人在警界冉冉升起的未来,结果也不出他所料,萩原研二成为了爆处组的骨干,伊达航调去搜查一课。 ——至于唐沢裕。 其实,在当年的光芒四射的六人组中,唐沢裕的存在并不显得那么起眼。 他身高比所有人稍矮一些,性格也偏内敛,热热闹闹的一行人里,很多时候,都只能看见一个沉静的剪影。 甫一看到这个名字,第一个出现在鬼冢脑海中的,居然不是他的脸,而是那条从不离身的烟灰色格子围巾。 可再一细想,所有至今仍令他印象深刻的事件中,都能看到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在重重的欢呼、喝彩与庆祝背后,闪烁着冷静、缜密的光亮。 于是鬼冢渐渐意识到:或许这个人并非最耀眼夺目,但却一定是六个人里,往后走得最远的一个。 听说现在唐沢裕手头已经侦办了无数起大案,即使高层有心打压,也依旧拦不住他势如破竹的晋升速度,升任警视,应该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 这样想着,鬼冢已经在不远处薄薄的雾霭里,一眼瞥见了那条熟悉的烟灰色格子围巾。 * 唐沢裕在他面前停步,鞠躬道:“鬼冢教官。” 邮箱收到了调看档案的申请回复后,直到晚上回到旅馆,他才姗姗来迟地意识到,约定的时间与柯南的重合了。 于是他按亮屏幕,正思索着该怎么说明情况,另一头却先收到了柯南的简讯,说是毛利小五郎接到了水无怜奈的委托,一直到明天都无法回去,只能改换时间。 正好唐沢裕第二天要回警校,两人一拍即合,愉快地把会面的时间推迟到了周一。 等唐沢裕直起身,鬼冢八藏上上下下,先是仔细打量了一圈这位许久没有谋面的学生。 奔涌的岁月几乎没有在唐沢裕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当鬼冢已经察觉到身体里不可逆转的老态时,他看起来却仍旧那么年轻,身姿挺拔,神采奕奕,目光明亮如星子。 七年过去,他的身高不见增长,气质却更加温和起来,如果说以前还是条冰封的溪,那么现在,冰面下的河水已经悄然解冻,汩汩流淌而下。 走在通往档案室的路上时,唐沢裕微微扭过头,目光落向操场上列队整齐的方阵,难以自扼地流露出一抹怀念。 “年轻吧?一届又一届,都是这么过来的,”鬼冢也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情不自禁地感慨道,“现在管理都严了不少,都是从你们那里开始的。” “您说笑了,”唐沢裕弯了弯眼角,“我们哪里有这个荣幸。” “别不好意思!刺头当然每届都有,想想全都不如你们,”说起这个,鬼冢的语气里都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一个个的,循规蹈矩——无聊的很!” 唐沢裕失笑:“这话说的,万一有几个太跳的,您又该抱怨他们不服管了。” “说的也是。” 鬼冢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哗啦啦的一串响。就在这时,走廊上风一样旋过两个男生,快速的奔跑也不耽误他们大声喊:“教官——这个新来的是谁?” 唐沢裕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们不会是把自己当新来的学生了吧? 现在的警察学校采用封闭式管理,连着三五个月都很难看见外人,年轻的目光落在唐沢裕身上,带着窃窃私语的雀跃与好奇。 “这帮小子。”鬼冢自言自语一句,紧接着高声道:“听说过没?你们学长!唐沢裕!” 唐沢裕没来得及阻止这句话,半伸的手尴尬地顿在原地。话音一出,操场那头整齐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兴奋的嗓音大声道:“我知道他!没想到真人比电视还帅!” 唐沢裕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后缩回去,又往上扯了扯围巾。 “唐沢学长!你是我偶像!” “学长和教官求个情吧——” “救救孩子!教官天天拿你们训人!”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此起彼伏,比原先高了不止一个分贝,唐沢裕想了想,无奈地摊了摊手,扬声道:“没有办法——我还要管他叫教官呢!” 操场便传来了一阵七零八落的笑。 鬼冢八藏一路领他走到档案室前,把钥匙放在唐沢裕手心。 “按照规定,这里的存封的档案都是只能看,不能带走的,”他说,“也不能拍照,出去的时候我得检查一下手机相册,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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