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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将那一张张虚伪面孔背后的灵魂一眼看破，还用露骨的言语说破，那便是毛泰九。因为他站在权力的顶端，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他几乎快要忘记最初接触权力的滋味时是什么感觉，所以他好奇尹宗佑的反应。 尹宗佑轻舒了口气，虽然他明白毛泰九话语中的含义，可他并不享受这种被迫接受谄媚的感觉。于是，尹宗佑摇了摇头，不想回应些什么，快步向着门外走去。 “等一下。”未想擦肩而过的时刻，毛泰九竟一把拽住了尹宗佑的胳膊，拽着那人停下了脚步。 “你会喜欢上权力带给你的感觉的，这只是时间问题。”毛泰九低眸看着尹宗佑，见那男子眉头微皱不悦的模样，便觉得有意思，他渐渐体会到了徐文祖的感受，面对着这样一个住着不羁灵魂的omega，比起那些弱不禁风祈求怜爱的omega，这样不安于俗套的尹宗佑几乎轻易便能勾起属于alpha的征服欲。 “我想告诉你的是，想要拥有这种拥护，不一定要徐文祖带给你。”毛泰九边说着边拍了拍尹宗佑肩膀衣服上溅落的水珠。 尹宗佑抿着唇后退了一小步，挣脱开了毛泰九的手腕，“我想有两点你搞错了。第一，我并不喜爱那种拥护的感觉，因此更加不需要拥有它；第二，即使有一天我爱上了被捧在高处的感觉，我也不会依附于任何一个人，这世上人心是最可怕的。我说过的，我不喜欢把命运交在别人手中。” 语毕，尹宗佑微弯了下腰表达了基本的礼节，而后皱着眉捂着伤口快步走向卫生间。毕竟，身上的致命伤口和眼下最多的生命威胁，都来自于身边的那个男人。尹宗佑看不透毛泰九心中所想，也懒得费神去猜，躲避是最明智的办法。 推门的瞬间，看到了徐文祖，那男子饶有兴趣地笑着看了看尹宗佑，眼神像是欣赏和赞许。而后不再挡着尹宗佑的路，徐文祖竟先错身让开了位置，还抬起手臂扶着尹宗佑的腰身向前轻轻搡了一下，像是护他快些离开的意思。 没一会儿，毛泰九便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望见了等候的徐文祖。 “没想到你还有偷听的嗜好，想问问卑鄙的偷听者听到了些什么？”毛泰九轻声呢喃道。 “哦，其实也没多少，可亲爱的拒绝你示好的部分倒是听得很清楚，还好没有遗憾的错过。”徐文祖立在原地笑着揉了揉后颈。 “啊，真遗憾，在你面前丢人了一次啊！”毛泰九自嘲般笑了笑，可下一秒便恢复了平静。 “彼此互不干涉，这不是约定俗成的规则吗？”徐文祖笑着走向毛泰九，眼眸里带着些冷意，“好像我从没插手过你和金光日那朋友的风流韵事，怎么反过来你们就都一个个这么反常呢？” 毛泰九笑着望了望湛蓝的天，阳光刺得他微微眯起眼，“应该是你忘记了，最初打破这种规则的，可是你。” 徐文祖似笑非笑地低眸看了看阳光下的草地，露珠还没完全散去，“理解一下我吧，谁会放任自己在乎的的人活在水深火热中呢！” 毛泰九舒了口气，故作理解的点了点头，“可谁告诉你，我会杀了尹宗佑呢？警医可以杀人，就可以救人。我怎么舍得杀掉那个特别的omega呢？所以，也请理解一下我吧，谁会放任自己感兴趣的人在眼皮底下被别的alpha占有呢！” 徐文祖冷笑了一下，可眸眼里并没有不安或是怒意，丝毫没有畏惧和退让的意思，“比起金光日对什么都三分钟热度喜新厌旧的样子，我更期待和好奇，你毛泰九能有多么的深情。我并不害怕多一个人觊觎着他，就如我最初一无所有地踏入Somnus时，面对着你和金光日也毫不畏惧一样。” 毛泰九笑着点头回应了下徐文祖，可眸眼里分明携着冷意和不屑。 “知道吗，徐文祖，我有种预感。我们三人的Somnus，可能要奔溃瓦解，走向新的格局了。”毛泰九顿了一下，抬起步子准备离开，错身的瞬间侧眸看了看浅笑的徐文祖，“希望那时候，我还能和你做邻居。” “不是希望，是一定。”徐文祖几乎在毛泰九语毕的下一秒便接着他的话回应了一句，而后从口袋中取出一根烟点燃了叼在嘴边吸了起来。因为和尹宗佑共处一室，徐文祖已经几乎一整天没吸过烟了，烟瘾早就让心情很烦躁了，于是回应毛泰九的这句话时，表情并不友好。 望着离去的毛泰九，徐文祖深吸了口烟，仰起头缓缓地将烟圈吐向空气中。 如果说味道如同罂粟般能令人上瘾的话，徐文祖觉得他大概是染上了一种名为尹宗佑的瘾，变成了一个无所畏惧且近乎疯狂的吸du者，沉迷于苦涩却携着甜腻的红柚味道之中。不然，徐文祖无法解释，为何安静下来的时候，脑海里出现的会是那个omega，甚至连鼻尖都仿佛闻到了红柚的香气。 不过徐文祖又不那么心急，他像极了一匹灰狼，在暗处盯看着属于自己的猎物。因为猎物充满了野性和倔强，于是狼便俯身在原地慵懒地假装晒晒太阳，引诱着猎物自己一步步靠近，直到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咬上omega的脖颈，注入属于自己的信息素，留下永恒的羁绊和标记。 第6章 触底的绝望 如果动物长期处于黑暗中，用于寻找光明的眼睛便会渐渐退化，直到最后彻底丧失功能。身处在Somnus的犯人们无异于困在暗无天日的世界中的动物，对自由的向往支撑着他们即使活在人间地狱也咬牙硬撑着煎熬，直到命运宣告罪恶得到了救赎，光明即将来到。而尹宗佑又与他们略有不同，他坚持的信念并不源于自由，而是他爱着的活在Somnus世界之外的人们。一位是如太阳般温暖的母亲，一位是如春风般温柔的女友智恩。 所以，当警察用警棍敲着牢房的栏杆，略带鄙笑地轻声说道有个叫做智恩来探望他的时候，尹宗佑放弃了原本应该是所谓活动放风的时间，眸眼里带笑且充满了希冀和期望。 这一切被徐文祖尽收眼底，所以alpha明白，他所感兴趣的omega心中还住着别人。短暂的低落过后，徐文祖内心便恢复了平静，因为他知道人性追溯到最本质露骨的内核时，往往剩下的只有利己。徐文祖几乎肯定他不用费心思花力气，便能让omega自己明白，现在内心在乎的人是多么的不值得。 跟着警察走向探望室，穿过正好在草地上活动的犯人们，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尹宗佑甚至觉得那些无聊的画面都变得可爱而多彩。内心满溢着期待和紧张，已经太久没见过智恩，不知道她过得如何，又会不会因为彼时自己的狼狈而发笑或是嗤之以鼻。 可是，就在警察打开探望室房门的那一瞬，望着智恩怀里抱着的属于自己母亲的黑白相框，低着头泣不成声的时刻，尹宗佑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因为站不稳而跌坐在地上。只能借着警察的搀扶才能勉强稳住身体，努力调整着呼吸，尹宗佑甚至能清晰听到心脏急促跳动的声音，而后眼前的一切渐渐在模糊和清晰间徘徊。 猛地挣脱开警察的束缚，尹宗佑恢复力气的下一秒便失控一般地冲向玻璃格挡外的智恩，双臂急切地敲打着厚重冰冷的玻璃板，红着眼眶大吼着询问着发生了什么。那样子就像是毫无理智可言的杀人犯，带着歇斯底里而莽撞无礼，吓得智恩身体一抖，下意识站起身向后躲了几大步。 就在与智恩眼神相对的那一瞬，尹宗佑仿佛听见了什么破碎的声音，铺天盖地的痛侵袭着每一寸肌肤，逼得他不得不渐渐找回理智。那是信仰和世界崩塌的声音，因为尹宗佑从智恩的眼眸里看到了她对自己的害怕和抵触，就像是看着一个罪大恶极的人，与她手中母亲温暖笑着的照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一刻，尹宗佑明白，如果不是必须，智恩不会来探望他的。 终于，尹宗佑走向了奔溃的边缘，他哭得像一个孩子，双臂撑在玻璃板上遮住狼狈而无助落泪的的眼眸，直到哭得有些疲惫，只能僵直着身子向后倒在椅子上。他自认为的所有活下去的动力和温暖就在自己的眼前，只隔着一层玻璃板却让一切变得冰凉而残酷。代表着光的母亲如今先一步走向了未知的世界，带来温暖的女友已经像看着怪物一般地惧怕提防着自己，这才是比坐牢更折磨的酷刑。 “到底发生了什么。”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尹宗佑拿起通话设备，哽咽着问道，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哥哥的事情，社会负面影响很大，舆论很快将伯母和我的身份找了出来。我还好，可是伯母受到了各种道德谴责。还有受害者的家属们，一起去了你的老家找伯母宣泄。哥哥也知道，老家是个小地方，发生点芝麻大的事情都被传到人尽皆知，于是伯母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唯一的几个朋友也开始指指点点，否认有关你和伯母的一切。”智恩举着电话的话筒，低声说道，“支撑生活的所有东西都被击垮了，而且伯母最不能接受的还是你杀了人的事实。原本就是脆弱的omega，没了丈夫又失去了儿子，对伯母的打击太大。于是，她留了一封谢罪的信，希望以自己的生命换回受害者们家属对哥哥的谅解，随后便跳江失踪了。遗体......遗体是三天后才找到的。”说到最后，智恩终究还是忍不住哭成了泪人。 “原本想第一时间通知你的，可是信中伯母说让我来处理她的后事，将这一切隐瞒起来，直到你出狱。可是......瞒着哥哥这件事我做不到，于是我就来了。”智恩边说着边鼓起勇气抬眸看向尹宗佑，却见对面的男子身体颤抖着不敢抬起眼睛，松垮的狱服包裹在他的身子，显得人更加消瘦憔悴。有一瞬的心疼，智恩仿佛看到了初识尹宗佑时，他善良阳光的模样，对比现在只觉得讽刺而无奈。 尹宗佑咬着牙根努力喘息着，确保自己不会因为难过而昏过去，几日来精神的高度紧张使得他的身体早已在奔溃的边缘。若不是徐文祖三番五次的救他，仅凭着尹宗佑自己，怕是早就撑不下去了。也不知是为何，尹宗佑莫名就在这样绝望且无助的时刻想起了徐文祖，大抵是那男人虽然可怕，却真没做过伤害他的事情，所以潜意识里其实对他是感激的。 犹豫着抬起头，尹宗佑想着他总要去面对的，当举起酒瓶砸向老板脑袋的那一刻起，他就早已做好了不顾一切的准备。 “谢谢你能来，智恩。”尹宗佑脸颊挂着泪痕，哭红的双眸让人心生怜悯，即使他人眼中的尹宗佑是罪大恶极，可面对在乎的人受到伤害，尹宗佑坚强的背后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 而后，智恩握着通话设备的手上一枚戒指刺痛了尹宗佑的心脏，愣着看了一阵，那枚戒指是很明显的婚戒款式，并不是自己送给智恩的，尹宗佑很确定。 “是订婚了吗，智恩呐？”尹宗佑觉得他的生活已经足够糟糕，已经无所谓再接受些别的噩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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