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火猛地在几人之间铺开,莎朗暗骂了一句,火焰险些烧到她的脚上,她只得迅速退后。 朗姆在这时,一把握住了今泉昇细瘦的手腕。 他眼睛瞪得极大,咧开的嘴角带着病态和悚然。 他尖锐的笑声,随着火焰蔓延开来。 “看,069——我抓到你了!”
第149章 手腕被那阵巨大的力道, 抓握的生疼。 这具身体十分脆弱,今泉昇已经听见了骨头不堪重负的咯吱响声。 火舌舔舐着周遭,落在一旁的吊灯灯泡逐个炸裂, 烈焰接连迸发、越促越高。 他与莎朗被一方巨型吊灯隔绝, 而他此刻寸步难行,近乎要融化于高温之中。 今泉昇咬着牙,吃痛地:“放、手——” 对面的男人仍在嬉笑,他兴奋地高呼:“和我回去——069!你逃不掉的!!” 下一秒, 黑发青年空余的右手, 猛地朝前挥去! 尽管力道远比自己的身体,要差得多。但格斗技巧、如何借力打力, 却始终铭刻在他的心间。 这一击, 朗姆的脸颊近乎变了形。 一枚牙齿混杂着血液, 从他的口腔飞出。他不得已卸下手上的力道, 整个人径直砸向后方的玻璃桌—— “砰!!” 桌子险些被砸去的身体截断为两半,板面的玻璃出现了大量细密的裂纹, 微小的碎茬从桌角落下。 “卡慕——!!”火光后方, 传来了莎朗的呐喊。 今泉昇侧过头, 浓烟与大火掩盖了女人的身影, 他只能尽量寻向声源处,高声回应:“我没事!” 【小心!】 弹窗提醒的下一秒, 一道黑影已经蹿到了眼前,今泉昇无从闪避, 背脊猛地砸在了地上! “咔……”骨骼破碎的声音,清晰地传达至鼓膜 眼前模糊了一瞬, 他的大脑蓦然昏涨、晕眩起来。 待视线再次清明, 他早已被上身的男人压下, 完全扼制在原地。 “069,你为什么要选择048?那个女人到底哪点值得你和她离开?——明明我才是那个最好的选择!” 朗姆禁锢着他的咽喉,脸上扬起一个满足的笑。 他的额角分明流淌着汩汩血液,殷红一路滑过眼尾,可他嘴角扬起的弧度,却不减反增。 太弱了。 这具身体,太弱了。 手臂上方青筋虬结,身形瘦弱的青年一度在发力,脸颊憋得涨红,却无从挣脱朗姆的桎梏。 今泉昇清晰地听见,莎朗在远处发出高呼。 她的声音从未如此焦急,也从未如此挫败:“你等着——!!我去找灭火器,给我坚持住,别在这里死了!!” 莎朗在更靠近门口的地方,而他和朗姆,已在房间的角落被火焰携裹。 女人大步奔跑了出去,鞋跟敲打地面的响声沉闷而急促。 窗外传来了交火声,从冲锋枪中高速飞旋的子弹击碎了一楼的玻璃,混杂的呐喊与行人的尖叫接踵而至。 火光烛天,密歇根州的底特律市,再度爆发了一场血肉狼藉的黑帮火拼。 这座城市历经了无尽灾难,人们早已空洞麻木。 朗姆自下而上地俯视着他,“如果你选择乖乖和我离开,就不必忍受这些痛苦了——外面那些美国人,也无需遭此浩劫。” 他的双手,仍用力捏在黑发青年的脖颈,几乎要将之折断。 眼前缺氧的身体逐渐无力,面色苍白的青年颤抖着肩膀,眼镜不由自主地上翻着。 “这可都是你的错,069。”朗姆依然在笑。 “是你挑起了这场战争,让其他人经受无妄之灾。” 朗姆的笑声越发尖锐。 他享受掌握一切的快感。享受计划毫无纰漏地完成,而猎物在他面前垂死挣扎的愉悦。 069会是他的,而048也终有一日,会匍匐在他的脚下! 然而朗姆的话音刚落,某种尖锐的事物便伴着惊人的高温,直直戳向了他的左眼!! “噗呲——”一捧鲜血伴着不明絮状物,从他破碎的眼眶处喷溅而出,倾洒了一地。 他的笑声变为撕心裂肺的尖叫。 仍然瘫倒在地面的青年大肆喘息着空气,他抛下随手抓起的木质碎片,上方还燃着大火,将顶端烧成了炭黑状。而他手掌上的皮肤,被烫出一层层皱起的干瘪暗红。 几秒过后,伤口处凝结成的血痂剥落,新生的肉芽覆盖表层,很快便完好如初。 “我突然在思考一件事。”今泉昇站起身,这次换成他自高而下地俯瞰。 “如果我在这里杀死你,那么未来是否会变得不一样呢?”他低声轻喃着,冷漠的眉眼凝视着朗姆。 跪倒在地板上的男人还在捂着眼睛痛呼,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只兀自发出痛苦的哀嚎。 今泉昇游移了片刻周遭,先是把桌上那包红冰严缝密合地收起,又将桌上那瓶红酒敲碎,握住瓶口作为手柄。 【等等——!】弹窗破天荒地制止了他。 【朗姆还不可以死,至少现在,你不能杀死他。】 今泉昇的表情未变,只冷声道:“他不死,那要等到红冰量产的那一天,让他控制住整个日本吗?还是说,待他继续搞什么人体实验,让更多人和他签下协议,等着被他大卸八块?” 【你冷静。】弹窗只说。 【你快要失去理智了。】 “我没有——”他一口否认。 “我现在非常清醒,清醒到恶心的想吐。” “从那个app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就在思考,为什么我是那个被选中的人。的确,我依靠漫画得到了许多便利,我救下我的朋友,救下许多无辜民众,也终于接近了父母死去的真相——但我同时付出了诸多代价,数次濒险境,在死亡的边缘残喘,最后想尽一切方法狼狈求生。” “但我是个警察。” “我无时无刻不再告诫自己:用少数人的牺牲换取大众的利益,永远是值得的。我不该后悔,也不会后悔。”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特别在哪里。西泽楠光说我距离神明只有一步之遥,但我只觉得他脑子有病——现在想想,我自己恐怕也病得不清。” 一番肺腑之言过后,今泉昇垂头望着手间的酒瓶。 “你把我独身引上高塔,就为了让我死于那个节点,好能让我返回过去——然后呢?让我体味身为实验体,全天二十四小时被人监控,现在处处受制于人,身至异国他乡的苦痛吗?” 连同神明都会哭泣,更何况一介凡人之躯。 他并非无所不能,刀枪不催。心脏是会刺痛的。 “我要回去。”他说。 “我不干了,我想见零。” 【……抱歉。】弹窗的声音很轻。 【但这一切苦痛,其实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西泽楠光的疯言疯语,并非没有道理。】 ——毕竟你就是这种人。 【朗姆还不能死,他如果死了,金属舱的强制开启密令就会石沉大海,而你永远也无法杀死‘那位先生’。】 【所以,冷静一下,今泉昇。】 【你一生都在为驱逐黑暗而奉献,后来你终于回想起自身的不甘……我正是为 此而出现。】 【我自十个世纪后的未来而来。我会带你寻找到……你真正所需的真实。】 上方的天花板摇摇欲倒。 木板左右摇曳着,火焰啃噬着衔接处,一块块木头将落未落、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这道机械音又发话了。 这次,似乎又与以往存在些微不同。它仿佛被赋予了至高的人性,似乎要与某个清冷平静的男音重叠。 【睡吧,再休息一会。】 【然后,我们将去往该去的地方。】 木板携带着一团烈火,自上方倏然坠下——! 眼前一片漆黑。 …… …… 下雨了。 这夜的大火,也终于熄灭了。 被大火焚烧掉的建筑,在底特律的街道上,实在不算什么稀罕之景。 米尔纳在残垣断壁间,找了个还算完好的凳子坐了下去,这应该是之前放在调酒台处的高脚凳。 雨滴沾湿了他的西装,他今夜穿来的是件浅灰色西服,他很喜欢那件衣服,所以特意穿出来和美人见面。只是这件衣服如今却被浸染为异样的暗红色。 米尔纳歇了一小会,然后掏出了一盒烟。 他翻开打火机的盖子,按动了好半天,才终于燃起一小簇火苗,点上了烟头。 他从嘴边吐出一大团沉重的烟雾,又低下头,默默地看向脚下。 波荡的雨水越积越多,那片暗红色却无法被稀释,随着眺望向远处的视线,越来越多血肉模糊的尸体,倒映在他的眼底。 “先生。”一名伤势还算轻的家族成员,迈着半小时前刚刚变成的跛脚,费力地走了过来。 米尔纳无言地盯着家族成员的腿,过了好半天,才轻轻地问:“多少人?” “18名,先生。”那人回应。 米尔纳发出深深的叹息。 底特律合伙人的另一党派,在今夜对米尔纳家族名下的酒吧,发动了突袭。 这场火拼,他的家族最终赢得了胜利,但统共逝去了18人。 “一卡车的东京别墅和名誉……”他这么呢喃着,看了看眼前堆积成山的躯体。 最后,他发出一声讽刺的冷笑。 …… 莎朗·温亚德,此刻正在酒吧的二楼。 房子快要塌了,她在走廊里走动的时候,二层的木板塌陷下去了一大半,恰好封住了去往包厢的路。她花费了些力气,最后做了个引体向上,才翻身进入了包厢。 包厢里也塌的差不多了。 一片烧成黑色的木头和杂物堆叠在一起,放眼望去,根本寻觅不到人影。 她开始一个人搬运东西,好在她的身体素质远比寻常人好得多——很快她就为自己清理出了一条路。 莎朗走进了先前将她和卡慕隔绝的地方,望向那片被烧得一塌糊涂的沙发区域。 她没找到朗姆,但在一摊宽大的木板下,隐约瞥见了亮黑色的鞋尖。 于是她立刻奔向那块木板,咬着牙将其推开。 “咚——!”被掀开的木板砸向了另一侧,莎朗在木板下看见了,几乎被烧成一块煤炭的青年。 是的,煤炭。 这个形容丝毫不夸张。 莎朗并不知道,这具实验体的能力,究竟能否治愈这身必死的伤势。 而她不得不承认,她从未感觉心脏像是今日这般,被人攥紧压迫似的,连同喘气 都奉欠。 她以为她是个资深演员,应该够格导演出一场精妙的戏剧。 可是一部一百分钟的电影,究竟是否称得上是部好片子,除了前面顺利而精彩的九十分钟,后面的十分钟落幕也同样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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