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化身的关系,才打听到玄奘的动态,说他宿大相国寺多日,与住持讨论佛法,又去访学了天龙寺等各庙。 观音听毕,眼前一黑,心念:这还得了! 好好的西天种子,甭被那些邪魔外道带偏去了! 他很晓得,东洲的佛法与西天出自同源,发展各不同,当年观音菩萨、如来佛祖传话,此地僧人不过当洒洒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近乎自立门户。 若能把玄奘扣在本地,他们是不会有愧疚心的。 观音急得火烧眉毛,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找准机会,入陈玄奘梦。 这还多亏他访小寺,此地僧人不多,纵使佛法精深,修为却尔尔,防不住他。 当晚,玄奘一闭眼,观音便将他拉入梦中。 逼格还是要有的,远景照旧是云雾缭绕的珞珈山,座下莲台熠熠生辉,恢复本相的观音菩萨不见疲态,面上只有一派悲天悯人。 若是黑熊精,见菩萨如此,少不得三跪九叩,只以为要聆听佛音,玄奘却不是,他对西天神佛恭敬有加,却不见发自内心的畏惧。 只道一声“阿弥陀佛”,也不说话,只低头等听菩萨训导。 态度很好,却更显从容。 观音菩萨:“……” 来者不善啊! 他早就知道,玄奘不是自己能拿捏的,可看他模样,心中难免打鼓。 他崩住表情,淡淡道:“何故在东洲停留至此?” 观音为自己点赞,就是要这样问,一丝淡淡的斥责,以及九分的波澜不惊。 千万不能表现出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啊! 玄奘从善如流道:“非我故意停留,而是东洲此地,佛法精深,与唐不同,自成一体,我于此学习一月,尚未登堂入室,却依旧有些见地,故不忍即刻离开,只望菩萨垂怜,让我多呆些时日啊。” 这话说的,唱念做打,一应具佳,观音菩萨都不能说“这里都是邪道,你速速去西天吧,那里才有真经”。 说到底,神仙也是有逼格的,这取经必须是陈玄奘自己赶着去取,不能是他们硬喂到人嘴里。 观音菩萨沉默颔首,表示:“如此便好。” 又看似喟叹道:“你切莫本末倒置啊!” 陈玄奘不置可否。 他很有自己的想法,观音评价本末倒置,可实际上,什么是本,什么是末,这究竟由谁来评判呢? 就他看来,西天身为佛法的起源地,是本不用多说,可东洲的佛法,那些集结无数僧人智慧而写成的佛经,是不是末,这就很难说了。 甭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这是典型的实用主义精神,而陈玄奘,除去是位理想主义者,是位研究佛经的佛学家外,他身上还有很实用主义的一面。 否则也不会物理渡化了。 在他看来,东洲的佛法大有可学之处,当然,这不是说他就不去西天扎根在东洲了,可在有限的时间里,多了解了解其他人的思想,他认为很有意义。 观音菩萨只劝说了几句,没法,他可是神仙,要是抓住人不断说,那也太有损格调了。 然而,等撤离梦境,回归化身本体后,观音深深叹了口气,脸憔悴三分。 不妙啊不妙,金蝉子完全被东洲迷住了。 观音一脸深沉,他早明白了,爱东洲跟爱西天,这俩就不兼容,想想东洲是怎么发展的?不都靠反贼! 他有种预感,金蝉子迟早被策反! 谁知,观音还没想出对策,上司又派了催命鬼。 起先到的是文殊,他俩关系还行,可文殊一开口,就不讨喜了。 文殊化作泯然众人的小屁民,扛担来到观音面前:“佛祖问,金蝉还要在此呆多久,为何迟迟不上路。” 观音本就亚历山大,一被诘问,都要炸了。 但合格的社畜,是会控制情绪,且即时甩锅的。 观音说:“话我说了,梦也托了,他却迟迟不西行。” “哎,总归会走的。” 略有些消极。 文殊带着任务来,玄奘不走,他也不能走。 久居西天的他,并不知观音工作之辛苦,对东洲发展成什么样,也没数,反正地上一年天上一日,对文殊来说,才不过一个月,这儿能发展成什么样? 他对高速发展一无所知。 只觉观音工作态度不够好,有点消极怠工。 文殊皱眉道:“怎能寄托于他自己?” 观音微笑不搭话,心说:我也不是没做事,这不是没用吗? 反正该努力的都努力过了,他管不了了! 文殊看他这样,摇摇头,失望得想:观音啊观音,不过一段时日未见,你怎就如此了? 哎,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 孙悟空、钟离珺跟驩头聚在一块,漫无目的地晃荡。 八杆子打不到一边的人凑在一起,实属意外,说白了就是高长松太忙,没空带长大的好大儿,钟离珺又太闲。 孙悟空要么在花果山,要么在大安国,他本想跟着师父,又听不进那些佛法。 玄奘对他很放心,见他不爱佛法,就把人放出去随他玩,只随身携带猪八戒。 他对猪八戒很警惕。 于是,无所事事的三人凑在一起,街溜子般的闲逛。 孙悟空对驩头有点兴趣,或者说,他对北俱芦洲有点兴趣。 他曾去过北俱芦洲,还是在菩提祖师坐下修行时。 孙悟空道:“据说北俱芦洲是万物之始,盘古就是从那儿诞生的。” 驩头摇头晃脑道:“我不知,可那是个好地方。” 他说:“有无数的磷虾与鱼,就是异兽太多,危险。” 意思是那还处在原始时期,异兽吃异兽,就像是大鱼吃小鱼,无妖族不能吃同类的意识。 钟离珺也想说话,可孙悟空听不下去了,他目光炯炯,盯着街上的一处,钟离珺嗅到不一般的味道,也看过去。 孙悟空在看一名青年修士,他身穿青袍,剑眉星目,长了张俊朗的脸,此时在跟小摊贩讨价还价,定睛一看,是卖狗粮猫粮的摊。 大安国养狸奴犬鸟者颇多,为迎合他们,宠物用品规格一年高过一年。 孙悟空目光如炬,对方也不是个死的,扭头看过来,他肯定是看见孙悟空的,当即笑开了,那笑容真像冰雪消融花初绽,好看得紧。 钟离珺只觉得这张脸眼熟,他还在脑内搜寻呢,孙悟空已经走上前去,笑骂道:“好你个杨戬,竟得空跑此处,真够闲的!” 这态度,肯定不是对仇人,更像是对朋友。 钟离珺脑袋上的小灯泡亮了:哦,竟是二郎神,他就说眼熟呢! 二郎神是天庭的门面,民间信仰他者颇多,许多修道的都见过二郎神。 杨戬说起话来像个儒将,风度翩翩,也不先回孙悟空,而是扭头让店家将哮天犬的狗粮包起来,再说:“此话差矣,我来此是公务在身。” 随后才笑开了,作揖道:“许久不见。” 竟不叫泼猴。 孙悟空在他肩膀上打了一记,那模样,真像是跟兄弟打招呼! * 杨戬跟孙悟空,有点英雄惜英雄。 当年打花果山,其他神仙都被孙悟空斗败了,只有杨戬跟他打得旗鼓相当。 孙悟空会的,杨戬都会,杨戬会的,孙悟空也会。 他们都孤独寂寞了一段时间,能遇见这样一名对手,彼此都很高兴。 此外,这世界的杨戬也没有那么“嫉恶如仇”。 他既是二郎神,也是玉帝的外甥,也是瑶姬的儿子。 也就是说,很久以前,二郎神搞出过劈山救母的惊天新闻。 纵然可以说,他是“改邪归正”了,正如同大闹过天宫的孙悟空终将要成为西天的斗战胜佛,曾经的屠龙勇士最后要加入腐朽的统治阶级。 可二郎神真对自己的玉帝舅舅没意见吗,身为杨君跟瑶姬的儿子,他真就能融入天庭吗?那也未必。 玉帝用他,一是以为自己打服了他,二是瑶姬拿捏在手中,不用担心外甥反水,最后就是因为,实在没什么人比二郎神能打了,他是特殊人才,不能不用。 在这大前提下,你肯定不能说二郎神特忠心于天庭。 譬如现在,买过狗粮后,杨戬就跟孙悟空找了个茶馆,叙当年事。 寒暄一番后,杨戬看似玩笑道:“你也是走上了我的老路啊。” 这话直接嘲讽到两人,一是自己,二是孙悟空。 毕竟,他们都是挑战过天庭权威却失败的人,还沦为了帮凶。 孙悟空想到师父坚定的眼神,又想到花果山的猴子猴孙,也开玩笑般的回答道:“那也未必,我看东洲人杰地灵,与五百年前呈天壤之别,取经取到哪儿,也尚未可知。” 说这话时,桌上只有他们俩,钟离珺给孙悟空开了雅间,随后带鹅子一溜烟走了,给这俩旧人留了充分交流的空间。 他或许是猜到,二人交流中夹杂着大逆不道的成分在。 杨戬听后先挑眉,随后摇头道:“你这话也只能跟我说说,还是藏在心里吧。” 他说:“我这回下凡,也是托了你的福,就因你们取经取到东天来了,玉帝舅舅让我将你们带回西天。” 孙悟空说:“怎么带?撵妖怪一样撵走?师父可是金蝉子的转世,如何能被粗暴对待?” 杨戬说:“自不会动法师一根毫毛,倘若是撵,也是撵你而不是他。” 按陈玄奘的脾性,不得整一出千里救徒?那不就离开东洲了? 孙悟空道:“我说你们干不出这事儿,西行必须是发自本心,如此威逼利诱,失了格调。” 杨戬道:“瞒不过你,暂且到不了那一步,我听闻西天也有菩萨来此,恐怕要试金蝉子的禅心啊。” 孙悟空说:“师父的禅心稳如磐石,哪是外人能质疑的?” 杨戬说:“你这说得不对,既有禅心,又为何不西行?” 孙悟空说:“你说的更不对,东洲处处有禅心,为何那心一定要在西天找?” 杨戬莞尔一笑,又开启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他说:“说及东洲,我对此地向往已久。” 孙悟空奇道:“怎么说?” 东洲不是天庭的心腹大患吗?那还怎么向往。 杨戬说:“你却不知,这些年来东洲日新月异,对天界的神仙来说,思凡是重罪,可若无地下的新鲜事儿打发时间,又怎样渡过一天又一天?” “胆大包天的神仙把话本带上天庭,我手下的将士有不少人看过,据说现在神仙思凡奔袭人间,都是往东洲跑,不往南边去?” 孙悟空问到点子上了,他说:“思凡入东洲,那还能回天庭否?”两地是敌对的啊,那这不很容易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325 首页 上一页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