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西的喉头滚了滚,他的确需要一个倾听者,而摩罗伽的话语动摇了他之前的坚持。 摩西知道,自己永远是无法拒绝银发的友人,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又端起酒杯润了润喉,才苦笑着将困扰着自己内心的疑惑和盘托出。 “……我只是觉得,惩罚那些主犯者便已经足够了,那些不知情的从犯没有必要遭受如此凄惨严重的刑罚。” “我是不是有些软弱了?”摩西和奥斯曼狄斯一同长大,在知道义兄差点就是在阴谋和背叛中,内心自然也很愤怒,可是当看到还年幼的孩子因为父辈犯下的错误也要一同凄惨死去时,摩西却忍不住思考起这是否合理了。 “不,这是摩西的善良和温柔,是你对弱者的同情和怜悯。”摩罗伽微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摩西的肩膀,轻声说道,“为何不把这番话告诉拉美斯呢?我想如果你去进言的话,他不会置之不理的。” “因为理智上我认为奥斯曼做的对。”摩西低低地说道,“若是让那些孩童长大了,他们或许会因为父辈的死亡而对奥斯曼产生仇恨和敌意,为他的统治埋下隐患。” 浅紫发色的青年苦笑着,低头看着自己握在 手中的酒杯。 “你们都说我聪明……我却觉得自己并非如此,若是我真的聪明,那么我便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才对。” “摩西,你是不是对自己太过苛刻了一点?”摩罗伽出声安抚道,“这并非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想要救下那些孩子吗?” “我只是觉得,那些不知情者不该和主犯者一同凄惨死去,这……不公平。” 公平,说实话,这个词汇从摩西口中说出时,他仿佛全身都轻松了出来。 是啊,公平,世人都渴望,却迟迟没有降临,即便是备受法老王信任的贤臣摩西,也认为公平是稀缺的。 “那就去向拉美斯进言——我也会陪同你一起的,如果他真的生气,那我们两个就一起不理他了。” 摩罗伽朝摩西眨了眨眼,声音轻快地说道。 这番话逗乐了摩西,他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回复道:“那奥斯曼大概就要反过来生我们的气了,怎么能都不理他。” “对吧,反正最大的问题就是拉美斯生气,为何不去试试呢?” 摩罗伽的话语开导了摩西,他若有所思地信步闲逛,来到了埃及城边缘的草甸上,细细思索着。 摩罗伽提供的建议并非无的放矢,但摩西可以用情谊让奥斯曼狄斯听从自己的建议,可往后呢?情谊是会被消耗的,而摩西亦不愿意见到那样的场景。 越是思索,内心便越是迷惘苦闷的摩西,耳畔却好像听到了一个似有若无的呼唤声。 【吾知道你的烦恼之源与苦闷……来寻吾,全知全能的吾将解开你的疑惑。】 摩西几乎是瞬间便警惕了起来,虽然他所处的位置在城外,但底比斯被魔力结界包裹着,魔兽和邪神无法靠近,那这声音到底是哪里来的? 摩西知道,有不少人为了乞求金钱、地位和财富而去信仰邪神,但邪神的给予哪有那么简单就能得到的?生命和灵魂还是其次,或许你在不经意间,便向邪神献出了自己最重要的事物。 摩西目光冷了冷,他不会允许有邪神在底比斯的附近出没,正打算套出对方的所在之处、然后一并剿灭时,那声音似乎读取了摩西的内心,再一次地响了起来:【吾之子民啊,可怜的后裔啊,被仇敌抚 养长大,却忘记了将你生下的母亲,为你死去的父亲吗!】 摩西怎么可能会相信邪神的花言巧语,他冷笑着说道:“不要妄图迷惑我了,我可不是你的子民。” 【你的外貌、发色、眸色都毫无疑问是哈比鲁人,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何自己的外貌和埃及人完全不同吗?】 摩西被那声音说中了心事,面色变得苍白起来,他当然想过,而且还想过很多次,但是有‘奈菲尔塔利’这个同样发色和眸色都十分浅淡的同伴在,摩西才会认为自己截然不同的外貌,只是因为自己是稀少的‘白子’,他依然是埃及人,是底比斯的一份子。 摩西没有反驳,越是反驳便越是显出了自己的动摇,他转而冷冷问道:“所以呢?将我抚育长大的是埃及人,我是饮用着尼罗河水成长的,底比斯接纳了我,我便是埃及人。” 那声音并不生气,而是怜悯地叹息起来:【可怜的孩子,你终会知道,埃及并非你的安宁之乡,那流淌着奶与蜜的迦南才是你的应许之地。】 “我不会离开埃及的!”摩西只觉得这声音可笑至极,他的亲人和朋友都在底比斯,自己怎么可能会离开这里,去一个不知道什么模样的远方? 【你生来便带着使命,并不是你不承认,就能拒绝的。】 那声音不容置疑地响起,还未等摩西反应,一大股记忆便涌入了他的脑海中。 有那些哈比鲁人人群被埃及士兵驱赶杀戮的画面,有和自己外貌相似的男性扑向埃及士兵刀锋,好让妻子和孩子尽快逃离的画面,有那位或许该被摩西称呼为母亲的女人,她被追得无处可逃,其他的哈比鲁人帮助着她抵挡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埃及士兵,那位母亲知道自己凶多吉少,她只能在士兵过来前,一边落泪一边将摩西放入了木盆中,让他顺着尼罗河水飘去。 摩西宛如被人当头砸下班后退了一步,那些不断闪回的画面让他头晕目眩,一股反胃感从喉头冒出,浅紫发色的青年扶住了自己的脖颈和胸膛,弯腰呕吐了起来,但他吐不出什么东西,只是吐出了黄色的胃液。 【去探寻吧,去查问吧,你该偿还母恩,承担你该有的使命和责任。】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摩西浑身颤抖着,他沙哑地出声询问 道。 【将你的族人,我的子民带离埃及,去往应许之地。】那声音平静地说道,【这亦是你注定要做的使命。】 而那声音说完这段话后,一如出现时那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摩西搜寻了好一阵子,没有找到那个声音躲藏的地方。 明明是为了放松心情才来散步的,结果内心的疑惑却越来越多了。 摩西不敢去见‘奈菲尔塔利’,以友人的敏锐一定会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摩西翻来覆去地在床上睡不着,除去说服奥斯曼狄斯重启调查和审判外,还多了一个自己的身世之谜,也难怪第二天摩西起来时,他的眼底青黛色如此明显,让奥斯曼狄斯都担忧地询问着摩西,到底是什么问题如此困扰他。 摩西心乱如麻,却并不妨碍他口齿清晰地向年轻的法老王道出了自己的困扰和疑惑,奥斯曼狄斯一开始还紧皱着眉头,但是很快又松开来,他好笑地拍了拍摩西的肩膀,朗声道:“就是这么点小问题,让你困扰得睡不着?你早该来找余的!不过是一些从犯罢了,如果真的不知情,又情有可原,放过他们又如何?” “至于你担心的仇恨和复仇……”奥斯曼狄斯傲慢而冷酷地笑了起来,“余是上下埃及之主,是至高无上的法老王,又何惧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子复仇?若是他们真的胆敢仇恨余,或是来报复余,余和数万精锐士兵,在底比斯等着他们来!” 这份气度、这份自傲,的的确确是只有奥斯曼狄斯才说得出来的话语。 摩西的建议被奥斯曼狄斯采纳,命令也很快下达,摩西内心的担忧被解决了,他却始终无法轻松下来。 在底比斯城外草甸上遭遇的那个声音,所诉说的一切依然缭绕在摩西的心中,他并未立刻去调查自己的身世,或许是因为摩西也害怕,那个声音所说为真吧。!
第99章 埃及的法老王 埃及最为炎热的夏季过去了,随着尼罗河水的泛滥,因为背叛者而愤怒的法老王也慷慨地展现了仁慈,释放了那些不知情者,并且给予了那些轻罪行者可以赎买的机会。 无论如何,能够保下性命已然是十分幸运的事情了,而拉美西斯二世也展露出了他的政治天赋与军事才华,上下埃及无人胆敢直面其容,也因此,当奥斯曼狄斯提出让自己的好友‘奈菲尔塔利’来主持这一年的醉酒节时,无人提出异议,即便是神官也没有阻挠。 毕竟他们也听说了,神明哈托尔在‘奈菲尔塔利’身上现身的传闻,那么这流传悠久的醉酒节,本就是为了让人们在丰收季后,畅快痛饮酒水,放纵娱乐,在醺醺然的醉意中抵达神明的殿堂,由备受神恩的‘奈菲尔塔利’来主持,岂非意味着在醉酒后,更有可能接近神明? 醉酒节可不是轻松的事情,要保证酒水的运输和储存,邀请而来的宾客都有足够的酒水饮用,再有就是要将饮酒厅布置得足够舒适,让酒醉的宾客们能够熟睡得安稳。 除此之外还要安排巡视的人员和清洁的人员,毕竟醉酒之后有人会呕吐,有时候在睡梦中甚至会被活生生噎死,得有人负责清扫,有人负责救治。 这一切都让摩罗伽变得忙碌起来,奥斯曼狄斯也忙着政事,再加上摩西一向擅长掩藏自己的心事,这让他们都尚未发现摩西的心不在焉。 “石榴酒、葡萄酒、椰子酒、小麦酒、苦芥酒……”摩罗伽清点着运送而来的酒水数量,确认无误后便让人运送进了饮酒厅的库房里。 醉酒节已经快要临近了,街道上也有不少的民众在装点着自己的房屋,打算趁着这个丰收年好好地庆祝一下,贵族们有贵族们的玩法,平民也有平民的玩法。 虽然一些小孩子还无法喝酒,但喝一喝甜甜的葡萄汁和石榴汁,也足够啦。 摩罗伽穿上了雪白的长袍,以镶嵌着青金石与红宝石的金链固定在肩膀上,他头戴着黄金制成的冠冕,那正是壁画上所刻画着的‘哈托尔’所带着的头饰。 摩罗伽捧着一壶酒,款款地从饮酒厅的内间走出,他的脚下铺着厚实的、由石榴花染成的鲜红地毯,一直延伸到了大厅的最前方。 他走到 红毯的尽头,那里摆放着一面石桌,石桌上摆放着形状、款式各不一样的酒杯。 这些酒杯都是邀请而来的宾客们自己带来的,醉酒节除去包含着庆祝丰收、痛快畅饮的含义外,某种意义上,宾客们所带来的酒杯,也是无形间炫耀自己财富与巧思的场合。 摩罗伽将酒壶举起,往那些巧夺天工、金碧辉煌的酒杯中注入酒液,这酒壶被神官们祈福过,能够容纳相当多的酒水,每一次倒出的酒水品种都不同,而这样的道具是单纯为了醉酒节制成的,从这一方面也足以看出埃及的财大气粗了。 相传这只酒壶是从两百年前,埃及的女法老王哈特谢普苏特流传下来的,那位女法老王的人生经历亦是传奇,并且她染指权力的起点,便是从主持醉酒节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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