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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五]茧之中

时间:2023-08-31 23:00:17  状态:完结  作者:藥師

  面对好似一个唠叨兄长的拓实,茜子冲他吐吐舌头便抱着西瓜往后院跑,身上曳地的重重华丽单衣一点没妨碍她的动作,身形轻灵得堪比雀鸟,大约是少女将咒术的修行都用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的缘故,某种意义上,五条和茜子会亲近不是没有理由的。

  “你也是来看茜子热闹的?”银发的青年笑意盈盈地出来迎客。

  “那个只是顺便,会叫源三郎去打听花草,你们也是听说了那件事情吗?”武士摇摇头,向青年询问起来。

  “那件事情?”五条脸上茫然的表情并不是装出来的,由于诅咒师不喜欢外人,平日始终深居简出的缘故,连带着他也很少接触外界,没必要的话对一般人中流传的传言啊,绯闻之类的事情都不太关注。

  “啊,你们应该听过小津家吧?”看样子只是巧合,但反正来都来了,说一说也没什么大不了,拓实便如此作为叙述的开端。

  “祖上做了左卫门,现在却当了商人的那个?”五条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不知道也不可能嘛,毕竟整个江户的纸都是他家卖的。”

  “对,就是如今江户数一数二的豪商小津左卫门,听说,他最近得了一盆举世罕见的奇花,因此给江户很多名人发了请帖,要召开赏花的宴会。”武士这样说道。

  银发的青年眨眨眼睛,转身看向背后和室里正在书写信纸的黑衣法师。

  “狐狸,有这回事吗?”

  “赏花会的请帖?”将打算书写的文字完整落笔后,诅咒师才有空抬头看向五条,“好像确实有那么回事。”

  作为江户闻名的驱邪法师,夏油杰在贵人和豪商之间也算有了几分名望,时常能收到这样那样邀请赴宴的帖子,然而熟悉他性情的人都知晓,黑衣法师是绝对不会去的,那些请帖的结局几乎全是被丢进炉灶里充当引火之物,从来没有一次正正经经派上过用处。

  知道他脾气的武士也没多问,兀自说了下去,“然后,前几日,突然有位青年公子,跑来跟我哭诉说自己精心养育的一盆异花突然失去了踪影。”

  “唉?”五条诧异地挑起眉毛,这两件事听起来过于巧合,谁听了都会自然而然地产生联想,但其中的古怪也是一听即知。

  有钱的豪商贪图一位公子养育的异花,民间常有的野闻套路,通常会变成后者不愿意割爱,前者想方设法用歪门邪道夺取的发展,思考到两件事情之间的关联性,搞不好事实正是那样也说不定。问题在于,富商好不容易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可能还是用不正当手法得来的赃物,却要为它开赏花会就十分怪异了,失主并非无权无势的平民,若是听闻了消息,一不小心在宴会上闹起来,丢脸的难道不是豪商本人吗?毕竟就算是富可敌国的商人,也还是商人,犯了法,公门一样会追究他。

  至于丢了花的公子想要找回失物,咋听上去十分正常,但他找的人不是源三郎,而是武士拓实,便是件无比怪异的事情了。

  因为拓实并不擅长占卜和询问鬼神,作为咒术师,他用来对付诅咒的法子,唯有斩杀而已。

  “……丢的那株花有问题?”五条瞬间就意识到了真正麻烦的地方。

  拓实咂咂舌,他本来还想卖个关子的,结果却被青年敏锐地一秒说破。

  “失主公子说,他的花,最初是从小野小町的墓地上采来的陌生幼苗,一开始只当是无名的野草,仅仅是觉得它在风中摇摆的姿态妙曼可爱,所以挖回家种起来,借此追思从未见过的,传说中的美丽女性而已,还经常一边咏叹小野小町留下的和歌,一边给幼苗浇水。”

  不管是坐在廊边乘凉的五条,还是和室里写完了书信的诅咒师,都忍不住叹气起来。

  只有带着切好的西瓜过来的源三郎一脸茫然,“那些贵人公子们,不都喜欢这样的风雅之事吗?这听上去也还算礼貌,起码比直接在坟墓边上结庐而居,或者对从未见过的女性相思成疾的要好很多吧?”还有几句话他没说,毕竟面前这三位咒术师,也是会做些给根本没有樱花的院子里挪一株山野盛开的野樱,然后悠闲赏花喝酒,事后再给挪回去这样事情的家伙,理由仅仅是因为不想出门跟一大群同样要去赏花的民众挤在一起。

  “但他实在不该从墓地里随便带东西回来养啊!还对它寄托相思之情!”五条毫无仪态地翻了白眼,“能平安活到去跟拓实求助,算他命大。”

  “没错。”武士赞同地说道,“那株植物在他的养育下渐渐长大,有了一人多高的样子,结了许多花苞,最初还显得正常,只是始终一次也没有开过花便把花苞都落下了。”

  “然后呢?”诅咒师这样问道。

  “公子还以为是自己种的不好,外加上期待看到花朵开放的样子,更加精心侍弄,于是,第二年,这花木又结了许多花苞,但一月月过去,仍是不开花,直到某个月夜里,公子晚上出来散步,发现自己心爱的花木在月光下舒展叶片,蒸腾出隐约的雾气。”

  听到这里,五条立刻一脸失去兴趣的样子,伸长手臂从源三郎手上捞起一块西瓜,慢悠悠吃起来,连诅咒师也是同样的表情。

  “那雾气化作了一位女子的倩影吧?”夏油杰无奈地替为五条的反应愣住的拓实说出了后面的部分。

  “你们如何猜到的?”拓实惊讶地说道。

  “当然是因为我家里有过记载嘛。”银发的青年一脸没趣地说道。

  “虽然我们并没真的见过所谓的‘美人花’,但这种异物多半只会用幻术蛊惑一下无知的猴,凡人罢了,不算什么危险的咒物,肯定被哪个小贼夜晚来偷东西的时候当做宝物偷走,然后卖给了富商而已,听闻消息的阴阳寮应该会解决它的。”大概是为了让特地上门的武士不至于太过失望,诅咒师稍稍推理了一番两件事情真正的关系,不过他并没有亲自去解决事件的念头。

  猴子们的宴会这种东西,诅咒师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致。

  看到两人都无动于衷的样子,武士便明白那应该只是某种不入流的诅咒,最多不会超过二级,可能古树上住着的乌鸦天狗都比它厉害,于是拓实也懒得再追究这件事,开始头痛自己该如何劝说那位痛失所爱的公子,毕竟对方真的只是个喜欢种花的单纯青年。

  然而源三郎稍稍摸了摸下巴。

  “幻术不幻术的,我也搞不懂,但是拓实大哥,那个美人花,它开花的时候,漂亮吗?”

  “应该是挺好看的吧?毕竟叫美人花嘛,不过那位公子也没看过,因为开花之前就丢了。”

  聚在一起吃瓜的两位术师,突然开始面面相觑。

  “所以?”五条虚着眼看向对面一脸哀叹的诅咒师。

  “真不想去。”咒灵操使极为不情愿地说道。

  “那就是要去了。”银发的咒术师点点头,丢开手里的瓜皮,“喂,源三郎,想跟着去宴会上吃顿好的吗?”

  青年中人叹了口气,“有没有好吃的我不知道,但我更想参加一次平安无事的宴会。”

  “哪次不把你全须全尾的带回来了。”

  “两位老爷,请务必不要做出说完‘这花是诅咒哦’然后就直接把东西带走的事情,可以吗?”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啊。”五条悟理所当然地说道。

  “得罪了小津家的话,会连更衣的草纸都买不到哦?”

  因为害怕银发的咒术师真的干出那种事来,源三郎说出了相当可怕的威胁。

  “真是的,猴子们好麻烦啊。”偶尔,五条会这样学着诅咒师吐出些抱怨的话。

  “我会好好跟那位豪商沟通的。”反倒是平时相当讨厌普通人的黑衣法师,满面笑容地说着听上去格外可靠的话语。

  撇了一眼这两个前科累累的人,再看看一脸苦相的源三郎,武士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算了,我还是同样跑一趟吧。”

  起码能看着点。

  或者帮忙源三郎收拾善后。

  拓实很不想承认,大部分时候,他只来得及做到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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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五十九

  前去豪商家中赴宴并没什么可为难的,毕竟诅咒师正正经经收到了请帖,虽然他愿意赴约凡俗人的邀请确实是第一次。因此豪商宅邸前陆续前来的客人们,看到从朴素的牛车里钻出了某位黑衣法师高大醒目的身影的时候,都纷纷开始怀疑今天小津家到底是邀请他们来赏花,还是邀请他们来看这位在江户民众口中颇有名气的法师大人驱邪的。

  但黑衣法师下车之后,并未直接入门,而是在车旁等着。

  随即,从牛车的竹帘里缓缓步出的雪发青年直接叫刚好遇上这一幕的客人们惊掉了眼珠子。

  伯藏法师有位貌如月轮般能令屋舍生辉的美男子徒弟的事情,在江户算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人们好奇归好奇,真正见过这位弟子的人却屈指可数。因为法师十分珍爱这位童子,虽然偶尔会在驱邪的时候带他过去,可却从不叫他出来待客,去寺庙里的时候更是从来不带,外加伯藏法师本人又是个深居简出的修行者,所以除开家里的老仆人能有幸天天远远看一眼这位著名的小主人之外,大部分外人只知道法师的弟子是位雪发盲眼的美青年,对他的容貌则大多猜测应如女子一般弱不禁风,惹人怜爱。

  直到他们今天亲眼看到这位雪发的绝世美青年施施然从牛车里踏出来,身姿如秀峰玉树般挺立,十分有男子气概,就算没有剃发梳髻,甚至随意将长发像女人那样束在身后,也绝不会有谁错认他的性别。这也就算了,但青年站在法师身边,竟然比一直被江户民众偷偷叫做小仁王的黑衣法师还高了几寸。

  但他的容貌确实跟传说的一样,光是站在那儿,就能叫人看得目不转睛,浑然忘记自己身在何处,边上有不少路人因为贪看青年的容貌而忘记注意前方的道路,走着走着不小心撞到人,还有直接跌进水沟里的倒霉蛋。

  那条遮挡了青年眉目的布带,既叫人感激,又叫人惋惜,尚未全部展露的美貌,都已经如此摄人,若是这个年轻人睁开了眼睛,欲说还休地盯着什么人看的话,有谁能拒绝他的请求呢?然而只要看到那条布带,谁都能明白,这位年轻人多半是无法睁开那双眼睛的。

  简直像是上天都在嫉妒这份美丽那样,所以才叫它有了这样的缺憾。

  围观的人们里,有不少人生出了如此哀叹,甚至当场取出怀中的和纸,叫仆人拿出笔来,当场开始写下和歌,乃至于胆子大到开始写情书的。

  和众人的想象差了大概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的美青年,浑然没在乎周围围观群众复杂的心情,脸上带着些许调侃的笑意,面目从容地牵着法师的袖子,跟他一起走进了小津家的大门。

  对他的举动,围观的人们都没多想,眼盲的青年依赖自己的老师,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情。只有装成男仆的源三郎和身为同行人的武士拓实,各自用斜眼看向正在专心戏弄法师的雪发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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