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陵端见到涵素真人那慈和笑颜时,一层泪雾沁润黑葡萄般灵动的大眼,小小嫩嫩的小肉爪环上涵素真人的脖子,依恋的轻呼: “师尊……” “哭什么,你我师徒缘分未尽,同历登神之劫,能在此方聚首,已是苍天见怜,大道有情,合该欢喜才对。” 涵素真人轻笑着为爱徒拭泪,他因为陵端修复仙基时,亦受星辰之力而洗髓,故心境圆通之后,早陵端百年历神劫。 本以为自此之后陵端非陵端,却不想,邀天之幸,师徒二人却终在此方聚首。 至于涵素真人师徒如何知晓,对方是原来的那位么,他们师徒同受过星辰之力洗髓,神魂之力与常人,自是不同。 重修天道,自然悟得本心,自知,顺势而为,便是最好。 何况身畔有至亲相扶,重历往昔,却可活出不同的精彩。 既然已是重归稚子,又何必怀抱往昔恩怨旧事,不如只当自家一切自今而始,欢喜度日。 一切悟明之后,三岁熊孩子,便放开了撒野,反正,他还是孩子。 “我的山神爷爷,那小魔王怎么又来了?” 黑黑胖胖的黑熊精,腋下挟着懵懵懂懂还叼着胡萝卜的小兔妖,边奋力向前跑,边嘴里嘀咕着: “上次,把桃三娘攒了一年的桃花蜜给搜刮光,上上次端了胡小七的酒窖,三百年的仙花酿,是一滴也没给小七留。 可怜小七馋得,愣和候老大打了一架,才讨来几葫芦猴儿酒喝。结果,嘿,那小魔王一呲牙,又抢去一半儿。 呼~呼~,你这呆兔子,虽然没什么东西让小魔王抢,可你偏肥成球,也不怕,让他烤了……” “要烤,小爷也不会烤兔兔啊,这么肥肥可爱的兔兔应该很好抱,留着当暖炉就好。 你么,烤熊掌,应该不错!” 黑熊精正跑着,地上便现起阵光,一个法阵出现在它足下,令得其在原地奋力奔跑,却一步也没离开那法阵。 穿着一身深紫锦衣小袍的陵端,笑嘻嘻现出身形,圆圆小身子球似滚动着跑过来,身后的涵素真人满是纵容的摇头轻笑。 前尘陵端虽在他膝前养至七岁,却未收为弟子,以至陵端因慕紫胤真人剑仙之名,还欲拜入执剑门下。 却因幼时横行天墉城,“恶”名太盛,被紫胤真人斥其顽劣,言其资质不足而拒之,后才被涵素真人收之为徒。 如今,涵素真人一见陵端便赐下道号,更直接言明其乃自家亲传弟子,只待明年拜师大典,便与陵越一般,正式成为天墉城弟子。 有了涵素真人这护短师尊,作天作地横行天墉城的小霸王陵端,又新鲜出炉了。 太小,无法设阵?没事儿,我有师尊! 还未入修行,打不过山中精怪?没事儿,我有师尊! 于是,天墉城端端小魔王,不仅成为涵素真人掌中宝,也成这昆仑山中开得灵智精怪们的,噩梦! 胖熊也是个知机的,一见逃不掉,也不白费力了,蹲在法阵中委屈得直画圆圈,嘴里叨咕着: “大前日,才刚挖的笋,您就给人家留了一个,才一个呀!老熊这么大胃口,就留一个呀! 好吧,终归是留了一个。可昨日,才开坛的‘玉华春露’呀,您这么小的身子怎么喝完的? 那可是酒,用五百年玉髓加灵草春露酿的仙酒,您好歹给我留一口也行啊!结果,愣只让我闻了个味儿,一滴也没沾到嘴。 今日,老熊窝里加身上,也就剩这只傻兔子朋友了,要如何,您与仙长划下道儿吧!” “哟,胖熊熊,硬气呀!” 陵端捏了根儿狗尾巴草,用毛茸茸的草穗逗弄呆呆的,还闹不清情况的肥兔兔,见它瞪着一双无辜的红眼睛,还不忘啃它的胡萝卜。 胖熊虽憨,可它一开智的山中精灵,心眼儿比之凡人也不少,它看得出端端小魔王貌似胡为横行,却不是表面那么乱来。 桃三娘,虽花蜜被搬空,却得甘露一滴,润养好其因先天不足,而化形不全身躯。 胡小七最是爱美,但狐之一族其体味甚浓,一窖仙酿,竟换得“清体丹”一枚,祛尽浊息还身添幽兰芳香。 胖熊虽老被这小东西“打劫”,但那炼体的丹药也没少得。 故,这只外憨实精的胖子,嘴里诉着委屈,心里却另有计较,桃三娘和胡小七早被小魔王弄进天墉城中。 那里是昆仑山中灵气浓郁之处,不仅于修行有好处,且与天墉城订下灵契后,不仅得庇,更能受指点,这对它们这些精灵是大机缘。 “胖胖,少装蒜,天墉城的灵田还有一处没人管,你若管得好,小爷便给这只笨兔兔粒‘明智丹’,为它开智,如何?” 陵端胖乎乎的小手轻捏呆兔兔的长耳朵,笑得狡黠而可爱,他前尘之时桃三娘、胡小七及这只胖熊便是他天墉城的三大管事。 桃三娘管着天墉城上下的衣食,自其执掌之后,弟子们按时按节都有新衣美食可用,若非后来执剑一脉伤及他,三娘也不会拂袖而去。 胡小七管着天墉城后厨,因帮陵端为难百里屠苏,被紫胤真人贬出天墉城,后被煞气发作的百里屠苏所误杀。 胖熊雄飞照料着天墉城后山灵田,因不忿紫胤真人废陵端仙基,放任山中精怪把灵田、灵药园给祸害一空,给陵越找了好大麻烦。 而今重来,旁的小弟还不曾收得,这三个,却是可收的。 山中观棋方一局,回身世间已烂柯。 陵端在天墉城快乐的做着他横行无忌小霸王时,迎来了正式的拜师大典,也是此生初见陵越的第一面。 前尘之时,陵端养于涵素真人膝下,陵越拜师前,因逢难而神思委顿,若非陵端安慰其心,他连拜师之典也未必能够完成。 而今,陵端远了执剑一脉,终日在昆仑山中欺熊赶狐的,他与陵越自是不曾见过。 自然,精神委顿的陵越虽有紫胤真人关爱,却无同辈之人抚慰,以至心绪难宁,行礼之时频频出错。 连性子最宽厚的妙法长老妙音也秀眉轻皱,她虽为女子却也重典,性虽宽厚,却极尊礼法,不由轻语: “这孩子心思太重,怕于修行无益。执剑长老,不如让这孩子宁心养性些日子,再行拜师,可好?” “所谓大典,不过世俗礼法,心到便好,礼与不礼,不过虚妄!” 紫胤真人轻理颊畔雪发,那清冷双眸中全无半分情绪,高冷如雪岭孤松一般,让人只觉似近还远,遥不可及。 陵越此刻还无日后沉稳肃严的大师兄风仪,仅是个八岁幼童,见错出频频本已是红了眼,但得师尊回护,又满心依恋,尽显小儿之态。 比之陵越,那一步一举尽显规矩,虽是人儿小小,却极尽风范的陵端却更得众人之心。 小小稚子,粉妆玉琢,规行举足,足见大家风采,众人尽贺涵素真人择得良徒。 比之前尘,这师兄弟二人方自初见,已现云泥之别,果真,世事已改,不是从前。 陵端拜师之后,便没一天不在淘气。 方才捅了剑阁之下的蜂巢,令得群蜂如乌云蔽日,连执剑长老脸上也挨了两记,数日出不得剑阁。 转身又点了后厨,惊得灵兽们满山乱跑,连剑侍红玉也遭了殃,被禽糞污了衣裙,闹得直接化成本体,泡在“洗剑池”中三月不出。 总之,陵端每次闹出点儿什么,总会连累紫胤真人那些人,除去陵越不曾有事,凡亲近紫胤真人者与紫胤真人都中过招。 于是,陵端“凶名”赫赫,更胜过往!
第七章 修仙修心,陵端的心性早已圆融,目中所见并不牵扯前尘旧怨,只是顺心随念而行,其为自然逍遥。 炼心谷,是天墉城禁地,历代无掌教真人首肯,任何人不得入内。为的,便是谷中幻阵凶险,乃是炼心之所。 历代入谷炼心之人,皆是有大智慧、大毅力的真人,来此谷中炼心修行,以为突破。 陵端年方六岁时,便以一套天墉城最简单的“三才剑”,与其师涵素真人对战而不落下风。 若非其年,岁小身娇,力气不济,涵素真人也未必能胜得过他。 故,陵端虽幼,为天墉城二弟子,但其身手,已隐然是天墉城此辈弟子之首。 陵.真儿童.越,纵是天赋过人,也不过寻常童子,如何能比得仙途已登,再战神径的陵端? 休说他,纵是紫胤真人,此刻若同处一般情形下,怕也打不过这俩回炉重造的师徒。 所以,陵端在大大小小闯了七、八年祸后,得了个“天墉城最凶小魔王”的名头后,被忍无可忍的自家师尊,涵素真人给丢入谷中历练。 说是历练,实则是不想再接到同门长老,及其它仙门道友的告状,你一个修行登神的大能,成日间欺负比你弱的大人小孩,象话吗? “……” ——被欺负的,弱小的大人小孩们: ‘好想套麻袋,只是,打不过呀!’ 炼心谷里的精怪们也想套麻袋,只是,它们同样,也打不过呀! 谁来告诉它们,什么时候人类修仙的小孩中,有这么凶残的存在?他需要炼心?只怕需要炼心的是它们吧! 九尾是猫妖中,只差一步便练化出全部九条妖尾,步入仙品的九尾猫妖了。 结果,乍见个粉嫩雪玉象精致瓷娃娃似的小童入谷,起了逗弄之心的它,才刚弄出个蛇蝎美妖欲烤“小猪”的戏码,便被那笑得甜美无害的小东西从幻阵中一把抓出,一根一根揪掉了八根长尾。 剩下的那根尾巴之所以没被揪掉,是因那第九根尾巴,还仅是冒出个毛球球的,小尖儿。 猫妖之尾,每一条便可实现一个愿望,哪怕是长生不老,起死回生都可以。 只是,或许,会有些小小的差错,比如,你许愿长生不老,也许就会化为妖尸。这般,也算是,长生不老的一种,吧! 再比如,起死回生,成为永生不死的魔物,也算哟! 总之,不要太贪心的愿望,还是能许的。 ——就比如,来只烤乳猪! 陵端开心的啃着肉香皮脆的小乳猪,他不远处,抱着仅剩小毛尾的猫妖正在边舔毛毛,边用哀怨小眼神盯着陵端。 与猫妖有同样遭遇的,还有被抢了满身毛毛的,一窝小浣熊和被打劫干净所有珍藏的大小精怪们。 堆在一起,边瑟瑟发抖,边“嘤嘤”哭泣,咬着小爪爪,一副受气包的窝囊样子。 没法子不窝囊,陵端太凶残了,凡是想以法阵幻境困住他的,都会被陵端以阵盘困在其中,剃毛割尾,还逼旁人吐火喷水给他烤肉洗手。 反正,炼心谷内所有的精怪,欺负天墉城弟子已成习惯的它们,被一个不足十一岁的小娃,给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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