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羞藏于队伍中,秀美的容颜被轻纱遮住,看见十三年未见苍老不少的父王,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随即扔下斗笠,跟宝象国国王团聚。 别说是国王,皇后听完都匆匆赶来,三人哭作一团,跟寻常人家无区别。 看这情景,玄奘又叹了口气。 敖烈问:“师父为何叹气?” 玄奘说:“我叹气奎木狼,本是神仙却对人族伤害至此。” 他惆怅道:“公主人尚在,还有享天伦之乐的机会,那些被吃掉的,就没这一天了。” 又说:“人族的国主,治理偌大一国家,尚且保不住自己的女儿。神仙化作的妖怪,比天生天养的野妖怪更有野心与智慧,今天能掳走公主,明天就能取代王后、国王。让妖怪治理国家,国家定会大乱,又不知会死多少人。” 一通发散,让敖烈说不出话来。 仔想想,玄奘所说的都很有可能发生啊。 法力高强且如人族狡猾的妖怪,杀伤力是巨大的。 玄奘叹口气道:“不知以后,可会遇见这样的妖怪啊。” 小白龙酷酷道:“若遇见,杀了便是。” 玄奘摇头:“杀了有何用,不过亡羊补牢罢了。” 他说:“当务之急,还是约束好神仙,在天庭是神仙,下凡是妖,没有这样的道理。” 敖烈听此言,侧目看之。 约束好神仙,真是不得了的大话。 由玄奘说出来,就能难得了。 敖烈想:不对,这师父,醉心佛法,尊敬神佛,然只有敬,没有畏,尤其他自己,几乎是个完人了,自然以为神仙都同他一样,以身作则,功德成圣。 看见那些败类,对天庭不信任也是理所当然的。 敖烈幸灾乐祸,他也看天庭不爽很久了,纵使有那么三两个好神仙,剩下绝大多数,都沆瀣一气、蛇鼠一窝,想到他被告忤逆的原因,就气不打一处来,玉帝还真凭借此判他死刑,哪有这道理。 可以说,他们一行人,除了猪八戒,都有点无辜,哪怕孙悟空造成这么大伤害,也是玉帝起的头。 配上这样一位深明大义的师父,可以保证,西行小组是反天庭的。 敖烈思考一秒,这是否会被六甲六丁记录,结果想,反正说得不清不楚,记下也就记下。 只是以后要警惕,随时隔音符,免得师父说反语。 * 过了好一会儿,宝象国王才收拾好心情,看着陈玄奘等人,他老脸一红:“多年不见爱女,有些失态了。” 又说:“你们是解救爱女的恩人啊,我必有重谢。” 陈玄奘当然推拒。 宝象国国王很坚持,他看陈玄奘不接受金银,略作思索道:“我国别的没有,因靠近西天,学佛之风兴盛,法师不愿要金银,我只能赠你些经书。” 其中一大部分都是宝象国独有的,大唐看不见。 这可搔到玄奘痒处了,然在注重知识版权的古代,独一无二的经书可太贵重了,他不肯带走。 国王说:“只是抄写本罢了,用不了多少钱。” 他说:“法师先休整两天,我遣人送些,给您看看。” “咱国内也有不少研究佛学经典的大家,法师若有兴趣,可召他们来论佛。” 陈玄奘说:“我是求学的,哪有召人来的道理?定是上门求教。” 他先前的沉郁被佛经扫去大半,高兴极了。 看来,师徒几人要在宝象国呆些时日了。 …… 见玄奘欲在宝象国休整逗留,六甲六丁也很高兴。 他们这一批,工作真太难了,先是玄奘东行,他们在下界白等那么多天,随后玄奘不是赶路就打死妖怪,无聊极了。 更可怕的是,这人不休息,那他们在天上飘的,也半刻不能停。 简直是十公里拉练,追在玄奘屁股后面,神仙也得趴下。 有天将侧耳聆听宝象国国王与玄奘的对话,当传声筒道:“玄奘要在这里学佛经,同法师论道,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不能启程,我们也能松快松快。” 起码不用紧绷着赶路了。 话音刚落,孙悟空就翻回来了。 六甲六丁齐刷刷看他,见其怀中的婴儿脱手,准是交给高长松。 本来,六甲六丁们不在意这事,他们只关注西行,哪里想到,侧耳朵听孙悟空讲话,能听出这么大一个瓜来。 只见孙悟空神秘兮兮凑近玄奘与小白龙:“师父,你们猜,我在东洲看到些什么。” 小白龙很不屑:“那里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我都见过,大师兄就不要装神弄鬼啦。” 没什么好猜的。 孙悟空却说:“这玩意,你肯定没见过,咱们上回去东洲,都还没有。” 小白龙的注意力回来一点,问:“是什么?” 孙悟空说:“蟠桃林。” “蟠桃林?” 陈玄奘没反应,他对蟠桃没概念,哪怕知道能延年益寿,也会波澜不惊。 连人参果都能拒绝,更不用说蟠桃了。 猪八戒也怪叫道:“蟠桃?” 怎么会有那玩意? 小白龙先反应过来:“十二郎是得了新种子?” 可蟠桃树真能种出来吗?在他印象中,天庭的蟠桃树从他出生起就那样,此树天生天养,总数恒定,不是想种就能种出来的。 且才得种子,距离生根发芽长成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如何被称为“林”? 孙悟空偏偏说:“不是种子,是一片蟠桃林。” 他嬉笑着,更让人想探究背后的深意,除却玄奘,小白龙与猪八戒都陷入深思。 * 六甲六丁也听见了,他们日夜跟着玄奘,不知天上的新闻,听孙悟空的话,第一反应是“嗤笑”。 “这世上只有天庭才有蟠桃。” “跟人参果树一样,蟠桃树天生天养,皆有定数,哪是想种就种的。” 都觉得在说大话。 “泼猴当年管过蟠桃园,是真是假,他能弄错?” 还是有清醒人的。 这话说的也没错,六甲六丁想了一会儿,决定举荐一人,脱岗汇报。 地下有蟠桃,天上定失窃,早些通知,方便追踪。 被派出的天兵也没想到,本以为自己不过送则消息,却被扣下不给走。 论理说来,都当神仙了,根本不需要睡眠,谁知审问他的托塔天王李靖,满眼血丝,急得嘴角冒泡。 身后还跟了玉帝、王母。 这三堂会审,所有大神到齐的模样吓煞天将,他只是普通的喽啰,哪见过这仗势,今天前,他连王母尊容都没见过。 李靖说:“泼猴说了什么,你且细细说来!” 其实就几句话,细也细不到哪里去,天将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王母等都听清了。 王母道:“这么说,是被窃去东洲了?” 玉帝沉声:“大胆!” 对李靖说:“速速点兵,将钦犯捉拿归案!蟠桃树也要夺回来!” 他是高高在上的玉帝,东洲发展几十年,放天庭也就几十天,自不知道此一时非彼一时,东洲再也不是能让天庭拿捏的东洲了。 他还沉溺在五百年前捉拿孙悟空,大军压境的时候呢! 一些与时俱进的神仙听见玉帝的话,对视后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正因他们聪明、先进,才知此时出列说现状是不妥的,不仅没人相信,还会火上浇油,令玉帝火烧得更甚。 少不得会被带下水哩! 还不如一个字不说,乐得清净。 * 天兵都是现成的,李靖练兵勤奋,点一支就带走。 看大军浩浩汤汤离开,玉帝还有些气不顺。 忽然,他灵光一现,想:能被刨走那么多蟠桃树,东洲还是有能人的,只让李靖一个人去不够啊。 他还没往内鬼上想呢。 玉帝问太白金星:“杨戬何在?” 太白金星的定位有点像玉帝的秘书,传令官。 太白金星答非所问道:“二郎真君不在天庭。” 玉帝:“哦,他在灌江口是吧,速让他来见我。” 太白金星额头冒汗了:“他也不在灌江口。” 玉帝不高兴了:哪哪都不在,不就是逃班吗?就算是他侄儿,也不能玩忽职守啊! 他声音微沉:“你知道他在哪?” 太白金星道:“您老人家先前派他去东洲劝陈玄奘返。” 玉帝:“玄奘不早就回来了吗?” 太白金星:“但您没说什么时候召二郎真君回来啊。” 玉帝骂道:“他迂,你也迂,看玄奘回来了,他不就能自己回来,还要我下诏做什么。” 他跟太白金星说:“你去,把他叫回来。” 太白金星更汗了,他是传令官,消息灵通,自知观音在东洲折戟沉沙,那地方像魔窟,不说一去不复返,只要去东洲的神仙,就联系不上。 是的,没错,二郎真君失联了。 胆小怕事的太白金星并不想去,他想:我的法术也不能打啊,被人围殴怎么办? 好在没等他应下,玉帝就撤回成命。 他顺胡须道:“且慢,戬儿既在那,定对东洲十分熟悉,等李靖带兵去后,来一出里应外合,外有托塔天王,内有二郎真君,不愁打杀不了东洲逆贼。” 玉帝记得,东洲发家,就是靠反对天庭的修士,与反对西方的僧侣。 太白金星长舒一口气,拍马屁道:“您老英明。” 英明的玉帝洋洋得意,对太白金星说:“你去通知一下戬儿。” 太白金星谄媚的笑容裂开了。 还得他去啊! 换个人不行吗? * 玉帝金口玉言,下的决定没有反悔的余地。 太白金星闷闷不乐、战战兢兢来到大唐。 他想得简单,听说东洲有看不见的屏障,可以屏蔽绝大多数的敌人,可自他港开来的船,却能在东洲的海域间畅通无阻。 胆小的太白金星选择最稳妥的方式出行,就怕降落在东洲,人没落地就成盒了。 他想到的第一个口岸是大唐的,大唐商业繁华,肯定跟东洲有互通口岸。 谁知,等真去了…… * “你要去东洲?” 船老大上下打量太白金星的化身。 后者昂起头颅挺起胸膛道:“正是。” “你定不是我唐国人。” “若是唐国人早就知道,早在两年前,东洲就不派大船来接我们了。” 东洲附近,暗礁与漩涡横生,唯有高精尖法器与经验丰富的船老大才能远渡重洋,往返于两地之间。 眼下,二地通商的贸易政策被收紧,气氛越来越凝重。 太白金星虚心求教道:“那我该在哪儿找一艘船呢。” 船老大摆摆手道:“去!去!我怎么知道,别在我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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