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家之后没多久,外卖就到了,两人点的垃圾食品被摆在餐桌上,热腾腾地散发着邪恶的阵阵香气,克罗斯一边给自己拿了片披萨,一边拿出手机,对着餐桌随手拍了张照。 “干嘛?”罗伊斯咬着食物含糊不清地提问。 “炫耀。”克罗斯回答,打开Whatsapp把那张照片发给了Felix,然后就把手机放到一边去,专心对付桌上的食物了。 两人这么晚才终于吃上晚饭,都饿得很,三两下就风卷云残地将桌上的食物扫了大半,这时克罗斯的手机震了一下,他分出手把手机拿来看了一眼,果然是Felix的信息,一连串无意义的“啊啊啊啊啊啊”再附带了几个骂脏话和中指的emoji。 FK:你和谁吃?你同学? TK:Marco。 FK:谁? TK:我房东。 FK:噢。 FK:他比我想象得年轻多了。 FK:而且感觉很帅。 克罗斯看见最后两条信息不免愣了愣,往上点开不久前发给Felix的那张照片重新看了下,才发现罗伊斯意外入镜了,在照片一角的他还穿着今天上班的那套西装,没有看镜头。 其实手机摄像头的分辨率也就那样了,再加上有些失焦的画面,只能看清他侧脸的轮廓。 “我要吃掉最后一片披萨了。”罗伊斯趁他忙着看手机时不客气地宣布。 “好。” 在罗伊斯伸手去拿那片仅剩的披萨时,克罗斯低下头给自己的弟弟回了一条信息。 TK:嗯。 Chapter 7 Chapter Text 当新生活逐渐上了轨道,一切就逐渐从体验变成了习惯,连带地,人对于时间流逝的感知也就渐次地被削弱,罗伊斯和新室友的同居生活一晃眼就过了半年多,天气逐渐转凉,冬天在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已经悄然而至。 真的好冷。接近半夜的冬天夜晚,刚从一家酒吧离开的罗伊斯站在门外,想趁着等克罗斯来的时候先借外头的新鲜空气醒醒酒,免得晚点又让克罗斯看到自己醉醺醺的模样,一方面是对小孩子影响不好,另一方面,虽然克罗斯不会多说什么,但是倘若自己真的喝得太醉了,克罗斯还是会露出明显不大高兴的表情,仿佛对他的无声谴责。 十二月中,已经很接近圣诞假期了,无论哪里都洋溢着一种过节的欢快气氛,罗伊斯的律所今天在办公室办了个年终派对,大家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一番之后,几个年轻人又接着跑来附近的酒吧喝酒,隔天就是周末,几个人都喝得有点多,施梅尔策尤甚,皮什切克走得最早,走的时候顺便把早就醉得稀里糊涂的他一起带上,送回家去了。 其实罗伊斯不常需要喝酒应酬,一般单纯和朋友同事出来聚聚也很少喝得烂醉,但一年里总还是有个那么几次不可抗力。从前多半是皮什切克会捎上他,不过最近几个月,克罗斯来接他的次数不知不觉地多了起来。 罗伊斯第一次应酬喝得吐了的那晚克罗斯就说过以后能来接他,但罗伊斯一开始也没真的当一回事,直到后来带着克罗斯一起去皮什切克家吃饭,为了句自己一时兴起哄克罗斯的话,一不小心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那天晚上罗伊斯在玄关穿好鞋就准备出门了,他身后的克罗斯在这时却叫住他。 “Marco,你车钥匙没拿。”克罗斯提醒他。 “不用,我们今晚打车去。” “为什么?” “我去Łukasz家吃饭会喝酒,酒驾不好。” “你又要喝酒?”克罗斯对他不久前醉得在浴室吐了半天的事情还心有余悸,立刻蹙起了眉头。 “是正常的大人的喝法,嗯……”罗伊斯想了想,觉得似乎不好跟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解释得那么详细,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解释,索性又摸了摸克罗斯的头,试图含糊带过。“不会喝到之前那个样子的,别担心。” 克罗斯抿着嘴唇,没有说话,看上去明显是对他的回答不买帐的样子。这就让罗伊斯有些难办了,他挠了挠脸颊,心想克罗斯不相信自己也不是没道理,毕竟他之前醉成那个样子是挺难看的,只好又柔着声音哄他:“你不是跟我一起去吗?你都说了你不会让我醉倒路边的,我这是信任你,嗯?” 当晚罗伊斯成功地就这么蒙混过去了。不巧没过多久,有个晚上罗伊斯应酬结束,皮什切克没和他一起去,罗伊斯就照例带着些酒意自己打车回去,到家之后头愈来愈疼,在厨房找止痛药吃的时候,刚好遇到克罗斯出来倒水喝。 那个晚上罗伊斯只发了信息和克罗斯说要加班不回来吃晚饭,但没说会应酬喝酒,因此当罗伊斯带着一身酒气在家里和克罗斯打上照面,场面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嗨。”克罗斯走进厨房和他打了声招呼,随即皱了下眉,“你晚上喝酒了?” “喝了一点。” “应该不只一点吧。”克罗斯直接揭穿了他,“你没给我打电话。” 罗伊斯只得举起双手老实承认:“……我忘了。” “嗯,下次记得。”克罗斯又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止痛药,“你要是还没吃晚饭的话,可以先吃点桌上的面包,别空腹吃药。” “唔,好。” 克罗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之后就转身回房间去了,没再多说什么。 和克罗斯相处说难不难,克罗斯向来态度坦然、反应直接,就连被罗伊斯揶揄是小孩子时也一样,绝大多数时间都让罗伊斯感到很自在,可以很轻松地直来直往,不必多想什么。 然而偶尔还是有些时候,罗伊斯因为更在意大人的面子,或是单纯因为懒惰而选择敷衍对方,甚至撒点自认无伤大雅的小谎。若是不小心被克罗斯发现拆穿了,那就不那么令人愉快了,克罗斯一贯诚实而不迂回的表达反而更容易给罗伊斯带来良心的谴责,愈发感觉自己是个虚伪的大人。 罗伊斯莫名地很讨厌这种感觉,最后多半会迷途知返、改邪归正,比如在喝醉酒时打电话让克罗斯来接他这件事上。 这天克罗斯到酒吧门口来接他的时候,裹着厚重大外套和围巾的罗伊斯正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拒绝面前和他搭讪的路人。 “Marco。”克罗斯喊他,“你朋友?” “不是,我们走吧。”罗伊斯见他来了,如获大赦,赶忙推着他往前走,“我们律所的要不是已经醉倒先回去了就是还在里头喝。” “那你今天还挺节制的。” “是吧?”罗伊斯仿佛完全没听出他话里那一点促狭,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克罗斯见他一副邀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罗伊斯又继续说:“我们律所下周四开始放假,不过好多人下周都请了假,今天大家都玩得比较疯。说起来,你们大学什么时候开始放假?” “早你们两天。” “当学生真好,”罗伊斯感叹,“你要回去过圣诞节的吧?” “嗯。”克罗斯回答,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们的租约是不是该续了?” “诶?我想想……其实还有两个月才需要续,不过再过两个月你是不是没时间回家给监护人签名了?” “那时我们差不多该期末考了,大概没空,能现在续的话我这次回去顺便续了吧。” “行啊,我回去把合同打印给你。那就再续一年约?” 克罗斯回头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一年后你就不想让我住了吗?” “你那时候差不多成年了吧,不会想自己搬出去吗?” “如果我想搬出去为什么现在还要跟你续约?放心,你还没有那么让人难以忍受——”克罗斯的话才说到一半,就接收到罗伊斯的白眼,笑了出来,“我的意思是,跟你一起住挺好的。” “行吧,不过到时候你能自己签约了吧?到时候我直接给你立一份长期的合同,就不需要搞得这么麻烦了。” “好。” 他们从酒吧所在的小巷子走了出来,到大路上才打到车,进了车里,不流通的空气让罗伊斯的酒意又有些重新上涌了,他歪着头,斜靠在靠背上,回想起克罗斯方才那句“跟你一起住挺好的”,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怎么了?”坐在他身侧的克罗斯看向他,见他一上车就有些犯困似的倚着靠背,问道:“不舒服?”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到,当初还是Łukasz介绍你来我家住的。其实我原本是想就让你住两周,应付完Łukasz就找个理由让你搬出去。” “我知道。” “诶?” “你当初给我开门的时候就一脸觉得很麻烦的样子,很难察觉不到。” 罗伊斯做了个鬼脸:“这么明显吗?” “后来因为我做饭好吃才留下我,我回去应该感谢我妈教会了我做饭,才保我不被房东赶出门。”克罗斯平铺直叙地说。 “什么啊,你是不是一直在记恨这个?”罗伊斯不禁大笑出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也不完全是因为这样好吗,那是你在我家住了两周,我感觉我们挺合得来才下定决心签合同的。” “噢,这样。”克罗斯的表情和语气里都带着点揶揄。 “就是这样。拜托,少那么看我,我对你难道不好吗?以后你要是碰上医闹的话,我还能替你打官司,给你打折收费,够有诚意了吧?” “……我还是希望我不需要你这么对我好。” 克罗斯说完,罗伊斯抬眼和他相互看了看,下一秒,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罗伊斯今晚的心情似乎挺不错,不知道是因为晚上的派对还是别的什么,虽然有些醉了,但聊天的兴致还是很高,聊着聊着时不时就自己一个劲地吃吃笑个半天,克罗斯确定了他这不是要吐了还是什么不妙的前兆之后,也就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他闲聊。 “需要我扶你吗?”克罗斯在公寓前下车时问他,罗伊斯摇了摇头。 他们搭电梯上了楼,罗伊斯走在前头出了电梯,率先走到自家门前,却在大门前顿了顿。 “Toni?”罗伊斯回头喊他。 克罗斯应了一声:“你忘带钥匙了?” “应该带了,但是我懒得找。” 克罗斯对于这个回答已经司空见惯了,顺势走到门前,接手了开门的任务。在他从口袋掏出一串钥匙低头去开门锁时,罗伊斯就这么斜倚在门边的墙上,一双眼睛半睁半闭,懒洋洋地看着他的动作。 “刚刚忘了跟你说。”罗伊斯忽然开口,柔软的嗓音因为回来的路上聊了一路,变得有些哑。 “嗯?”克罗斯应了一声,没有看他,他三两下开了门,玄关的感应灯旋即亮了起来。 “我也觉得和你一起住挺好的。” “是吗?” 克罗斯原本想开玩笑,问他是不是因为不需要自己找钥匙开门才忽然有感而发,但当他回头看向罗伊斯,发现对方就站在昏黄的灯光下,似笑非笑地望向自己,脸颊上还醺醺然地泛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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