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名客人,上坐~” 坐在高长松对面的老牛相士,脸一下子拉得好长。 高长松:!有问题!
第107章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喜鹊叫声是很有穿透力的,据说他们叫声的频率与声调是一样的,“喳喳喳喳”谐音“喜事到家”,讲实在的,高长松听了大半天,愣是没听见点喜事到家的调儿来,他干脆集中精力,“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累死了累死了。” “从北俱芦洲赶来容易吗我?” “哎,这地儿真好,真不想回去了……” “快点结束,回家还要给娃捉虫吃……” 这些心声听得高长松大囧,这也太打工人了吧?他聆听半天才理顺了,原来,这些喜鹊都是从各地招来的头领。 凡是听说过牛郎织女故事的,都知道“鹊桥相会”,等到宋代更是出现了“鹊桥仙”的词牌名。 说个现实点的问题,鹊桥既然要横渡银河,那得用到多少喜鹊?一般情况下,除却年岁太小的,九州境内的喜鹊都会被征召,从四面八方涌至此,对他们来说,搭鹊桥这事仿佛镌刻在DNA中,是代代相传的,谁都会做的。 眼前这250只喜鹊,是喜鹊中的小头目,他们都开了灵智,负责调度周围片区的普通喜鹊。想想也是,若没成精,怎么能在这一顿饭就要花n多灵石的私房馆中来去自由呢。 店小二怕也是熟悉他们了,接待起这250只喜鹊一点儿都不打颤的,直叫领头的点菜,这下可好了,一楼的小二都集中在大堂,看他们东一榔头西一棒地点餐,最后还一点都不打轱辘地将菜名通通报了一遍,不止是高长松看了震惊,孔吉跟齐书均都被惊呆了。 钟离珺且不用说,在美食面前他向来宠辱不惊,压根没被楼下的大阵仗给打扰到,至于牛相士,实不相瞒,他的脸色真有点黑,高长松看他,总觉着人脸都变成青绿色的了。 吓! 孔吉是个要求高的,他觉着环境不行,嫌吵,眉头也皱起来了,可还没等他说什么,二楼的店小二就一通操作猛如虎,立马消音了。 这大安服务业发展迅速,店小二等服务业人士也很有些水平,都很有眼力见,别的不说,他们报菜单的时候都“唱菜”,唱腔悦耳、声音动听,又兼之记忆力出众,凡是来过一回的客人,他吃什么不吃什么记得清清楚楚。 他就像是客官肚子里的蛔虫,客官稍微皱一下眉头,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这不就化成孔吉他们肚里的蛔虫了? 高长松对他刚才的操作有点好奇,他看周围,只见他们被无形的障蔽遮了个严严实实,只留下一道小门,便问道:“你可是打开了结界?” 店小二笑道:“客官好眼力。”他说,“咱们这楼有些客人喜静,很不爱听别处传来的吵闹声,为应对此,请相国寺的高僧设下结界,这一开,不就静了?” 相国寺,这个名字高长松是听过的,只要是看过《少年包青天》的,谁不知道大相国寺?包拯还多次到相国寺祈福呢。 高长松老早就发现了,这大安的蓝本肯定是宋,明代的吴承恩老先生创造西游记世界,少不得“以史为本”,在现实基础上进行创作。 目前结界是僧人垄断的,看来除了辟邪、净化外他们开辟了结界的多种用途。 孔吉不客气地问店小二:“楼下这些黑鸟是怎么回事。”哎,说黑鸟就没什么辨识度了,须知乌鸦也是黑的啊。 店小二回答也是客客气气的,只听他道:“再过两日可不就要过七夕佳节了?咱这您也不是不知,那鹊桥的中段就是由大安起的,故喜鹊从四面八方而来,得在城中呆两日。” “那喜鹊的头领是极爱吃我家十八怪的,自尝过一次,每年都要来上一回。”说到这还挺光荣的。 孔吉是挺傲娇的,但也不是不能沟通,搞些“此路是我开”的霸王勾当,店小二说完他也不讲了,反倒是往楼下看。 看着看着他又说:“这些黑鸟难不成未修成人型?”怎还保持着鸟的样子? 店小二又摇头道:“非也非也,既开了灵智,多是有人型的,只可惜我们这店小,若他们真化形了,哪能容纳这么多客人。” 这话是真的,孔吉听完也不说什么,接着吃自己的虫子了,他对喜鹊们的好奇是有限的,但等他回头时却发现…… 孔吉:!虫子!最爱的虫子怎么没了?! 立即锁定罪魁祸首钟离珺,他正在慢悠悠地嚼花生米。 钟离珺扭头:? 孔吉正要爆发,就听见一直铁青着脸的牛相士发话了,这才发现,他此时的坐姿很是微妙,竟然是半侧着身子,又用手挡住自己的半张脸。 只听他虚弱道:“劳驾,屏风可否往这挪挪?”一副想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模样。 看到这里,高长松脑袋上的小灯泡亮了,妖气弱,对喜鹊又ptsd,而且还是牛,他小时候也是学过《牛郎织女》课文的,还记得牛郎一开始能渡天河是因为他披上了老牛的外皮,当时高长松还思索了一下,怎么牛皮就能过河了?后来才知道,北地传统的皮筏艇子用的也是牛皮。 后来陆陆续续看过不少其他版本的牛郎织女,比如什么一开始过银河是老牛砍断了他的犄角,牛角落到河中就变成了小舟云云。 总之,老牛在这出神话中,扮演了“红娘”与“渡舟”的角色。 在场的人都注意到了牛相士的异状,连孔吉的怒火都被转移了,但他们都是体面人,看破不说破,只吩咐店小二把他遮挡严实了,其他人都“此时无声胜有声”,什么都不说,但仿佛在催促着牛相士说点什么。 后者也没有特别神秘主义,长叹一声就开始大自爆了。 只苦笑两声,道出他的故事。 * 牛相士不用说,自然是跟着牛郎的那一只。 但跟其他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小喽啰不同,他跟着牛郎是要报恩的,原来这牛曾修行了多年,差点就修成妖仙了,谁知在修炼的过程中出了岔子,可以同等为走火入魔,修为大损、丹田破裂,没几年可活了,正好牛郎当时救了他,便跟着对方做农活,权当报恩。 想想也对,如果他不是有修为的牛,怎么会知道只要留下羽衣七仙女就跑不了了,他的皮又怎么能渡过银河呢? 总之,牛相士以前还是很牛的。 本来,他虽帮了牛郎,却只是出于同情之心,毕竟王母分开牛郎织女的心还是很坚定的,牛相士想反正自己都要死了,就圆了牛郎最后一个梦,说到底,如果不是自己道破羽衣的用途,也不会铸就这一番孽缘。 但牛相士没想到,自己都下地府了,竟忽然被提拔成了妖仙。 他自己都觉着怪,要不是他,牛郎织女能在一起吗?那王母别说是提拔他了,得把他打下十八层地狱狠狠折磨一番啊。 结果,他跟牛郎一个成了人仙,一个成了妖仙,真是怪哉怪哉。 成了妖仙之后,他老牛的际遇也不是很好,强如孙悟空也只给了个折辱人的弼马温当当,他这头牛难不成还能强过弼马温吗?当然是不行的。 牛相士在天庭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边缘人物,他身上压根没什么正经职务,一般就是玉帝想起来了,要降个祥瑞,就让他去办。 牛象征着牛耕,这年头的祥瑞多是跟风调雨顺搭关系,让他去正合适。 偶尔太上老君那里的牛不够了,他就要摇身一变,当对方的替身,这搞得太上老君的牛很看不上他。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再说孙悟空是个弼马温,但他也是有地方住的,牛牛就不同了,他是仙,但分给他的住处跟牛棚无异,跟他住在一起的都是些什么?载人的丹顶鹤、传信的青鸟、传递喜讯的喜鹊等等。其中喜鹊的部分职能跟青鸟重叠,以至于他的主要业务变成了一年一次的搭鹊桥。 别说报喜了,那都是给人族报喜,不算什么仙人工作。 鹊桥就不一样了,跟人间的帝王要造势一样,天上住的这些也是要每年都上演大型活动来维持一下神秘的。 准确说来,其实不是一年,而是一天。西游记里的时间观比较混乱,反正官方说法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对地上的人来说,七夕是一年一度,对牛郎织女来说,确实每天都能全家团圆一次,那些被征召上天的喜鹊精也是日日忙活。 想起天庭为数不少的喜鹊们,牛相士都要戴上痛苦面具了,实不相瞒,他们实在是太太太太太吵了! 比一千只鸭子更加折磨人的是一千只喜鹊,而且他们还总是来跟牛相士套近乎,让他说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 喜鹊倒是没什么坏心思,毕竟人间四大喜中有“洞房花烛夜”,对他们来说,甜蜜的爱情当然是喜事啦,而且这最后结局也很美满,都成神话了,肯定要听。 于是牛相士说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 惨、惨!高长松看向牛相士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 实在是太惨了。 在场人都已经感受过250只喜鹊的战斗力,1000只,他们真想都不敢想。 哎,这些鸟儿聚在一起如此之吵,也难怪神仙独辟一块地让他们住了。 齐书均到底是在东胜神洲长大的,他想: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这些个小妖仙,还真没有国内的大能、老祖宗厉害,因此他并不认为牛相士是仙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对他只有同情与担心。 他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既如此,你眼下岂不是从天上私逃下来的。” 这回倒是高长松先说话了,他回忆了一下从天界逃下地的无数坐骑、童子表示:“这应当是不打紧的,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又兼仙家成日里忙忙碌碌,一时半会儿也是想不起来的。” “牛相士,您说我说得可对?” 牛牛撸胡须道:“正是这个理。” 他以前还胆战心惊的,后来听那些东西南北不断奔波传信的青鸟讲八卦,说天界上演坐骑大逃亡,不少都跑地下去了,后来老黄牛又想,是啊,就那么点神仙,他们这些精怪却如此之多,谁管得过来呢?而且自己又不领重要差事,一年能想起自己两三天就不错了,比起在天上呆着,肯定是下地松快。 而且…… 想到这牛相士就悲从中来了。 当他在喜鹊堆中时,总觉得还不如让他直接在地府投胎好了,他宁可投身成一只爬虫,也不想遭受这般精神上的凌迟。 终于,钟离珺餐也用得差不多了,他放下筷子点评道:“所以,那二百来只喜鹊中有认识你的?” 牛相士点头:“我认出了三两头领。” 高长松其实想说,他觉得全天下的喜鹊都长得差不多,牛相士能看出区别,那是练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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