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道理,这个猜想还是挺有惊悚意味的,毕竟他们十来分钟前才刚打过一场,而且互相都没怎么放水。 虽然他和安室透本质上也谈不上有什么信任——演出来有十分,不演估计就是负十分,但羽柴寻心说自己和琴酒貌似也没什么信任基础啊。 琴酒冷冷地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手。 嗓音一如往常地带着嘲讽。 “只是觉得你愚蠢而已。” 羽柴寻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并不反驳什么,对琴酒的嘲讽,他都已经习惯了。 果然,不管他表现得怎么样,琴酒对他的评价永远都是这个。 解开手铐之后,羽柴寻就和琴酒回了对方的安全屋,伏特加已经醒来了,不过精神上显然还是有点茫然,听到开门声才彻底清醒过来,但还没等他警觉地去拿武器,就先因为眼前的一幕傻站在了原地。 打架这种事是做不到衣冠楚楚的,尤其是在对手很难对付的情况下,因此不管是羽柴寻还琴酒,现在的样子看起来都相当狼狈。 羽柴寻的手腕和脖颈都带着浅红的指印——琴酒中途没少掐他脖子和折他手腕,而与之相对的,是琴酒身上用匕首划开的袖口和衣领,布料上还残留着一点血迹,明显是被人反抗留下来的痕迹。 伏特加:“……” 他不就去睡了觉吗?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偏偏两个当事人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羽柴寻甚至非常自然地看向琴酒问道:“我现在快要累死了,我可以在你这里睡觉吧?” 琴酒没说话,但态度基本就是默认的意思。 于是羽柴寻当着伏特加的面一边打哈欠,一边走进了琴酒的卧室。 ——这地方总共就两房间,伏特加睡觉的时候声音太大,羽柴寻现在已经很累了,并不想继续折磨自己。 但伏特加显然不知道羽柴寻的想法,或者说,他压根没搞懂这到底是个什么发展。 他身体僵硬地转身看向琴酒,希望自己的大哥能给自己解释一下情况。 但琴酒也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倒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纯粹是觉得没必要,而且对于伏特加来说,知道太多对他确实没什么好处,伏特加也不蠢,知道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 琴酒不知道的是,如果是别的事,伏特加确实可以做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有时候适当的装傻是可以保命的,但眼前这一幕透露出来的信息量还是让伏特加很难不多想。 虽然羽柴寻和琴酒看起来也很像是打了一架,但是伏特加对羽柴寻的印象还停留在对方是个十足的武力废材上,如果真打起来,羽柴寻得直接送去医院,因此伏特加第一反应就排除了这个可能。 那剩下的可能性就很少了。 伏特加的猜测离真相越来越远,但不管是琴酒还是羽柴寻都没在意,羽柴寻更是连琴酒都没管,直接闭上眼休息起来。 倒不至于完全睡死过去,除非是受了重伤,不然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陷入完全的昏睡的。 也不过是浅眠。 羽柴寻的意识漂浮着,能模糊地感应到琴酒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审视?还是别的什么? 羽柴寻没有太多精力去判断。 他只需要知道在这一刻,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 “所以,你们最后谁赢了?” 贝尔摩德靠在旁边的柜子边,饶有兴味地开口问道。 羽柴寻的目光完全落在眼前的文件上,他一边利落地在那上面写下批示意见,一边说道:“算平手,所以我们各退一步。” 贝尔摩德挑了挑眉:“你的要求我知道,那琴酒呢,他提了什么要求?” “他还没说,”说起这个,羽柴寻的笔尖在纸面上顿了顿,回答道,“不过我答应他,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满足他的条件。” 听见羽柴寻的回答,贝尔摩德的表情顿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那可真是糟糕。” 羽柴寻不明所以地抬眼看她:“你指哪方面?” “全部,”贝尔摩德像是预感到了他的未来,语气十分虚假地叹息了一声,“你之后一定会后悔的。” 羽柴寻:“……?” 不过就是个交易条件,他有什么可后悔的? 但贝尔摩德打定主意当她的谜语人,半点说明解释的意思都没有,羽柴寻被她半遮半掩的态度搞得一头雾水,刚想继续询问,门口却忽然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以及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可以进来吗?” 是波本,贝尔摩德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然笑起来,然后对羽柴寻用无声的唇语说了几个字。 ——你自求多福。 羽柴寻脑袋上的问号更多了。 这是什么新型暗语吗? 但没等他搞清楚,贝尔摩德就从容地打开了办公室的门,站在门口的安室透看见是她先是一愣,然后很快让开道路,目光却下意识往门内看去。 羽柴寻坐在办公桌前,桌面上的文件比前几天近乎缩水了一半,可想而知他这几天加班得有多厉害。 隔着错落叠放的文件,安室透看见羽柴寻那双映着模糊灯影的蓝眼睛。 然后慢慢地和那张照片上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他们是同一个人,安室透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永远不要对自己的敌人产生感情。” 那句明明是由他说给诸伏景光的话,此刻却像是过了很久才传回来的回声一样,静谧地响在了安室透的耳边。 “安室君?” 见安室透一直站在门口盯着自己,羽柴寻不由得有些困惑。 听见他的声音,安室透才终于像是回过神,神色恢复到和平时一样的状态,但在某个瞬间,他下意识避开了来自羽柴寻的目光。 “我来送文件。” “嗯,谢谢,”羽柴寻接过安室透递过来的文件袋,“不过你不用每次都帮我做这些,我的助理会去拿的,而且你最近很忙吧。” “只是顺路而已,”安室透说道,“而且之前的事情也差不多结束了。” 接下来他们又随意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羽柴寻也借着这个机会从位置上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顺便分别给自己和安室透都泡了杯咖啡。 把杯子递过去的时候,羽柴寻无意地碰到了对方的指尖,而下一秒,安室透就快速收回了手,尽管很快就装作若无其事地把和这个小插曲带过去,但羽柴寻还是注意到了安室透的异样。 这是今天的第二次。 如果不提自己上次和安室透地下竞技场的那件事,这应该是羽柴寻出院以来和安室透第一次见面,而眼下这些虽然只是一点微小的细节,但安室透对他的态度确实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羽柴寻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萨莱特的身份暴露了,但他很快又自己把这个猜测推翻了,理由很简单,如果是那样,紧张的就不该是安室透,而是他自己了。 但除了这件事以外,这段时间还发生过什么事吗? 只是还没等羽柴寻去回忆这段时间发生的其他事,安室透在心底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开口问道:“……也许有点冒犯,但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当然,”羽柴寻讶异了一下,然后问道,“你想问什么?” 其实不该问的,安室透的理智很清楚这一点,他需要的情报完全可以通过后期调查,在诸伏景光已经查到那家孤儿院的前提下,想做到这些事并不难。 ——所以他为什么一定要问羽柴寻? “因为之前听朗姆提起,所以我有些好奇。” ——为什么他一定要听羽柴寻亲口说出的答案? “你从小就生活在组织吗?” 羽柴寻微愣,而后心中了然。 原来是这件事。 “不是,”羽柴寻语气坦然,“我是孤儿院长大的。” 这没什么好掩饰的,更何况诸伏景光都已经查到那里了,不如说,羽柴寻其实更意外安室透会直接来问。 明明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既然是朗姆说的,那他应该跟你提了我以前的事吧,”羽柴寻很自然地顺着安室透的话往下说,“怎么说呢,其实是个挺无聊的故事。” 安室透手指收紧,目光复杂地看着他:“那他说你曾经是试……” “试药人,”羽柴寻远比安室透想象中地还要更平静地说出了这几个字,“你是想说这个吗?” 安室透几乎难以理解地看着羽柴寻,不知道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地把这件事说出来。 但这确实是羽柴寻最真实的反应,演戏当然是需要参照物的,尤其是情绪的变化,羽柴寻很轻松就可以参照别人对一件事的情绪反应来模拟自己在每个时刻需要的情绪。 只是对于那些他真实参与过且没有任何参照物可用的事情,羽柴寻能参考的自然也只有自己。 从那对外国人夫妇提出要收养他的时候,羽柴寻就知道自己之后可能会经历什么。 ——那没什么难猜的,那对夫妇肉眼可见是在演戏,况且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 考虑到他当时本来就活不长,那在羽柴寻看来其实还是个机会。 就算是真的死了,也只能说他运气不好。 人本来就不能指望事事都顺心。 羽柴寻一直知道自己真实的性格很不讨喜,也知道大部分领养人喜欢的孩子是什么样子,基本上所有出现在孤儿院的领养人,羽柴寻都能判断出他们最后会带走谁,又或者谁都不带走。 只有一对夫妇例外。 那是对很奇怪的夫妇,羽柴寻一开始很难理解对方执着选择自己的理由,直到后来,他才隐约意识到对方大约是出于同情和怜惜。 就像是现在的安室透一样。 “安室君,”而羽柴寻就和很久以前一样很难理解,语气困惑,“你同情我吗?” 安室透倏地抬眼看他。 “其实你也没必要在意,”羽柴寻想了想说道,“那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真要说起来,我也算是因此被救了一命吧。” 这是事实,如果按照羽柴寻最初的身体状况,他其实根本活不到现在这个年纪。 而且他们明明是敌人。 他们之间的立场并不会因为他的过去就有所改变。 羽柴寻也不希望安室透因此对自己抱有什么奇怪的感情。 感情是很麻烦的东西,演戏的时候怎么样夸张都可以,但一旦涉及到了真实,那还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比较让人安心。 也足够稳定。 “安室君,一直说这些也挺没意思的,”羽柴寻朝他笑了一下,“况且咖啡要凉了,你不喝吗?” 安室透一直看着他,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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