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描述福泽喻吉现在的想法,他早就忘记了还在幼年时因为一件小事受到长辈夸奖的心情,他现在所做之事,是认为对这个国家和城市而言有利的事。但是这个标准,需要谁来评价呢?不会比有这个城市本身更有资格的了。 所以他是想要问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让她变好吗? “如果你要问我三刻构想有让我变好吗?”那道砂纸摩挲般的声音与福泽喻吉心中所想同步进行,“那你可以不用再问了。” 已经步入中年的男子有那么一刹那的难以置信,三刻构想这个计划来源于他的老师夏目漱石,作为弟子并不是盲目追求着自己的老师,而是在深思熟虑过后,他选择成了计划的一环。 于是他建立了武装侦探社,社员从一开始的只有他和乱步,一个个增多。并非是为了成为什么,只是希望他拥有的力量能为这个国家,或者说为横滨做些什么。 “我不明白,三刻构想的计划正实施不久,按照设想看,它可以扭转横滨的命运,您为什么要这么快否认它呢?” 福泽喻吉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有自己的原则,坚持自己的道路,但毋庸置疑,他是个正义的普遍意义上的好人。 这个问题对于日轮真一来说很好回答,但是对于横滨却不那么容易回答,从沦为战争的割让物之后,横滨对这个国家来说就是被割舍的一部分,沉浸在鲜血里的暴力之都,在她一步步走向糜烂之前,真的没有人想要拯救过她吗? 当然是有的,不过一次次的,他们都失败了。有的被罪恶溺死,成为其中的施暴者,有的屡屡失意,最终离开了这个城市,更多的,拼上自己的一切,连尸骨也埋葬在这个城市。 这一次福泽喻吉等了一会才有得到答案,面前高大的城市意志土壤站立起来,明明身材算得上高大的福泽喻吉,立马就显得娇小起来。 福泽喻吉感到疑惑,他无法解读面前城市意志的行为含义。不过很快他就无法思考了,因为面前高大的女性,正在脱衣服。 首先是手套,纯白的蕾丝手套被取下,交叠地放在茶几上,然后是披肩,放在原本坐着的沙发上,再然后就是里面的洋裙了,从最上面的珍珠扣子开始,第一颗、第二颗、第三…… “夫人!”严肃到极致的语气依然遮掩不住男人语气的慌张,福泽喻吉用手挡住眼前的景色,银色发丝里的耳朵已经红到了耳根。 一只放大比例的手,强硬地握住了福泽喻吉遮掩的手腕,然后强硬地把它拉了下去。 福泽喻吉没有抗拒,事实上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他在看到那只手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什么。 很快他就看到了事情的全貌—— 淑女的手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柔软光洁,反正不会布满伤疤,一道道的,深的浅的,还有蜈蚣状扭曲盘节的。细碎的伤疤,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其上。顺着视线往上,原本被披肩和衣领遮掩的地方一览无余。 福泽喻吉突然明白为什么横滨的声音那样嘶哑,从喉骨往下,大片的血肉已经消失不见,森森白骨构建支撑着头颅,穿过那片内壁,里面依稀可见裸露的血管组织。而这样的情况,蔓延了多少?福泽喻吉不知道,因为再往下的位置,被布料遮掩了。 这样狰狞的伤口,出现在城市意志身上,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同样发生在横滨的那次事故。居然过去那么久都还没痊愈吗? 在展示过后,八尺样又依次把衣服穿了回去,福泽喻吉发现,她居然还带着一丝笑:“福泽阁下,你以为在你之前,或者在你老师之前,有多少人试图拯救我?” 她仪态端庄有礼,仿佛是很友好的茶话会:“他们都失败了,墓碑却留在了横滨。或许不久后,横滨的墓园里,也会加上你和你社员的名字。那样也没问题吗?” 福泽喻吉喉结动了动,他想说,他会堵上性命去实现三刻构想。但是,就算他堵上性命,三刻构想真的实现,对横滨来说有真的变好吗?她看上去并不期待他的回答,就像她不期待有人可以拯救横滨一样。 果然,治疗室那边出现声响,少年清亮的音色满是不可思议:“这哪里是治疗,你分明是像杀了我吧!” 紧接着,电锯声威胁般的响动,在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中,八尺样从容地起身:“感谢侦探社对那孩子的治疗,医药费让他自己付吧,他很有钱的,不花在这里也会用来买酒的,明明还没到可以喝酒的年纪。” 最后那句抱怨,像极了母亲说教家中孩子的样子。 来不及思考横滨和里面少年的身份,周围的温度在一瞬间下降,八尺样的身躯也在那一瞬间定格,然后破碎成漫天飞舞的冰屑,纷飞在空气中,每一个棱面都折射出七彩色的光,最后在阳光中融化消失殆尽。 …… 另一边,刚刚当了一回男妈妈的日轮真一在本体中苏醒了。 然后正正对上一双鸢色的眼睛,隔得极近,彼此的肌肤都几乎要碰到一起。 “嗨,医生,睡得还好吗?”太宰治眯起眼睛,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笑盈盈的表情。 作为一个社恐,日轮真一下意识要和面前的人保持距离,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和太宰治的左手绑在一起了。他看向两只绑在一起的手,示意太宰治解释一下。 太宰治却扯上了其他事:“刚刚医生突然晕倒,可是把我吓了一跳呢。” “我有共感症,不能看到毁坏的建筑。和晕血症差不多,对身体没有影响,只是会晕倒而已。”日轮真一一边解释一边试图解开绑着太宰治和他手的绳索。 “我没有听过这个症状。”太宰治摇摇头,伸手帮忙按住一个结,方便解开。 日轮真一也不在乎他的质疑:“估计全球都只有我一例吧,曾经还差点成了我导师的课题之一,要不是我阻止,这种病可能要被我导师命名成日轮症。” “原来如此啊。”太宰治的表情猜不出情绪。 然后日轮真一突然听到他问道:“不知道日轮医生怎么看待,城市意志?”
第12章 “你是指东京最近的神秘英雄?” 日轮真一自认为自己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和太宰治的见面也是头一回,思及此,他反而放松下来。 “英雄?日轮医生是这样认为的吗?”太宰治活动了下手腕。 日轮真一点头:“我认为这个世界上,那样的人多一点,会更有利我们这种普通人生活。” “如果真的是城市意志在守护东京的居民,作为回报,等我回去之后,可以帮忙把住宅前的一段街道扫了。” 太宰治歪着头,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这样啊。” 这段对话后,太宰治就好像失去了对日轮真一的兴趣,把日轮真一交给广津柳浪,就兴致缺缺地做其他事情去了。 日轮真一以为自己渡过了一个坎,马上要面对森鸥外这个更大的麻烦的时候,广津柳浪却告知他:“实在不好意思,首领他有其他事需要处理,不能和日轮先生见面了。” 避免和森鸥外见面这件事,日轮真一求之不得,拿过由广津柳浪转交的笔记本,他就打算告辞了。 比起在横滨淋雨,他更想去东京晒太阳。 横滨又开始下雨了。 朦胧细雨落在水面,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水雾弥漫着,浸润了港湾的船只,氤氲的水汽自海面蒸腾,远航的船只消失在白雾里只剩下逐渐淡去的轮廓。 太宰治坐在□□大楼的最高处,晃荡着小腿。 在名叫日轮真一的医生昏迷过后,赶去通知中原中也的部下就目睹了他被带走的场面,所以才稍微猜测了一下两者的关系。 他一直握着日轮真一的手,所以不是异能,只是一个巧合吗? 太宰治的视力不错,站在高处可以很好的看见名叫日轮真一的医生被广津老爷子送进车里。所以,森医生没有见他?也不意外,毕竟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如果他没有看出什么问题,首领也就不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了。 毕竟森医生现在更在意的,应该是有关横滨的消息,第一次现身就往武装侦探社去了,也不知道森医生现在的表情,说不定很有意思。 低头看了一下相距几十米的地面,太宰治突然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 陌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太宰治猛然回头,对上一双紫灰的眼睛。 “横,横滨。”语调停滞了一瞬,太宰治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刻。 高大的身影投影下来,正好把太宰治笼罩在其中。八尺的神明嘴唇微微张开:“下去吧。” 太宰治表情古怪,为什么他会见到横滨?他又不是森医生,自认为没什么想要和这个城市说的。 他的疑问还没被解答,面前那道身影就如冰凌粉碎消失在他面前。 “等一下!”他的挽留没有成功,口袋里幸存的手机发出震动。 太宰治接通电话:“啧,什么事?” 那端传来下属毕恭毕敬的声音:“太宰大人,首领让您去接一下中原大人。” “知道了。” 另一端,已经到车站的日轮真一难得主动戳了一下系统。 “我觉得,一次只能控制一个城市太少了,这是一个漏洞。我们需要多开启几个城市,至少要让他们同时出现过。” 【可是人类的灵魂强度会难以负担的。】系统第一次否决了宿主的建议,其实它还有还有隐瞒宿主的事情。 人类灵魂本身能承载的强度有限,系统会挑选承载度大的人类执行任务,但只要是人类就是有上限的,选择同为人类的马甲是中规中矩,选择付丧神、妖怪那一类算是稍微过载。 系统并不太清楚当初日轮真一在制作城市意识马甲时添加了什么设定,他也是最近才发现,那些城市早已超过了末位神明的等级,隐隐有正神的级别。 这种等级的马甲,宿主居然不觉得难以承受,还想着要多开,是怕自己疯的不够快吗? 日轮真一思考着自己计划的可行性:“主要的几个城市可以稍微露一下面了。” 系统慌忙拒绝着:【在此前没有宿主这么做过,我怕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可是我已经这么做了。”日轮真一悠悠道,“就在刚才,为了打消太宰治的怀疑,我让横滨出来见他了。” 【什么?】系统吓了一跳,立马给日轮真一做了一次全身扫描,结果发现一切正常。 日轮真一觉得自己的计划很可行,不需要一次次登录,最好也不要他本体到达那个城市才能切换马甲。把自己的意识分割成几块,每份都有自己的思维。 他有这想法还是和昔日的网友学的,按她的说法,虽然可能衍生出意外,但很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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