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又一个奇怪之处了,这村子里,女人见他就脸红,男人见他就十分警惕,好像他要把这一村子的大姐如何一般。 “姐,来包烟!” 拿到烟怀里一揣,男人在炉边坐下了,指使赵奇秋道:“小赵啊,哥有点口干。” 老板娘眉毛一竖:“你给我走啊,我这不欢迎你!” 男人顿时服软:“好好好,不渴,小赵你可千万别给我倒水,行行好,烤个火成不?” 赵奇秋给他多让开点位置,没一会儿,就听男人道:“最近可加点儿小心啊,那李老三前天喝醉,家没回去,躺道牙子上一夜,送到医院去醒了,活蹦乱跳,还哪也没少,你说怪不怪?” 大姐大姑娘都笑了:“可不怎滴,你知道啥,老三啊,说他那天晚上和几个仙女一起泡的温泉!” 赵奇秋默默听着,也不知道这该小心点啥,就又听个大姐说:“这样的温泉我可不想泡!你没听隔壁村儿金凤儿她爸,也是遇到仙女了,第二天怎么滴,脑出血,送医院抢救了!” 男人嘿嘿一笑:“那肯定是激动的呗。”又看赵奇秋一眼:“说不准小赵也是遇到仙女了!” 众人登时哈哈大笑。 赵奇秋于是颇为神往的看向窗外,那莽莽森林,都快把这小小村子挤得没了地方。这时,似乎是被风吹动,山头大片雾气缓缓移开,两根巨大的门柱,伸上更高处的云里,一扇大的可怕的门的虚影,就伫立在山间,脚踩那大片深不见底的森林,叫赵奇秋不自觉皱起了眉,从看第一眼,他就总觉得这违和的大门不是什么好东西。 万万没想到,第三天下午,大雪堵了门,赵奇秋出去扫雪,就遇到了仙女,不,是仙男。
第172章 秋名山上坟头稀 村里虽然民风淳朴,但大家也讲究个时髦,有些大老爷们儿,每年北风呼呼一刮,立即拿出压箱底的貂皮大衣,一是价值不菲,二就是骚的有点压不住了。 当然这都是听老板娘张丽丽说的,起码赵奇秋目前见到的都是穿羽绒服和过膝大衣的,只因最近几年,村里的干部经常挨家挨户苦口婆心的阻止,说山里动物都成精了,其实不太能受刺激的。 赵奇秋胡思乱想,端着长笤帚的胳膊停下了动作,茫然的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应该是外面新进来的,毕竟村民们再怎么赶时髦,也不像眼前这个人,绒帽、护目镜、护脸完全遮住口鼻,低调的冲锋衣,高调的相机……全套装备恐怕比几件貂皮大衣加起来还贵,而和爬喜马拉雅相比,就差登山杖而已了。 南方人? 游客? 赵奇秋暗自揣测,那边游客忽然开了口,一把干净的声音道:“奇秋?” 赵奇秋瞳仁一缩,就见对方缓缓拉下护脸,露出一张极为俊美的脸,目光温和中透着惊喜,与赵奇秋对视、讲话的样子都十分儒雅。对方先前显然因为乍一见到赵奇秋而陷入愣怔,现在清醒过来,大大松了口气:“可算找到你了。” 说完便神情复杂的向赵奇秋走过来,期间情难自己张开双臂,像是要给赵奇秋一个重逢的拥抱。 赵奇秋也反应过来,默默抬起扫帚。 长柄直接杵在陌生人的腰间,两人动作都凝固了。 “请问你是?”赵奇秋面无表情,实则是脸已经冻僵了。 陌生人自觉的放下手臂,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哦,我想起来了,警察局那边说你可能忘记了一些事情。我……叫鲜明海,明亮的明,大海的海,我们是老同学、老朋友了。” 赵奇秋听着,心说果真有人来找自己? 这么快? 仔细盯着鲜明海那张脸看了片刻,别说,还真叫自己升起了一种熟悉的感觉,那五官的线条,似乎冥冥中和自己涣散记忆中的一张面孔重合。 可……就这? 赵奇秋张张嘴,正要刨根问底,肩膀上猛然被人拍了一把,手重的令他一个趔趄:“愣着干什么,快,快叫你朋友进来,真了不得啊!哎呀小赵!有人来找你啦!!” 半小时后,小卖店儿被大爷大妈大哥大姐挤了个水泄不通,赵奇秋提着铁水壶在角落挨个儿给纸杯倒满热水,一浇下去,稀疏的茶叶连梗飘上来,又打着旋沉下去,赵奇秋眼皮一掀,就见所有人都分外热情的围着已经脱了冲锋衣的陌生来客。 身边有位大姐手捧杯子,抻着脖子听着,不时转过头来对赵奇秋悄声道:“没错,指定没错!” 赵奇秋则始终有种做梦的感觉——自己是海京人,家里只剩个大哥,“有的是钱”,而自己是新建局上班的公务员,一次任务中失踪,俗称“神隐”了,鲜明海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不错,人脉也广,一直在寻找自己,现在终于找到了。而且和其他神隐的人相比,自己只是记忆混乱,没变成弱智,已经相当不错了。 赵奇秋再一次:……就这? 公路早就封了,鲜明海也是徒步进来的,还因为摔跤丢了手机,此时屋里热气腾腾,外头竟然又飘起了雪花,不过赵奇秋知道,不管有没有雪,以这边人的习惯,鲜明海今天也是在劫难逃的。 于是虽然只在这里住了十来天,晚上村头酒馆的李老伯依然拿出了足足二十斤五六十度的粮食酒,把除了鲜明海和赵奇秋以外的所有男人都灌翻在地,而只有见多识广的村支书,在倒下前,才大着舌头指着两人道:“你,你俩……真不是普通人啊!” 鲜明海应该同样具有传说中的“灵根”,而村里人早就说过,别给有灵根的人喝酒,只会白瞎了好东西。 而“公务员”赵奇秋同样喝了不少,浑身挺热,但头脑依然清醒,唯独迷糊的就是对鲜明海这个人的直觉。 一屋狼藉中,赵奇秋和鲜明海对视一眼,后者推了推眼镜,两人才第一次有了深谈的机会,鲜明海徐徐道:“……不用担心我的感受,奇秋,我知道你本来就不是一个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这也是你的优点,但我会证明自己……” 赵奇秋拉起村支书的胳膊扛在肩上,出了门。 鲜明海:“……” 作为唯二清醒的人,鲜明海自然也得帮忙,只是他不熟悉人,少不得赵奇秋指导一番。 而最奇怪的是,每当两人交错出门,赵奇秋总会不小心踩到鲜明海的脚。 “哦,不好意思。” 当赵奇秋又一次拿开脚的时候,鲜明海原谅的笑容似乎有些僵硬:“你是故意的吧?” “绝对没有,”赵奇秋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想?” 是真的,他不是故意的,他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反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靠近鲜明海,他就有种手痒痒,想他揍一顿的冲动,一分神,离的又近,只是踩脚已经算他给控制住了。 但鲜明海的脾气实在是太好了,依然选择了原谅,这让赵奇秋看他顺眼了不少,心说或许这朋友之间有什么误会,就凭人家辛辛苦苦找到这穷乡僻壤,自己就应该对他好一些。 当晚,老板娘给鲜明海翻出了一张吱吱叫的弹簧床,铺上厚铺盖放在了赵奇秋屋里,或许也是酒力上头,两人相安无事的睡到了早上,赵奇秋甚至没听弹簧床响一下。 第二天体贴的没人敲门,九点过后,老板娘才来叫两人吃早饭,她身后跟着小燕,没成想没等敲门,眼前的房门嘭一声从里头开了,一个穿着毛衣的人影狼狈的“飞”了出来,翻倒在院子里,屋外老板娘和小燕都看呆了。 赵奇秋挠着头走出来,低头看了眼默默爬起来的鲜明海,含糊道:“对不起啊,下次别站我床头,我可能胆子有点小……” 鲜明海:“……” 小燕惊呆了:“赵哥,你干啥打他啊?” 老板娘顿时乐了:“赶紧起来,快来,欸!说什么打啊,你赵哥能打得过谁,上次你叔叫他圈里掏鹅蛋,那给大鹅撵的,可别提了!” “哦!” 赵奇秋:“……” 鲜明海:“……” 无论赵奇秋感觉如何,反正鲜明海就在村里住下了,等着路通了叫人来接他们。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来的时机不好,刚好赶上村里又出了几件怪事。 同样是有人晚上在路旁睡着,早上被人发现,但这几次,不一样的是,睡着的人没喝酒,还有的甚至穿着睡衣,原本在家里睡着,醒来竟然孤身一人躺在道中间,回想梦里,还总有比自家提着菜刀的老婆“差好大一截”的仙女在旁边温言软语。 怪事虽然不伤性命,但也愈演愈烈,直至昨天村里一户人家的女婿,经历了同样的一晚后,早上天刚放亮,就被路过的电动三轮给轧了,一条膀子加一条胳膊轧的骨折,那司机下车查看的时候,还莫名摔了一跤,差点儿叫被车撞了的这位子孙根不保。 每当发生这种事,闲得无聊的村民们便会快速聚在一起,边打麻将边开会,后来还商量着凑钱,要等开春找个大师来开坛作法。 那经常来小卖店儿买烟,还喜欢调侃赵奇秋的壮汉,叫李高首,因为赵奇秋的身世有了眉目,尽早是要走的,对赵奇秋态度也好了不少,这天又说: “小赵啊,要不是你脑袋还没好,这个大师,那肯定你跑不了,你来!可惜你这脑袋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想起事儿来呢?”又问旁边坐着的鲜明海:“你真丁点儿不懂啊?不是,你俩这么好的朋友,他以前就没教你两手?看你这么细皮嫩呦的,能不学着点?毕竟那海京的仙女,不比哪儿的都多啊!” 鲜明海看向赵奇秋,像是无奈的笑了:“早知道这样,就是缠着他也应该多学学。” 赵奇秋缓缓转移了视线——反正自己才是真一点儿不懂,并且总觉得对仙女好像不是很有兴趣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仙女经不起念叨,晚上赵奇秋就听耳边弹簧床吱嘎一声响,睡眼朦胧的睁开眼,发现鲜明海自他的小床上坐了起来,棉被被推开了。 起初,赵奇秋还以为鲜明海这是要“会仙女”去了,但很快又看到,鲜明海慢条斯理的摸到眼镜戴好了。 “上厕所?”赵奇秋这才出声。 鲜明海神情在黑暗中难以分辨:“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赵奇秋不想管闲事的缩回被窝里:“没听到,别吓我。” 反正一听到鬼啊,神啊,他就有种很烦躁的感觉,真心不想面对,应该是自己以前胆子真的挺小的缘故吧! 鲜明海沉默片刻,完全没有他白天表现的那么贴心,竟然穿上鞋起来了:“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救命?” 赵奇秋侧耳听了听,逐渐也听到了远处吆喝什么的声音,还有悉悉索索的细响,当下没办法,提上棉裤套上厚实的羽绒服,和鲜明海一起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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