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笑着说:“你可听说过无功不受禄?何况……” 徐庶摇了摇头,荀澜其人,身份做不得推敲,身上多有矛盾之处。 临颍城距离阳翟不远,大概百余公里,骑马两日就到了。甘宁来得很快,对荀澜的态度热情又主动,激动地握着他的手:“道长,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心下暗叹:道长一如众人口中的仙风道骨啊,俊逸非凡。 谁能料得乱坟岗一别,胡桥村擦肩而过,再次相见时,道长却已经成了有银印青绶的太守了呢? 甘宁后悔地都要拍红了大腿,若是在胡桥村的时候就追随在道长左右,现在他肯定今非昔比了! 荀澜和甘宁攀谈了起来,其实多半时候是荀澜在问,甘宁在慷慨激昂地讲他从小到大的“光明”履历,单方面的相谈甚欢…… 荀澜莫名有种在面试的感觉。 留甘宁用了一顿饭,荀澜便将一封信交给他,让他去谯县请一人过来,若是能够完成任务,便允许他追随。 担忧甘宁找不到人,荀澜细细描述了下:“此人名为许褚,身长八尺,腰大十围,据说勇力绝人,被人称为虎痴。” 甘宁有点不服气,有他在还需要什么虎痴?但还是接过了信:“道长,这种小事,您无须挂心。不出十日,我必将人带到。” 话说得太满可是会被打脸的。荀澜拍了拍甘宁的肩膀,安抚说:“若只是请人来,只需要一兵卒就够了,何须兴霸特地走一遭?” 甘宁不明就里:“道长的意思是?” “汝南葛陂贼如今和朝廷对峙,在四处劫掠乡里。”这是荀澜最新了解到的消息,他用积分查询过许褚的生平,就是在这时许褚聚集壮丁和宗族数千和一万黄巾贼对抗。 而且许褚一战成名,声名震惊淮、汝:“此人率领乡亲父老抗击贼寇,可能到了关键的时候,希望你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听荀澜说到贼寇,甘宁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鼻子。 荀澜笑了一下,又拍拍他的肩膀,鼓励地说:“希望兴霸立场坚定,再也不要裹上黄巾了。” 甘宁连忙辩解说:“要不是看不惯那些人欺负人,掳掠财物,我也不会……”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荀澜点点头,随即注视着甘宁说:“但过了线,就变成杀人取物的匪徒了。” “我可以发誓,我统领的人从来都不滥杀无辜。”对上荀澜那双澄澈的杏目,甘宁忙澄清:“您可以问我手下的兵,我们占据寨子的时候只取不义之财。” 荀澜问了一句:“你和陈强的兵分道扬镳了?” “他们投奔葛陂黄巾……贼去了。”思及自己现在的立场,甘宁在后面加个贼字。 荀澜点点头,叮嘱道:“这番你去谯县,一切当心。若是见许褚假意与贼请和,商量用牛换取食物,这时便出来和他一起震慑黄巾贼。” 顿了顿说:“军中的职位,我会替你留意,记得转告许褚,也有他的一份。” 甘宁挠了挠头:“道长,您是否打算传经布道啊?” 荀澜观其面上没多少喜色,差点忘记了甘宁是个叛逆期比较长的人了。想了想,带甘宁到自己的屋子里,里面有让寒玦抄写了一半的《孙武兵法》和《道德经》,指着纸说: “我这有当年孙武毕生所学凝聚成的兵法一卷,有一当年老子所著道德经一卷,你想要学习哪个?” 甘宁虽然不务正业了这几年,对知识的渴求却一点都不少,粗略扫过后大喜,眼睛已离不开《孙武兵法》。 荀澜抄写的这本,是后世经过不断修整、补充后的完整本,涉及了作战、谋攻、虚实、军争、用间等方方面面,还有后世举一反三,提出来的妙用。 “我只写了一小部分,”荀澜笑道:“这三页,便给你在路上解闷吧。” 甘宁忙不迭地揣进了怀里,动作之迅速,不愧是被称为“锦衣贼”的男人。 送走了喜滋滋的甘宁,荀澜继续办公。 方才甘宁的表现,让他愈发感受到古代知识的珍贵。兵书,这种各个版本在后世随手都可以买到东西,在古代却是家传的宝物,控制在世家大族手里,不肯轻易借阅。 可在此上面大做文章…… 于是继续奋笔疾书,他的毛笔字在现代写得算好的了,在少年宫都经常被老师夸奖,但到了古代,完全不够看的。 而且,他写的是简体…… 在古人眼里,就是缺字少画,所以每次写完都得让寒玦重新抄一遍。 甩了甩酸涩的手,下午则处理郡中事务。有些看不懂的东西,荀澜先是让徐晃或者徐庶解释一下,再命负责的人前来详细了解情况,这几日大脑就像是海绵,疯狂汲取着知识。多亏了两位能人,逐渐学会了处理政务。 到了晚上,荀澜则趴在地上拼命画图,图纸画了一张又一张。 “大学时候的家常便饭,怎么现在反而吃不消了?”这个身体才十八岁啊,和他上大学的年纪一样。 “怎么画了这么多形制的桌子?上次不是已经给过木匠一版?”寒玦帮他把图纸拿起来晒干,第二日要拿去给木匠。 “上次只是试试看做出来效果。这是每一层厅用的书桌、餐桌,还有会客用的桌子,也就才三种啊。”荀澜指了指:“对了,这几个是椅子和凳子,可不是桌。” 他们土木工程专业的学生,哪个不会徒手制图呢?更何况,荀澜小时候跟着做木匠的爷爷一起长大,画这种家具草图简直是信手拈来。 第二天一早,徐庶就见徐晃带着仆从们抬了一形制怪异的家具进来,放在了一楼的厅中。 看起来和案几一样平整,但又不像,因为足足有平时用的案几三四倍高。很长,宽度只有长度的一半。 几十个木匠打扮的人垂手侍立在厅中,你看我、我看你,皆不敢说话。 徐晃率先开口打招呼:“公明早。” “元直兄早。”徐庶奇道:“这是郡中的木匠都请来了?” 徐晃点点头:“先生,十里八乡略有名气的木匠都在这了。”又指挥着人:“把六张椅子都抬进来。” 徐庶负手而立,看着他们将屏风等家具移到一侧。 “先生,是我订做的桌椅到了,今日会有些吵闹。” 徐庶一抬头,见太守靠着扶手立在楼梯上,头发随意地用一青色的带子绑起来,面上犹然带着困意。 汉代律令规定,吏五日得一休沐,今天便是休沐的日子。
第32章 汉代没有桌椅, 只有案几和胡凳。既称为“胡凳”,那便是从胡人那传来的。但因为胡凳使得坐姿不雅观,所以少有人用。 这时候除了平民百姓会席地而坐, 读书人、贵族等皆是跪坐。甚至为了讲究礼节,要求在正式的场合正襟危坐。也就是屁股离开脚后跟, 腰要挺直, 双手放在膝盖上的姿势,使得整个上身垂直起来,否则就是失礼。 所以徐庶并不认识这套家具。他瞅着新奇,便也不着急进屋去,开口说:“无妨, 使君这是用来做什么的?这个……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像是胡凳。” 他手指的是长凳, 长凳的确和胡凳相似,就是古代饭馆里坐的长条凳子。 荀澜笑着说:“是打算我们日常吃饭和办公用的,长期跪坐感觉腿肚子疼, 写字也不方便。” 这其实就是他随口瞎扯的,跪坐是一种利大于弊的坐姿,能够加强锻炼, 对身体存在诸般好处。而且作为中华文明的传统礼节, 跪坐十分端庄…… 但对于不适应的现代人来说,就很折磨了,尤其是写字的时候,荀澜宁愿趴着也不愿意跪着写。 而且, 大家同桌吃饭,有利于促进感情啊。汉代都是分餐制的, 一人一个小茶几, 隔着老远, 守着自己的桌子,连喝酒都不能碰杯…… 徐庶和徐晃对视了一眼:好像这么多年下来,也没觉得不方便。不过他们不知道使君之前过得是什么生活,不好反驳,便在屋内一角揣着手瞧着了。 荀澜揉揉眼睛走下楼来,摩挲着让木匠们试做的黄花梨长方桌:木匠的手艺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做出来的一点都不比现代的实木桌椅差。 这张桌子长两米,宽一米,高不足一米。实木的黄花梨纹路很清晰流畅,色泽优美,设计上则采用了传统的榫卯结构,餐桌的四周边角都打磨地很圆滑,免得磕碰到人,造型也比传统的案几更别致些。 除此之外,荀澜让木匠自我发挥,在上面雕刻些许的花纹。木匠们发挥地很好,在桌柱上雕刻的列星纹和卷云纹栩栩如生。 荀澜晃了几下桌子,桌子很稳固,又特意检查了一下榫卯结构,满意道:“好的木匠师傅能让榫卯两部分严密扣合,这做得不错。” 榫卯结构就是凹凸部位相结合的一种连接方式,他小时候爷爷曾经多次说过:古代的能工巧匠能够将榫卯接得天衣无缝,现代却不多见了,因此不多留心了些。 椅子他当时画的是简单样式,就普通的餐椅,后面是不带空隙的靠背,上面不用带任何花纹。 这次送来的六把椅子出自六个不同的木匠,荀澜逐个检查过去,根据手艺的高低让寒玦结算了工钱。 其中,有一把椅子的质量明显好于他人,结实、稳固,细腻的匠人在保证质量的同时甚至在椅子靠背上雕刻了漂亮的云卷纹路。 荀澜瞧着木匠们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笑道:“不用担心,只要让你们做东西,我们太守府就会付相应的定金。就算结果不满意,最多不结算尾款,在成本上,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 众人皆称不敢,却对年轻的太守另眼相看。见其懂行的样子,一个个仿佛吃了定心丸一样,面上表情也轻松了不少。 他们这些手艺人,最怕的就是被达官贵人盯上,做得不好了要被罚,打一顿板子都算轻的;做得好了,对方不给钱自己也没辙。还有完全不懂木匠活的雇主提一些无理的要求,实在是让他们想破脑袋,都做不出来。 “我这还有许多东西要做,你们过来瞧瞧,做不做得给个准话,可以的话我便下定金了。”荀澜示意寒玦将昨夜画的图纸一一摆在桌上,木匠若是做得,便将图纸取去。 徐庶和徐晃也盯着那图纸瞧,只觉得这画和旁人的完全不同,有栩栩如生之感,而且相比起来……徐庶觉得自己平日画得似乎平了些。 其实荀澜是采用了素描的手法,画出了立体构图,呈现出了立体感。 众人围着图样商量了片刻,一个瘦高的年轻人被推举出来,代表说:“太守给的图样清晰极了,高矮长短皆有标注,只要给予时日,我们便都做得。” “你叫什么名字?”荀澜认出来方才做得最好的一把椅子便是此人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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