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吧,那纵横数万里的边疆,总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从知乎大佬遥想当年少年勇那里找到了部分史料~还有部分来自于宋人笔记《南部新书》;关于极昼的计算过程见新唐书天文志(当然我压根没看懂)。 说句好笑的,很多唐朝的轶事都是宋人发掘出来并记载的,但心态已经完全不同了,宋人对唐人那种无自觉的凡尔赛是真的羡慕嫉妒恨啊。 大唐:钱太多地太大,管都管不了,好烦喔。 宋:日内瓦,听到没有,日内瓦! · ps 看到一个很有趣的事实——当年玄奘大师求经的时候,刚好赶上大唐在西域扩张的高峰。换句话说,大师脚步慢一点,那就直接成国内游了。 如果把这个设定套到《西游记》上就更有意思了: 唐僧:贫僧归来,有一事实在不解,想请陛下赐教。 二凤:大师请讲。 唐僧:贫僧东归长安一次,怎么西行所见的宝象国,乌鸡国,车迟国,西梁国,祭赛国等等,现在都已经不见了呢? 二凤:咳咳,所谓西域自古以来……大唐自古以来就是热爱和平的国家,朕请诸位国王到长安来参观参观,那不是很正常的吗?喔对了,大师在天竺盘桓许久,不知天竺气候如何啊? 唐僧:气候湿热,不太宜人。只是听说那里的水稻一年几熟…… 二凤(喜):——是吗?喔喔喔那大师暂且歇息。朕去料理一点小事,朕去去就来……王玄策呢?王玄策在哪里?! pps:玄奘大师写的西域游记被大唐视作珍宝,主要目的是按书灭国,依次点名。死亡笔记了属于是……
第12章 第二个视频(三) 天幕徐徐变化,展现的却是泛黄史册中逐渐远去的血雨腥风,三国南北朝与隋末的刀光剑影逐次闪过,最终定格于一座辉煌而繁盛的长安城上。 那是摩肩接踵、百业辐辏,繁荣莫可比拟的世界第一城市。 【那么,这种盛世的气质,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说来相当意外,这样的心态诞生得很早——长安西门的石碑应该是立于贞观十七年前后,北极圈的朝贡使者是贞观十四年抵达的长安,而领土急剧扩张所导致的财政壅塞、仓储不足,则可能在贞观十年左右就有了苗头。 当然,大多数观众对这种时间可能没有什么概念。毕竟贞观之治听得太多了,繁盛一点可能也不算稀奇。但请不要忘记,贞观之前的大唐可跟“繁盛”一点也沾不上边。武德六年统括人口,天下可以纳税的百姓不过两百余万户,仅仅相当于隋朝大业年间的三分之一;武德七年,突厥叩关,掳掠汉民无数,高祖李渊以金帛重贿,卑礼谦辞,才总算打发走婪索无度的突厥可汗;武德九年,突厥骑兵更是军临渭水、直逼长安,胁迫唐朝达成城下之盟。为了赎买和平,李世民尽取府库金银,全部送予了颉利可汗。 ——这样孱弱、屈辱、不堪回首的唐初往事,距离大唐的辉煌盛世,又有多久呢? 不到二十年。 换句话说,贞观初年的大唐朝廷接手的是一个人口离散、百业凋敝,军事羸弱动荡的国家,而它要在二十年里打造一个盛世,顺便让半个亚洲叫自己爸爸。 这种难度嘛,放在游戏里大概都会被投诉不人道,或者完全不讲逻辑。 实际上,不仅仅是我们觉得离谱。亲历盛世的唐人可能更觉得离谱——不要忘了,大唐离隋末与南北朝的乱世可是近在咫尺。如果生于北周北齐晚期的老人足够长寿,完全可能在六七十岁时亲眼目睹突厥可汗入京献舞、万邦使者纷至沓来、乃至长安西门那疆域万里的石碑。 那么,这位老者又会是什么感想呢?他在十余岁时看到天下分崩、活人相食;在四十余岁时看到突厥肆虐,汉人沦为奴婢,华夏不绝如缕;又在七十岁时看到万邦来朝,长安天子的威严从太极宫一直笼罩至漠北,没有胡虏敢直视大唐的光辉。这样的冲突、反复,这样激烈的今昔对比,又会在他心中留下怎样的印记呢?】 大殿中寂无声响,李世民陛下却不由抬头望向了奋笔疾书的房玄龄房相公。在殿中诸人之中,唯有房玄龄年纪居长,是真正经历过北周与隋朝两代乱世的老者。不知房相公听到这天音渲染出的宏阔图景,心中又会是什么感受呢? 大概也是百感交集吧。即使以房相公的沉稳敦厚,在天音提及这恍如隔世的巨大变迁时,神色亦不由微微起伏。 这样的情绪隐忍而又平静,却令皇帝也不由动容。一国宰相尚且难以自抑,何况真正在乱世中被搓磨凌、辱过的古稀老人?青年李二凤稍稍默然,隐约领会到了天音中所说的那种心境。 ……这片土地遭受的苦难已经太久了,就让一场前所未见的盛世,来洗刷它的痛苦与耻辱吧 【我们实在难以体会,因此只能做模糊的猜想。贞观四年,唐灭东突厥,李靖将突厥颉利可汗押赴入京,于太庙献俘,沿途观者如堵。有笔记记载,眼见掳掠中原的蛮夷终于授首,甚至有人哭泣失声,几乎以为尚在梦中。 的确犹如梦中,即使我们再度翻阅史册,往往也被这区区二十年里的巨大变化震惊。仅仅二十年的时间,国家的气质便一扫南北朝与隋末的低迷颓丧,转而明亮自信、飞扬无忌,俨然是强汉的模样。 但巨唐的气质比强汉更为珍贵。强汉是中华文明的青年时代,它理当充满热血,跳脱轻盈。但大唐不是,大唐承接的是南北朝与隋末的乱世,是中华文明惨痛、悲凉、岌岌可危的低谷,而正因为这个低谷,大唐才如此特殊。】 天音停了一停,似乎尚在酝酿,而李世民陛下却不觉一愣。 特殊? 至登基以来,李二陛下暗自效仿的目标,便是大汉的太宗孝文皇帝陛下。虽然自天音泄漏的种种细节中,将来的大唐似乎比文景之治更为繁盛,但以李二陛下的本心,也实在想不到这盛世会有什么“特殊”。 是因为功业比大汉更为强盛,而疆域比大汉更为辽阔么? ……不,不应该是这样。李二陛下隐约觉出了不对。天音的口气意味深长,似乎带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用意。 到底是什么呢? 天音低沉温和,娓娓而来,天幕中景象转化,却是一轮暗淡无光的夕阳: 【文明也是有他的少年青年与老年的,辉煌过一时的文明有很多,曾经飞扬跳脱的文明也有很多。但它们都终于衰老、颓废,并渐渐消弭了。过早的辉煌往往意味着过早的衰落,最早点燃文明之火的民族总是最早衰败,并终将沦落消亡,只留下一点供人凭吊的残迹,这似乎已经是世界文明的定数。 古埃及没有逃脱这个规律,灿烂的文明最终泯灭在希腊人与波斯人的手里,留下的唯有数千年无人可以释读的象形文字,以及被风沙侵蚀的金字塔;古罗马没有逃脱这个规律,罗马帝国在日耳曼蛮族的屠刀下凋零,光辉与理性从此湮没,至此是数百年不见天日的中世纪。古波斯,古希腊,古印度,这个名单可以拉得很长很长,名单上的文明都曾经光芒万丈,但太阳总有下山的时候,并且再也没有升起。 那么,华夏呢? 它似乎也已经逃不脱这个规律了。商周是它朦胧的童年,春秋与战国是它躁动的少年,强汉是它的所向无忌的青年,而伟大的强汉之后是漫长黑暗的大分裂时代,中原的文明之光已经暗淡微弱,随时可能熄灭;华夏文明终于似乎要迎来它的落日了。 当然,衰老了也不算奇怪。古埃及衰老了,古罗马衰老了,古波斯也衰老了,衰老的文明已经有那么多,似乎不差这么一个。 想来,南北朝时盘踞中原的胡人们也是这么猜测的吧?他们围绕着那条垂死的龙,一边窥伺一边窃喜——它已经活了这么久,这么多年,应该要完了吧?它应该要衰老、应该要倾颓,应该要退出这场历史的牌局了吧? 难道枯木还能再生吗?难道死灰还可以复燃吗?难道折断的还可以再续,分裂的还可以弥合吗? 事实似乎也正如他们的猜想。西晋与隋朝旋即兴起又旋即消灭,统一似乎是异态,在分裂中枯竭才是华夏的结局。 但唐朝来了!沉沦的太阳再次升起,横扫阴霾的天空,枯冷的死灰熊熊复燃,衰老的枯木发出新芽,垂死的龙居然又盘旋在正空,比四百年前更加强大、威严、不可战胜。四面的蛮夷仰面瞻望长安的光辉,只能惊恐颤栗,不敢相信: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但很不好意思啊,就是这样。那一千年过去,连树都老了;但古老的文明依旧存在,并且光辉灿烂,更胜往昔。】 “……陛下?” 长孙无忌突然出声呼唤,跪坐于几案前奋笔疾书的宰相们随之一齐抬头,看见了皇帝陛下那隐约有些恍惚与怔忪的面容。 诸位心腹重臣实在太熟悉自家的皇帝了,仅仅瞻望陛下的神色,便知道至尊心中必然暗潮汹涌,情绪激荡起伏,不能自控。 但压抑情绪是要伤身的,长孙无忌立即起身,叉手行礼:“陛下有何思虑?” 李二陛下长长吐了口气,低声开口: “没什么。朕只是觉得……难以置信。” 的确是难以置信。李二陛下本就以明君自诩,立志要在新朝创建不逊于前人的文治武功,以此而留名青史。但当历史真正向他展开,面对这宏大到超乎于想象的天命,即使以李二凤的凌云壮志,依然难以自制的感到了恍惚: 三百年……三百年后的复兴么?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 “朕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皇帝陛下当然欣喜于这伟大的复兴,但想想未来的自己“自己”所构筑的盛世,仍然不免会有一点小小的戒惧: 朕真能达成如此的成就么?朕真能不辜负上天的期许么?朕真能负荷这复兴文明的“天命”么? 长孙无忌就是长孙无忌。以彼此至亲的默契,他早已猜到陛下的那委婉曲折,难以倾诉的心思。但长孙无忌并未直言安慰,而是俯身行礼: “陛下,当日孔子与众弟子周游列国时,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宰官而已。” ——有谁又是天生就要做圣人的呢?不都是自细处做起,不知不觉间成就事业的么? 杜如晦也随之起身,叉手向皇帝劝谏:“陛下,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 这是老李家(自认)的祖宗老子在道德经中的教诲,所谓反者道之动,愈要成就大业愈要着眼细节。祖训殷殷,后世子孙自当遵从。 李二陛下果然不觉动容,他沉吟片刻之后,徐徐点头: “天下大事,必作于细。与其临渊羡鱼,朕更应当退而结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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