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头,上了筏子的黑土张,当时其实只是想上筏子去试探看看这东西有什么古怪,不料他才刚刚上去竹筏,这一直停在岸边动也不动的筏子,竟然自己移动了。他想跳回岸上,不料这筏子竟然像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似的,加快了驶向前方的速度,有一小会儿,竟然得伏身在这筏子上才能稳住身形。这水下他是看了的,满满尽是尸鳖,如果掉下水,都不够这些玩意吃一碟的。 筏子在水上漂了一段,远处突然亮起红色的微光。 黑土张这时看到那些红色的微光是一种飘在空中的花,长得很像曼珠沙华,红得妖娆如火。水域在前方似乎被什么东西分割开一般,整片的水域变成了四条河流的样子。仔细看去,发现在黑暗中水域中矗立着两个巨大的恶鬼雕像,恶鬼的背后连着整块的屏障,正是这屏障将水域分隔开来。 在形成的四道河流上方,似乎刻着什么文字,如果黑瞎子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是阿育王时代的梵文。 这是“苦、集、灭、道”。 张起灵来到水域边上看到竹筏的时候,选择不去接触不可控的事物,但黑土张不是张起灵,他想上竹筏查探,因此被带到这个地方来;如果现在在这里的是黑瞎子,也许他会选择顺其自然,但黑土张也不是黑瞎子,所以他选择抓住这个可以重新掌控探查节奏的机会。 黑土张的肘背上有一对钩爪,他此时利用竹筏驶向其中一条河道的时机,一个翻身,跳上了雕刻着饿鬼的岩壁。 他一只手拿出带着矿灯的头箍戴上,扭亮矿灯后,开始沿着岩壁凭借臂力和小腿的附着力和爆发力顺着岩壁快速攀行。这种做法远不如乘坐筏子省力,但是因为有一种控制权在自己手中的感觉,在这样的环境里,能令黑土张感受到更多一些的安全感。 当他感到手部开始酸麻的时候,河道深处响起了一种怪异的声音。 像猴子的叫声,却比猴子的叫声更尖锐刺耳。这种怪声越来越近,数量越来越多,像是许多猴子在毫无规律的叫着。 黑土张停住了。前方水流经过的是一个乱石滩,一群鬼面獠牙的猿猴在滩上手舞足蹈的乱叫。 这种动物像极了中国传说中的水猴子。 据说被淹死的水鬼因为水中非常寒冷,且不能投胎,除非能够找到替身,所以冤魂往往回去找替死鬼。这种冤魂实体的化身,在民间传说中被叫做水猴子。据说水猴子常常会偷袭落水的人,并且发出像猴子,却比猴子更为刺耳的声音。 这些水猴子已经发现了黑土张,他们吱吱乱叫并作出要冲上去将黑土张撕裂一般的动作,但是黑土张很快发现,他们不能离开那块乱石滩的地界。 他现在后退,也只能退到水域分流的地方,根本没办法回到佛国的石板地,前进,则要面对随时准备撕碎他的水猴子。 进退维谷,说的正是他眼前的境况。 他;来时乘坐的竹筏子已经不知道飘到何方,竟然在这样的乱石滩中也没有搁浅,实在是匪夷所思。似乎这里妖异的场景早已超出了常识范围,但是如果继续在这里空耗,也同样是死路一条。 人不怕死,但怕等死。 豆大的汗珠在黑土张的额头上渗出,他没有太多时间做判断和选择了。事实上,这水域的绝境,他手臂开始出现的酸麻,都似乎让他只剩一条路可走——抱着侥幸心理冲破水猴子的领地,乱石滩。
第24章 人面鸟与末那识 半个小时,没有人知道黑瞎子和张起灵是如此精准地掐着时间醒过来——期间他们确实睡着了。站起身来活动了下筋骨,黑瞎子冲着剩下的三具尸体露出笑容。 “轮到你了。”还是同样粗暴的动作,不过这次黑瞎子是直接拿出绳子向僧侣的尸体甩去,绳子捆住尸体一拉,便将尸体直接扯离蒲团。这僧侣的尸体离开蒲团后突然燃起熊熊火焰,在烈焰中,他的身体化为鸟身,但看起来不是迦楼罗,也不像迦陵频伽,倒有些像西王母神话体系中的人面鸟。 迦楼罗为大金鹏鸟,在佛教的传说中是不空成就佛的坐骑,而不空成就佛有能令人远离烦恼所惑的神通。 这僧侣代表的是“犹豫”,通过火、再生来获得“解脱”,但终究没有成就化身迦楼罗的愿望。这粽子的变异大概便是包含了这样的意思。 这人面鸟挥动翅膀,烈焰渐散,张起灵和黑瞎子都感觉到肺部一阵剧痛。这火焰有毒。 黑瞎子屏住呼吸,翻动装备此时显得格外吃力,张起灵在勉力一边捂住唇鼻一边设法挥退那只鸟的进攻。黑瞎子总算找到一个防毒面具丢给张起灵,随后他感到自己的屏气已经达到了极限,于是坐下来,放开了手中的圆东西。 如他所料,一切都消失了,连同能要了他命的毒气。张起灵看到黑瞎子凭空消失,和地上的那个圆东西,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他边躲避边戴上防毒面具。 不管圆东西是不是黑瞎子所想的那样东西,这东西都是连结他现在所处的世界和原来所看到的那个世界的唯一物什。虽然很想探查这个一片混沌虚无的世界到底是不是如他所想,但是他不能。 因为他没有自信能够在这个毫无方向、光线、坐标、参照物的世界里,走一圈后回到他能碰到圆东西的那个点。无论他活了多长的时日,都不能。 张起灵并非不会用热武器,虽然他冷兵器用得更顺手就对了。不过这鸟的韧度超乎他的想象,几次下刀竟然都没有见血,没有记错的话枪里还有四发子弹。 第一发,张起灵几乎是在那只人面鸟的爪子离他的脸只有一公分不到的距离的情况下转身避让同时开枪,饶是那鸟柔韧性再好,也比不过子弹高速穿过它血肉的强度。 这是试枪,剩下的三发,张起灵打算打它的头部、心口、左足。 这人面鸟非一般的难缠,翻转,扑翅、利爪钩人。张起灵的枪法比许多人想象的——好多了。 第一枪,人面鸟的头被打出了血花,带着难闻的腥味,但却快速的愈合;第二枪,打在人面鸟的心口,却听到了一声非常清脆的裂响。 人面鸟坠落下来,心口是它的要害,却没有流血。它的身体慢慢冒起白色烟雾,烧成灰烬。地上留下的,是碎裂的纯青琉璃。 这是没有变成真正迦楼罗的人面鸟,却有一颗迦楼罗自焚而死后才留下的心。 黑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提着圆东西,戴着防毒面具站在张起灵的身后。 “这种好像在伤感的背影,我都要以为是幻觉了。”其实他这句话的语调还挺有诗意的,可惜隔了防毒面具多了点嗡嗡声的感觉,诗情画意传到张起灵耳朵里时半点不剩。 张起灵听到他的调侃头也不回地丢下三个字: “下一个。” “精力过旺。”黑瞎子戏谑地笑了一声,继续用绳子将下一个僧侣的身体抽离蒲团。这个僧侣如同此前的几个做成容器的僧侣尸体一般在离开蒲团的一刹那苏醒过来,但是这个僧侣却没有如此前几个僧侣一样发生变化。 他双目圆瞪,活动了一下筋骨,那动作非常简单,却令张起灵和黑瞎子都感到了惊骇。真正的古代佛教瑜伽术。 印度古典瑜伽术与现在为了练习身体柔韧度,以健身为目的的瑜伽之间的区别,正如四两拨千斤,能借力打力,实为高深武学的太极拳与晨练的老大爷打的太极拳一般,存在天壤之别。 古典瑜伽术不仅包含有深厚的哲学内涵,还是一种十分高深的武学。据说能将瑜伽术练到极致境界的人,可以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不吃不喝,进入冥想状态。这种状态也是佛家所追求的禅定状态,在中国,以功夫著称的少林寺的武学经卷洗髓经,就是古典瑜伽术和中国的气功融合的结果。 当年令玄奘决定西行取经的起因,也是因为佛教中有名的经典《瑜伽师地论》,这本著名经典正是论述佛教瑜伽行唯识学派的根本,在此经书内,阐释了人们的眼、鼻、舌、身、意、末那、阿赖耶八种识,在修行瑜伽禅观的过程中,可以企及不同的识,发展出不同的精神境界。 这种古典的神秘瑜伽术今天已经几近失传,即便是张卡斯修行的古典瑜伽术,也只是现代演变后的“古典瑜伽”,与瑜伽原初的苦行、清修、所练的[境]可谓大有不同,而这种不同,现在的张起灵和黑瞎子的感受非常鲜明。 这个粽子的瑜伽行大概是达到了传说中的末那识的境界,因为他似乎能知道张起灵和黑瞎子的下一步要做什么一般,总能做出正确的预判;你很难想象他作为一个粽子,能做出如此超高柔韧度才能完成的诡异攻击、防御动作以及每一个动作中所迸发出的力量。 当这个粽子做脚步移动动作时,张起灵和黑瞎子都能感觉到脚下厚重的石板传来微微震颤的感觉,可想而知如果被这个粽子击打到会对身体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张起灵和黑瞎子的刀、枪在足足十分钟内,没有能够伤到粽子分毫,反而是两人一人中了两拳一脚,一人被劈了一掌打了一拳。这种速度和力量黑瞎子觉得已经不能叫粽子了,应该改名叫怪物。 “我们的速度太慢。”张起灵把因为中拳而咬破口腔的血吐出来,对两人的战斗力进行了总结。语调和平常出现了些微不同。 “还有力气说话,看来我们可能还有戏。” “不行还可以放了圆东西暂停。”黑瞎子觉得张起灵说这句话也是绝了,他说得认认真真正正经经,偏偏句子内容听着像调侃。 不过想不到张起灵还有话要说,在那粽子猛烈的攻击间隙说话两人声音都带上了低喘: “这个怪物他能预判我们的动作,但预判得到,并不代表他能够足够快。如果我们够快,就有机会。” 张起灵的总结倒是很有道理,不过执行起来简直是苦不堪言。要比这样一个粽子快,实在是一件为难人的事情。但张起灵“简直不像人”,他的速度居然能在此前的基础上再快一倍。 黑瞎子见状内心叹服的同时也打起精神抄刀再上,场面上两人这次竟然占了上风。 “他的弱点是头部。”黑瞎子提醒张起灵,瑜伽修炼始于头部,听到黑瞎子这么说,张起灵拔出手枪,飞身上前以快于粽子的速度将枪抵上粽子的太阳穴开了一枪。 随即人与粽子分开,粽子应声落地,化作一滩血水,而张起灵竟也仰倒在地。 黑瞎子这才发现张起灵的状态不对。此时的张起灵全身发红,仰躺在地上不住喘息,身上的汗都变成了蒸汽。 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让自己突破常人的极限,但是显然现在张起灵处于体力严重透支的状态。 “你该放下那个圆东西,剩下那个我自己试试。”黑瞎子盯着张起灵看了好一会儿,其实他对自己单挑最后一个粽子一点没底,不过张起灵现在看起来实在不适合继续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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