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什么汗血宝马,一日跑上150公里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行李,高长松本拾出一屋子的物件,待去净尘那却看他轻装上阵,除了换洗衣物、打火石与盘缠干粮外就没带甚了,哦对,他还带上一应通关文牒。 最多不过装上化缘的钵。 高长松虚眼看,只觉大事不妙,果然,修行之人远行就跟常人不同,他想后一咬牙,也跟净尘一样了,至多拿了口铁锅跟一应调味品。 陈子航又给他往怀里塞了一把符箓,内容多样,有辟邪的、有清热解火的、有守身的,甚至连驱蚊的都有。 高长松:? 陈子航一本正经道:“这驱蚊符乃我派之宝,胡人行商都是要请的。” 高长松:“哦……是吗……” 此时的他并不知野外有多少蚊虫。 陈子航又说:“再带一把黄纸并朱砂吧,若符箓不够还可自己画。” 高长松思考一秒,想他身处静室画得就不咋地,这在荒郊野林的怎么弄,又想难不成自己处山野之中,还能有所顿悟? 越想越觉得有理,于是又在包袱里装满了黄纸跟朱砂。 * 最后一步是跟友人拜别,杨晨听闻他要跟净尘去长安,大惊失色道:“你与葛天师不好了?!”他因葛巢驱散虚耗,还他清明,偷偷信起了道教,又因乌思藏内信道的人太少,还是长拽高长松研讨道法,此刻用震惊的眼神看向高长松,颇有点给背叛的味儿。 高长松:“……我借此去长安,师门是知道的。” 杨晨这才松口气,还对他慎重道:“十二郎,切勿当三姓家奴啊。” 高长松:“当然、当然。” 等跟杨晨话别后他又去找自己的港湾,远在于家村的白大仙。 白仙听说他要走了,大惊,泪眼汪汪道:“十二郎你还回来吗?”很不舍的样子。 高长松闻言十分感动,说:“我三月后就回来。” 哪想到白仙人更加泪眼汪汪了,他的泪滴在眼眶里转啊转啊转的,差一点就落下来了。 高长松福至心灵,当即在他面前燃上一根香,在他呲溜呲溜猛吸时说:“若于四娘回乡,会替我给白仙上一柱香的。”他看白刺猬的情绪不仅没有因此好转,反而更要哭了,又说,“若李铁牛等人路过也会助我。” 没办法,他不能让小妹妹跑这么远上香吧,陈子航也是个不出门的社恐,除了高澈等无人可来。 白仙终于憋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这、这、这,一旬只有一柱香吃,这可得了啊! 高长松慌了:“你、你别哭啊。” 他慌不择言道:“要不,我带你一同去长安?” 白仙用他的豆豆眼,盯着高长松看。 唉? …… 几日后,陈子航披着毛毡帐为高长松等人送行。 只见高长松骑棕色马,身前裹包袱,背后背口特意造的铁锅,颤巍巍地坐在马背上。 他只有骑驴子的经验,陡然换成马,还有些不适应。 净尘看着比他稍从容些,还能双手悬空合十口呼阿弥陀佛,对前来送行的人道:“众施主,小僧先行一步了。” 高长松:?听起来怪怪的。 他还未说什么,胸前衣襟内便一阵蠕动,高长松龇牙咧嘴,饶是他多垫了几层布,白仙又尽量放软自己背上的刺,也还是杠得慌。 甚至有一丝丝小疼痛。 终于,白仙尖尖的小嘴巴露出来,他长呼一口气,满意极了。 高长松也终于对前来送行的妹妹与友人道:“我去去就回。” 终于踏上去长安的路。
第40章 长安城内西市又是一派生机勃勃之相,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金发碧眼的胡姬在酒肆前叫卖,沽酒时很难不将视线聚集在她身上,旁侧卖胡饼的小摊前已排起长龙队,一阵热气蒸腾,胡麻香争前恐后钻入人鼻腔。 钟离珺等的就是这股味儿,他面带严肃之色,俨然是位严苛的评鉴家。 待买到第一锅热气腾腾、刚出锅的胡饼后,他大步流星,拐入小巷,不想没走两步,身旁竟跟了一袒胸露乳,腰圆肚鼓的大汉,说是大汉也不对,此人像是《核舟记》中与苏轼、黄庭坚并坐的佛印和尚,很有酒肉和尚的味儿。 钟离珺脚步略钝,对身旁人口称“老祖”,态度似乎恭敬了些,可他这人生一张面瘫脸,很难看出他的情绪波动。 来人自然是八仙之一的钟离权,人称“汉钟离”,他从哪年代活下来已不可考,然,便是一把年纪了,却还保有“童心”,此刻好奇看向钟离珺怀里的胡饼道:“滋味如何。” 说着已伸手要去拿了。 钟离珺很大方,买这么多自要分,钟离权问他怎么不一出锅就食,这可不是他的风格,谁知钟离珺说得头头是道:“老祖您有所不知,这胡麻饼一妙处,就是皮之酥脆,可若是火才烤出来的,难免喷香有余,酥脆不足,因此需要放上一放,凉些才好啊。” 钟离权陷入沉默,半晌才复杂道:“你了解得可多。” 钟离珺全当称赞了:“还差得远。” 随后开始跟老祖凑一块沉默地吃饼。 钟离珺略有些可惜道:“我曾在乌思藏吃过一种酱,当时配豆腐吃,现在想来若配胡饼应更好。” 高长松若在此,可能会给他推荐一种现代小吃,叫“酱香饼”。 说起乌思藏,难免聊起钟离珺沿途送珍宝与对峙穷奇的见闻,又说最近圣人一应大动作。 哪怕是仙人都不能免俗,还挺关注的。 却听亲历者钟离珺道:“圣人之梦魇定非穷奇所致,一是他往北俱芦洲逃,那地与唐国相去甚远,饶是他也无法咒杀人于千里之外,二是近日穷奇应忙着养伤,我走时断他一翅,他能靠半翅跌跌撞撞飞去那已不错了,实在没有来唐国找人麻烦的闲工夫。” 钟离权前些日子闭关修行,对俗事一概不知,眼下不过是来找钟离珺打探消息罢了,这么听说后,他又露出万事不愁的模样,开始一手抓蒲扇,一手抓饼吃了。 待水饱饭足后,又谈起皇居那只有冲天的紫气,不见妖怪之踪影,于是李渊究竟梦见何,也未可知。 他到底有无梦魇,又是否要靠水陆法会才能化解,也是不知道的,这帝王心术,属实难测。 钟离珺跟钟离权都算是道家的,即便他俩是不属于任何门派的散修,也很难感受大门派的倾轧,这回水陆法会对他们也无甚至不好的,于是至只冷眼旁观着。 钟离珺:是胡饼不好吃,还是酱不够香? …… 钟离珺在长安优游自在,可那往长安走的高长松却不怎么好。 他遇的第一个难题是把白仙往哪揣。 软化的小刺猬也是刺猬,塞在胸口实在是太扎心了,高长松承受不住后,看能将他塞哪。 放铁锅里。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随着哒哒的马蹄声,小刺猬在铁锅中上下翻滚,硬刺跟锅壁碰撞,发出咚咚的声响,听那声高长松就知他在上下上下不住弹动。 高长松:…… 颠锅技术一流。 塞藤条框内挂在马身侧。 开始还能听见颠簸声,某一刻起框内再无折腾。 高长松听白仙细弱之声。 “刺、刺卡缝里了。” 开盖一看,一整团刺球球扎进框测,只对上白仙的小豆豆眼,泪水在他眼中打转。 高长松:…… 最后还是以细软布做襁褓,将白仙直接揣兜里,跟此前塞怀里半斤没八两。 塞怀里是绵延不绝的刺痛,随马背颠簸,刺在胸口按摩。塞襁褓看似减轻这层痛苦,但带马蹄停止,急刹时那系胸前的布袋便如大摆锤一般往后重,直击高长松心房。 啊,这就是心碎的感觉吗? * 第二是骑马之难。 几日疾走后,哪怕有灵力护体,高长松大腿内都磨得通红,至于臀挨着马鞍差点颠出茧子等,不一一赘述。 此刻被带上路奶妈白仙吃够了香,自想发挥一番作用,对高长松忧心忡忡道:“十二郎可需我治疗一番?” 高长松脑中不由浮现此番情景,自己趴在荒郊野岭,由白仙对自己的臀部“啊呸呸呸呸呸”。 高长松:“……” 这是什么耻辱场景! “不了不了。” 纯洁的小白仙什么都不知道,关切道:“但是……” 高长松立马道:“只要晚间打坐吸收天地精华便可,灵力的粹体之能白仙也是知的,不必浪费。” 白仙:“哎……好吧……” 净尘倒知高长松在忌讳些什么,他也学起了儒家“非礼勿视,非礼勿扰”的那一套,并不插话。 * 初见白仙时净尘倒惊讶一番,他行走世间,别说是道教法术,连民间风俗也通一二,于是问高长松:“这可是十二郎顶的仙家?” 顶仙是民间的说法,眼下在北方一代也是有的,说“仙家”是抬高了这些妖物,若真喊他们为仙,怕是土地公都要跳脚,据净尘所知,善疗的精怪会在人间选出体弱多病之人,做他们的“出马弟子”,弟子供奉精怪,精怪吃香火以疗愈他人作回馈。 这风俗佛不佛、道不道的,很不上台面,却流传在民间。 高长松之行为不正是“顶仙”? 他听后却言:“哪有那么正规的,我同白仙好,他爱食我香火,愿跟我走了便将他带上。”高长松又道,“白仙修行的法子正,若去听道士讲经,定有所裨益。” 净尘想他说得很对,也点头,跟白仙对视。 黑亮的小眼睛对上黑亮的大眼睛。 白仙:盯—— 净尘:盯—— 电波,对上了! …… 比较之下,食一道并非最难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可进高长松的嘴。 ——前提是,捉得到。 好在高长松是点亮手作技能的,还跟老猎户学过造陷阱,这唐代野外的猎物不大聪明,会往陷阱里冲。 高长松:nice! 此外爬树掏鸟蛋也是他能做的。 至于净尘,曾一人上路,做的事堪称低配神农尝百草,对野菜野果还是很熟的,甚至连些草药都能采到。 他还准备了个小筐,看见草药便摘了往里扔,见天好了拿出来晒晒,高长松问为何,只听他慢悠悠道:“进唐国后卖了可当盘缠。” 高长松:所噶所噶。 哎,行路在外,若不像唐三藏那样,一路都有人送盘缠给物资,可不就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这么走了小几天,他们终于快到西游记中的一处打卡景点黑风山黑风洞。 秋日的日头不算太高,高长松与净尘在马背上,任这两匹马悠悠地走着,往前是哈密国,这一路堪称是山清水秀、风水草地现牛羊。远处的天是湛蓝的,偶见丝丝缕缕的白云,天与山连城一线,顶处的山是白的,上面覆盖着积年的白雪,山中则是裸露的石壁,再往山脚下,则是片连绵不断的绿了,绕湖生长,圈出一片宁静的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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