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陵端不喜欢权利,也不喜欢与权力相挂勾的阴谋,他是天生道子,心思澄净如水似冰,只爱世间逍遥不喜红尘纷争。九门八爷的位子只是他收回自家所遗的神魂碎片的附赠,他比齐桓更不喜欢管闲事,一切世间福祸因果皆由自择,他只当个旁观事便好。 张启山挟着一身血腥煞气重踏入长沙城时,他那冷峻的脸上有着一丝柔软。他原已在干休所里逝去,再睁眼时却又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三岁之时,正在东北张家受训。为能早一日出师去长沙,去见那个在自己心上藏了一辈子的人。张启山拼尽全力终在十七岁时出师,并说服父亲暗中组军扩张势力,联合关内的张家分支,于各地组军备战,无形中张家人成为这乱世军阀中军力最强,却隐得最深的一支。 张启山生恐自己改变太多会乱了前生轨迹,于是在外征战带兵,苦忍十年后方重踏旧年旧日旧时进了长沙城,可是当他来到那小卦摊前,一眼看到陵端时,犹如万丈高楼失足踏空,眼前阵阵发黑。不是老八,不是他在心上藏了一辈子的那人,纵容颜分毫不差,可张启山还是一眼就知道,这不是齐桓,不是他的铁嘴小算子。 齐桓是个外表乖顺装怂,内里却懒散自傲的,他有张启山也看透不得的奇术手段,却象个平常算命的那般生活。当年那座大佛,连他也不知齐桓是用何种手段在夜间几息之时搬来至于院中。可也在那之后,张启山再也没见齐桓用过什么奇术,如今想来,这搬佛之举怕与他有损,所以自那以后,小算子才会那般避忌地下之事吧!可惜昔年不知,还为此暗中气过,而今,却……! 陵端自接手这小香堂后,由送卦之外又加上个规矩,就是一天三卦之后便不再开卦。也就是你买再多东西,为得他的送卦也只能每天赶早来,否则就只能改日请早,除非你想让他堂中的另一位卦师给你算。 陵端看见张启山时,顺手就把正为他买了桂花糕的陵越拉过来,一指张启山轻笑: “看到了么,你在此界的魂印所在,如何,可与你象么?” 陵越笑得温雅,他虽是与张启山极为相似,但气韵温雅如上好羊脂白玉般,温润生光。虽不似张启山那般如剑锋刃璀璨夺目,却更令人有想亲近的暖暖气息。陵越轻扫一眼身着戎装的呆立当街,看着陵端发怔那与自己相似的张启山,轻笑: “如何相象?他不懂惜福,把心中所爱都弄丢尚在梦中。我呢,没什么大志,只要平淡渡日,守着端端和这个家便好。至于这世间大任,有德有志者众,不缺我一人。” 不独陵越看见张启山,张启山也看到了陵越,他的心也更空更痛起来,原来,天下有另一个爱他的我存在,所以,小算子才会消失么?因为,我负了他的爱,所以,他不见了? 张启山不知自己是怎么跟着陵端来到原本的齐府,现在的陵府的,进门便见满府的各色桃花开得正繁,灼灼如焰的盛放着,仿佛这不是近冬时节而是春日般。 桃香满宅,各色花 瓣调皮的在宅中穿房过檐,复又重回枝头,花间也似隐闻阵阵嬉笑声,让原本心下悲凉的张启山也忍不住多看一眼。却听陵越语出悠然: “这里的桃花已生灵,调皮得很!放心,它们没恶意的!”
第五十八章 张启山明知齐桓灵异,可却从没真正直面过,哪里似陵端这般明明白白摆在明面上?直至此刻,张启山方才真正明白,他的小算子,是真的不见了。铁血如何?百战又如何?生而为人,纵是再心如玄铁,也是有弱点的,何况那弱点是他心中至爱。 陵端习惯了在天墉城的随性与自在,也就把正堂、花厅、客厅的桌椅全改成罗汉榻,凡上门之客全得循汉唐之风——登榻为桌椅。陵端自己是早歪在榻上,一方小小茶桌上茶果点心尽有,可供陵端随手取食。张启山进来时,就正见陵端手执酒盏浅酌着,而陵越长眉轻皱,走过去为陵端斟上盏热茶换了他手中酒盏,口中薄嗔: “才方午时就饮酒,端端怎地如此不爱惜身子!” 陵端就势伸手将陵越扯来坐下,取过旁边的青花小盅递过,笑得风清云淡: “别弄了,把东西喝掉。近秋以来你又有些气喘,这贝母蒸梨得记得常吃,否则今冬又得咳了。” 陵越轻“哦”一声,乖乖的倚在陵端身边吃着蒸梨,而陵端把目光扫过自进房便痴痴看着自己的张启山,轻笑如春山梨花般明净如雪让人心中生悦: “怔着做什么,尝尝我府里的什锦蜜饯,我这用桃花蜜渍的蜜饯儿最是香甜,你长日征战,身上旧伤不少,这东西于你有益。且这东西清甜不腻,你回去时可以带些常食,年少之人,还是该多顾惜身子才好。” 张启山并不喜甜,反是齐桓在时常常在长沙李记老号买桂花糕吃,而每次张启山都会与他抢,不是爱吃,只为看他那如被人夺食的幼猫般的委屈,与那眨动着湿漉漉的大眼敢怒不敢言的憋屈郁闷。不自觉间张启山拈起块蜜饯轻咬,清甜满口香气适口,不觉间似见那人又立面前,吃得眉眼弯弯象只可爱的小松鼠,一声轻吟夺唇而出: “老八~” “你把他弄丢了,却还掂记着做什么!”陵端轻呷一口热茶,眉尖轻皱却又松开,他虽不喜茶,但这却是陵越的心意,岂可轻负!至于张启山的苦涩?陵端一翻白眼,一个连心上之人都护不好保不住的人,他的心思伤神,又与我何干? 张启山不是个伤春悲秋的性子,他纵心中难过也只会躲在个黑暗角落里,默默的自己给自己舔伤口。强压下心头的苦涩,张启山垂下双眸深吸口气,目注陵端: “先生大才,张启山有事相求!” “担山还是赶海?”陵端似笑非笑的轻轻勾唇,指头上一朵朱砂碧蕊的桃花在调皮的起舞,象极窈窕佳人正与情郎撒娇。陵端的眉眼温柔,他的凤目流转间有着别样魅惑: “无论是哪样皆可,也算是我代他还你一份情吧!” “是西山的大佛,不知?!”纵不是那人,可看着这张脸,张启山还是心中隐忧,如果连这人也……,他不敢再想下去。 “我道什么呢,左右不过是座石佛,有什么要紧的。”陵端看陵越吃完蒸梨,随手又为陵越递过去杯桃花蜜,示意他喝下去,陵越虽也不爱甜,却也不逆陵端之意,乖顺接过缓饮。而陵端这才慵懒的倚在榻中软靠,眸光幽冷如月下冰泉: “你什么时候要,说一声。至于何处也先说好,虽不过是个石疙瘩罢了,却也不是在吃豆腐那么轻松,别弄错时辰与地方,我可不想做无用功。” 陵端轻扫眼张启山那一脸落水湿毛小猫的可怜像,不知怎地心中一软,这终是陵越的神印之身,罢了,收留他几天吧!对陵越一使眼色,自顾自回房中午憩,心领神会的陵越也只无奈的领了有些失神的张启山去后院住下。反正,院子多房子大,多一个人住也无妨。
第五十九章 陵越把张启山安排在原本齐桓所居的卧房之中,也不理这人如何去伤情心碎,自顾自的到陵端院中。这座宅子乃陵端自到此处后,便以星算术定下三座宅院买下扩建的,正好把齐桓原来府第围在中间扩建成现在的府弟,而原本齐桓的卧房也被陵端完好保留,为的,便是今天。 陵端所居的院子正在这宅子的中线正后院,院中花开簇簇,围拥着一池碧水温泉,这泉池乃陵端以引脉之术特地引来的,每个小院都有,或花树间或房舍里,只看各人爱好而定。陵端这个在桃树拥围的院中,又不碍着他泡汤又可赏花看景,却又不会被外人偷窥去,需知此处桃木已生灵,护主自是易事。 陵越进院后,花枝轻移处正见陵端斜倚在巨大桃树下的贵妃榻上,有桃花所化的妖娆女子为他起舞,白白胖胖的人参小娃娃穿着大红肚兜扎着冲天鬏,光着小脚丫子跑来跑去的与陵端奉酒送肴,可爱得让人见之心喜。 陵端抬眼见陵越进来,示意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早有小娃娃送上盏桃花蜜水。陵越接过后,伸手轻揉一下小娃娃的小鬏鬏,惹来“咯咯”轻笑。而陵端也将他揽在自己肩头轻拍,语声轻柔: “累么?累了先进房中休息,那人也不必理他,他只怕也没有心思他顾。” “端端早说过,他是我的魂印所化,那么,是不是我也曾做错过事让你伤心。所以,你处理起他来,才会如此的不留情面?”陵越温雅的脸上有着些许恍惚,他被陵端养得身子已好许多,比之张启山的清峻更显得略略丰腴,脸颊上也已有些小肉肉,当他皱眉不悦时,陵端伸手轻捏他脸颊笑开来: “小傻瓜,你是你,他是他,你在意家人,他在意天下。你顶多算是个侠者,可他却是天生英雄,揽万千苍生福祸入怀,孤独寂寞尽是他之自择,与你何干?少多想! 睏吗?睏就靠这儿歇会儿,有我在,不会让你着凉的。” “嗯!”陵越笑开来,饮尽蜜水后脱鞋上榻,枕着陵端手臂缩在他怀中不一会儿就沉睡过去。陵端轻笑着,轻轻拍着陵越的的后背哄他,这孩子自幼由他抱着养大,这爱黏他的性子怕是改不掉了。 陵越走后,张启山脚下一软坐在地上。这间房是齐桓的卧房,房外小院里还有齐桓亲手栽下的株枫树,当时张启山还笑过他,可齐桓却说什么枫树有兴旺之态。如今,却兴旺得自己连根发丝也没有了。 陵端因用法力设阵保着这院子,这里的一切便仿佛时间已定在齐桓消失的那一刻。所以,纵已时过近年,张启山犹在这房中嗅到齐桓身上那混合上好白檀与体香的淡香气,萦绕在这房中,也萦绕在张启山的鼻尖心头。他原以为这次终于可以和老八比翼一生,却不想还是痴妄,原来,从他前生放手的那刻,他就已和那人永远错肩,再无交聚了。 张启山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暮色已将天光偷换,他方才木木的动了动身子,腿早巳麻木得没有感觉,只能忍着麻痛慢慢起身。这时,房中的水晶罩的青铜灯无火自明,张启山平日的警觉也变得迟钝,只疑惑回头看向那灯,似不明白它怎么自己就亮了?口中无意识的脱口而出: “老八,别玩你的江湖把戏了……” 陡然住口,张启山这才忆起,他的老八,不在这世间!正这时,陵越推门而进,语带轻讽: “这灯刻画有高深的感应法阵,光弱而自明,乃是正宗仙门道法,本事差点儿的都刻画不成,可不是什么江湖把戏!你,把他也看得太轻太低了!”
第六十章 张启山看着陵越那张与自己相似得一个模子倒出的脸,心里不知怎地,胃里象吞了石头,硌应得慌。他最不舒服的便是,陵越好似比自己还明白了解老八,自己反成个什么也不明白的无关要紧人物了。可是,他又的确不比陵越更了解齐桓,这口气,不吞也得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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