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房间内摆着两条长桌,桌上有尺子圆规、黄纸朱砂,墨汁笔洗,以及大大小小二十来个罐子,乱七八糟数十本古籍。 桌子上方拉着交错纵横的晾衣绳,上面夹着好几百个小夹子,以及密密麻麻的回形针,每个夹子下面都晾着一张符篆,在灯光的映照下,整个房间都是黄灿灿的。 尤其因为要调配朱砂,一踏进房间里,扑面而来的是墨汁、白酒和中药混合的气味,好像这个房间有十年没有进来人了似的。 孙建航走进来,目光也没有理会这些口无遮拦的货色,直直看向背对着门口的身影。 说实在的,就算他跟永深市要的那个“王牌”就在现场,这些人到底只是来帮忙的。和海京市一样,都是从社会上临时“邀请”过来的奇人异士,即便再有本事,只要进了编制,那比起他这个局长,还是矮了一头。 嘴上看不起这种事他都能不计较,毕竟特殊时期,他还需要这些人帮忙,但要是实际行动上,这些闲散惯了的“能人”还摆出这样的态度,有的是人收拾他们。 因此孙建航出声讽刺,倒也没一个人敢吭气儿。 为首那人从晾衣绳上取下一张符篆,在眼皮底下端详片刻,说道:“孙局长,能把教你们画符的人叫来吗?”随后终于转过身来,孙建航一看,才发现这人跟自己的年龄应该差不多大,都是三十来岁,但衣服上一个褶子都没有,收拾的干净的过分,长得高大,眼皮微微耷拉着,说起话来非常冷淡,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没把人放在眼里。 孙建航定定看了他两眼,跟照片上的一样,知道这人就是传说拯救了永深市的江清河。 现在全球的异常情况,说是前所未见的自然灾害也可以,而救人这种事,感情用事的多,公事公办的少。孙建航听了,知道对方这是想要公事公办,也不啰嗦,直接叫人把张天德叫了过来。 张天德带着徒弟郭玉一起来了,两个人年龄都大了,原本就有些熬不住,尤其是郭玉,刚经历一番死里逃生,老态毕现,走路都走不直了。 这两个老道士一出现,永深市来的年轻人面面相觑,都没说话。 “江道友,有何指教啊?”张天德看见自己的符像罪状似的放在桌子上,顿时眯了眯眼。 “老先生,我们老大跟你可不是道友,”其中一个年轻人领头似的嘻笑道。 “是吗,”张天德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天神道也是道嘛,非得跟贫道这样的市井小民掰扯,那讲究的可就多了。” 江清河阻止那小年轻说下去,兀自走到桌边,手指着符篆上的一处说:“所有的符篆都残缺不全,难怪你们海京牺牲这么多人。我也知道走江湖不容易,但孰轻孰重是不是得分清?” 张天德脸色一下就变了,一旁的孙建航闻言,身形动了动,但强忍着先没说话,比起永深市来人,他暂时选择相信自己人。 张天德最后一点装出来的笑模样都没了:“小辈口气好大,贫道下山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你想说我藏私?贫道二十年前就这么画符,你既然说残缺不全,你画一个我瞧瞧?” “不用画,”江清河从桌上拿起符,给了身边的人,道:“天火符使用范围应该是直径十米,试试看?” “十米?”张天德哈的嗤笑一声:“大言不惭!” “的确。”江清河道:“你的符应该是没有十米的。”说着,他又转身从地上拿起一个铁盆,这盆原本就是烧东西的,底下一片焦黑。 “不如我们出去试验。”郭玉也看出来者不善,眼睛一瞪,眼袋在脸上抖了抖:“让老夫给你好好涨涨见识,在这屋里,万一一个把控不好,烧了其他珍贵的东西,我看你们来的时候空着手,应该也没想好怎么赔偿吧?” 江清河身后的人立马就笑了:“赔什么赔,也没看见你这里有什么好东西?”说着,直接拿起符篆,熟练的默念几句,速度极快的,一簇火苗从指间腾的喷射出来,他直接把符篆投进了火盆,看了两眼,带着讽刺道:“你们看这有十米吗?垃圾就是垃圾,别人好心提醒你们,不要不领情!” 张天德猛地一拍桌子:“放肆!” 郭玉道:“真是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 “欸?你们两个江湖骗子,还有脸说别人!” “以前天桥上算命的吧?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全凭本事,凭实力,懂不懂?!” 孙建航脸色也难看,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群年轻人估计是有点实力,在永深市被捧的不成样子,现在被“借”给海京市,也是鼻孔朝天,来指导他们工作来了! 眼看吵的越来越厉害,尤其是郭玉,拍桌子跳脚的,可别被这些年轻人气死,孙建航当即分开他们往中间一站,道:“够了。” 江清河才施恩似的开口:“我这有三张镇符,一张令符,两张雷火符,给你们复制,算是永深市带来的见面礼。” 呵! 这个见面礼可真够分量的! “不过你们能画成什么样,就不好说了。”江清河身后的年轻人补充道。 孙建航眯了眯眼,伸手:“多谢!” 那小年轻冷哼一声,就不情不愿的从包里拿出了几张黄纸,放在孙建航手里。 张天德一把抽走,几张符拿在手里翻看,郭玉跟着看了两眼,突然道:“我看你们是能力不足,装模作样,什么十米,我们海京市的小孩随随便便都能拿我师父的符放出火来,别说十米,二十米都没问题!” 郭玉的话顿时引来一片嗤笑。 “老头子是糊涂了吧,说什么大话!就你这个破符,能烧个纸都不错了,还在这死鸭子嘴硬!” 郭玉同样冷笑一声,那长年累月积累出来的大师气质顿时涌现上来,蔑视的看了这群年轻人一眼:“真是井底之蛙,要是骗你,我郭玉当场暴毙!” 众人等了一等。 “别说这些没用的……” “蓝天,”江清河打断一旁的年轻人,突然问:“多大的小孩?” 穿着长毛衣的小姑娘出现在门口,敲了敲门框:“局长,给他们宾馆安排好了。” 孙建航点点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趁天还没亮,你们赶紧去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情安排给你们。” 等小姑娘带着永深市的人走了,张天德道:“局长,是那几间宾馆没错吧?” 孙建航道:“今天先住庆武门那家,明天给他们换到金禾酒店,四星级,后天富百家,随便他们住!” 张天德点点头,神情这才有点舒展,这些宾馆都是最近闹鬼最严重的,还想休息?不想想他们海京新建局的人都多久没好好睡一觉了,人既然来了,就好好干活吧! 想罢张天德又皱眉,对郭玉道:“几个目中无人的小辈而已,好好的发什么毒誓,我们道门中人,最讲究这些,你不要胡来。” 郭玉道:“师父,我哪敢乱说啊,我说的可是实话!我想了无数遍,还是觉得,白天我在林家,那一把火,真不是我放的!”
第40章 你叶良辰 郭玉脸上褶子比张天德多出一倍, 一脸苦相叫师父的样子,孙建航是怎么都习惯不了,原本想继续听下去, 可不自觉神色就是一动:“早上不是让你们休息吗,怎么, 你们又出去接活儿了?” 郭玉欸了一声, 嘶哑道:“不瞒你说, 孙局长, 我跟师父, 我们和林家还算有点渊源, 这故人有难, 不得不帮啊!他们火急火燎的打电话让我们去,这过去一看,妖孽作祟!要是再晚去一会儿, 一家老的老, 小的小, 全都不行了!” 张天德道:“这种小事就不要挂在嘴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救了林家那么多人,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以后别再提了。” 孙建航:“林家给两位大师多少酬劳啊?” 张天德:“欸,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郭玉道:“一分钱都没给。” 孙建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道士也讲这个?” 郭玉:“佛道都差不多嘛!” “……” 三人沉默片刻, 孙建航问道:“说吧,林家的小孩怎么回事?还有今天那两个人, 你之前怎么没有提过?” 张天德自觉保住了存折,赶忙道:“哎呀!这个事情早就想跟你汇报一下, 这个伍道友,伍百年,是之前……” …… 赵奇秋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已经阳光灿烂,身上的毛毯都晒得暖烘烘,稍微动一动,浑身就咯噔噔的响。 赵奇秋勉强抻了个懒腰,又躺着不动了。 虽然回到身体后魂魄就快速的回复,但到底消耗的太大,一时半会儿根本振作不起来。 正瞅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发呆,身边极近的距离突然有人道:“连住院你也要凑热闹?” 赵奇秋浑身一震,就看病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搬了把椅子,鲜明镜穿着病号服,两手搭在扶手上,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 窗外嘎的一声,颇为难听,赵奇秋和鲜明镜一同望出去,就见玻璃外面的窗沿上站着一只比鸡崽子还小的鹦鹉,黑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看。 赵奇秋脸上隐约冒出黑线:“好……可爱的鹦鹉。” 鲜明镜皱眉一下站了起来,窗沿上的鹦鹉脚一瘸,跌跌撞撞的直接从窗沿上翻了下去。 见鲜明镜还要往窗边走,赵奇秋咳嗽一声爬起来,往床下伸脚,没想到眼前呼的一黑,脑袋往下一垂,下一秒,只知道额头一痛,好像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身体两侧被大力的扶住。 这一撞倒让赵奇秋清醒了许多,他缓了一阵,重新抬起头,鲜明镜就把他堪称轻柔的放回了枕头上。 鲜明镜揉着肩膀道:“你起来干什么?” 赵奇秋才知道自己撞上的是鲜明镜的锁骨,真是突出的要命。 “我想喝水。”赵奇秋道:“你怎么在这?”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你怎么在我的病房里,但鲜明镜道:“全市只有这家医院还有空病房,而且是我先来的,应该我问你,你怎么在这?” 住院还要抢一个谁先谁后吗?= = “既然是你先来的……你到我病房里干什么?” 鲜明镜提起水壶,倒了一杯水,递给赵奇秋:“给你倒水。” 啊咧? 赵奇秋颤巍巍接过水杯,神情有些诡异的看着鲜明镜,差一点压抑不住嘴角变态的笑容,心道可以啊,难道鲜明镜发现自己和他一样的倒霉,忍不住产生了一些战友的感情吗? “谢谢……” “而且我那边也没水了。”鲜明镜说着,直接把水壶提走了。 “……” 鲜明镜彻底消失在门口,赵奇秋后知后觉,嘶了一声—— “啊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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